第二十八章 不可為而為之
告別莊浩雲一行人，文軒與古風林一路西行，這一次再也沒有遇到他派弟子。
晝夜兼行只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兩人已來到蜀山腳下。看着眼前熟悉的山川草木，文軒心裏湧起一股奇異的情緒，既不是意料中的小別重逢，更非衣帶漸寬的驀然回首。
兩人先各自去拜見師父，待將來龍去脈交代清楚，玄陽玄陰才不約而同趕來議事大殿。
議事大殿上，五位長者已列坐其次，文軒和古風林站立當中，再次將一切經過和盤托出。
話落，玄真掌門卻是眉頭緊皺，久久不發一言。
良久才輕嘆一聲：“鬼物覬覦人間之心不死，看來此番又想掀起滔天大亂。據載上次四界大亂已是百世之前，所為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次恐怕又是一場禍患。”
“既是如此，師兄，當務之急還是要傳訊天下，將鬼物陰謀公之於眾。結舉界之力，才有一線機會破壞鬼物陰謀，防患於未然。”玄陽不禁開口。
“據我之前查探，人冥兩界的封印並未破壞。顯然人冥兩界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變化，這才會產生時空亂流。若無法找出癥結，就算我們將鬼物消滅一空，也無法阻擋鬼物再次混入人間，無異於揚湯止沸。”
“再說人間名山大川何其多也，鬼物若隱匿一處，就算窮整界之力也不過是大海撈針，徒勞無益。”玄魔分析道。
玄魔話落，場面一度沉寂。
半晌掌門玄真才道：“兩位師弟分析皆有道理，如今當務之急既要將消息傳告修真各派，也要儘快去探查人冥兩界發生變化的癥結。”
“時間緊迫，咱們也只得當機立斷，分頭行動。如今修真者界五派當道，若想有更大的影響，首先要將消息正式傳告五派。”
“恰巧三月後正是五派五年一度的五派大比，往常咱們蜀山派只是派門下弟子敷衍應付，這一次玄魔師弟不如你帶隊走一趟？”
心知事態緊急，玄魔也沒有推諉，一口答應。不過接着又道：“以天劍派與咱們的恩怨，只怕他們不僅不會聽信，反倒會胡亂猜忌，甚至反咬我們聳人聽聞，蠱惑人心。”
玄真掌門幽幽一嘆：“為了天下蒼生，就算是自討沒趣，蜀山派也只得認了。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不外如是！”
見玄真一臉堅定，在場之人無不頷首。
“而找出人冥兩界變化同樣刻不容緩，這一次不能只靠門下弟子。玄陰師弟，你精通陰幽法門，就走一趟吧。”
玄陰卻一臉難色，似有話要說。
“師弟可有什麼難處？”玄真也看出他似有遲疑，這才開口詢問。
“回掌門師兄，師弟也知形勢不容樂觀，非是師弟推脫。只是師弟尚有一爐丹藥眼看就要成丹，若此般離去，未免太過可惜。師兄可否寬容月余？”
他五人從小到大，玄真也是了解這位師弟“痴魔”的性子，雖表面上看去圓滑市儈，可一旦痴勁兒上來，就算他是掌門也無可奈何。
“好吧，既然這樣，就讓玄魔師弟辛苦一趟吧。至於傳信天劍派的事，還是由玄陽師弟代勞。”
“這···”玄真話落，其餘三位長者均驚呼出聲。
“師兄也知師弟你心有芥蒂，可如今事態緊急，還望師弟能夠以大局為重。”
從玄真之前的安排，玄陽哪裏不懂他的良苦用心，又豈會心生不快。正要開口，卻聽得一直未發一言的玄夢說道：“掌門師兄，不如讓我去吧。”
“師妹，還是我去吧。”玄陽急忙阻攔。
“無礙，小妹多年不曾下山，這次也好見見世面。”
玄陽明白以蜀山派與天劍派的恩怨，此一行多半是自討沒趣。玄夢一介女流，他又怎能讓她去自取其辱？“師妹放心，難道你還信不過師兄嗎？”
“師妹，還是讓師弟去吧。不管是天意還是人為，有些路終究是要邁過去的。”玄真也勸慰道。
玄陽渾身一震，半晌才從緊繃中恢復。
文軒雖聽得雲裏霧裏，但依稀明白玄陽與天劍派間似乎還隱藏着比門派恩怨更深的糾葛。至於是何，五位長者不願意提及。他作為晚輩更不敢面露異色，只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好了，各位師弟都下去準備吧。”
整個蜀山在玄真一聲令下熱鬧起來，無數弟子被派出去召回內門弟子。而玄魔也在“調兵遣將”，大有畢其功於一役的氣勢。
三月後，玄陽帶着文軒已早早等候在殿前。不一會兒古風林就笑着過來打招呼。
文軒猛然一瞥，隱隱發覺他氣息飄忽，修為似乎有所精進。但根基好像並不穩固，不過能在短短三月間更近一步，已着實不可思議。
“你修為又精進了？“文軒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猜的了。”
“不對不對，你怎會如此輕易猜到？我還想給你大驚喜呢？”古風林詫異道。
“我只是感覺你氣息飄忽，想來是修為又精進了。”
古風林點點頭，“師父鼎力相助，勉強踏入出竅期，根基不免有些不穩。”
文軒不得不承認，玄陰雖時常訓誡古風林，但對他是真的好。即便在丹成的關鍵時候，也願意花費精力提升他的修為。
“那你怎麼不留下來穩固修為呢？”
“有機會去天劍派見識見識我自然不能錯過，再說了師父給我三顆丹藥，一路上我只要慢慢煉化，境界就會穩固。”古風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玄陽在一旁閉眼調息，二人的談話卻沒有逃脫他的耳目。只是越聽越覺得赧然，他不得不承認，與玄陰比起來，他小氣許多，可誰叫他不會煉丹呢。
雙眼睜開，玄陽沉聲道：“既然人已到齊，我們即刻出發。”說罷拂袖一揮，一道銀色光芒閃過，面前已出現了“一葉扁舟”。正是從玄夢那借來的靈寶飄雲梭。
五派大比對於蜀山派不過是身外事，此次又或自討沒趣，玄真並沒有安排相送，也免得弟子們興緻越高，落差越大。
相比而言，玄魔下山才是重中之重，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並不是蜀山派的風格。
一眾弟子頗有默契地一躍而上，玄陽拂袖再揮，已閃出數丈。
雲梭上，文軒一一觀察同行之人。
除古風林外，出竅期還有兩人，他們均是出竅後期，其中一人是古風林的師兄，另一人似乎是滅院弟子，只是文軒不甚熟悉。
另有還虛期二人，一人是還虛前期，文軒認得，是古風林的師兄韓風，另一人則是還虛後期。
文軒雖深居簡出，卻也能猜出這便是蜀山第一天才，滅魔院的大師兄冥滅。據說十年前拜入蜀山，已把滅魔訣修鍊至第八層境界，年輕一代無出其右。
這不由激起文軒的好奇心，下意識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感受着他渾厚的氣息，心中暗想若在還虛期與冥滅遇上，勝負恐怕只在五五之數。
如此助力沒有跟隨玄魔去查探鬼物陰謀，卻要趕去天劍派，倒讓他頗感驚訝，更覺蹊蹺。畢竟在蜀山長者心中，與鬼物陰謀相較，五派大比根本不值一提。
似乎感受到文軒的目光，冥滅轉身朝他看來。
“好敏銳的感覺。”被抓現行，文軒也只得笑顏以對，接着轉頭看向別處。
冥滅倒也沒有不依不饒，回過身再次盤坐調息。
一行人一路南下，途中不免又發現不少鬼物作亂之事。
玄陽暗自嘀咕：“都說鬼物在隱藏蹤跡，怎麼還敢明目張胆作亂人間？還是說鬼物已多到隱藏不住了？”
心中想着，趕路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時至夜半，眾人在小溪旁停歇。雖然他們已經辟穀，更可不眠不休，但飄雲梭對靈力消耗頗大，玄陽也不好讓他人代勞，只能不時停下調息。
他心中清楚，越是形勢緊急，行事便越要有條不紊。這般孤零零趕到湛盧山，雖談不上針尖對麥芒，但想讓天劍派信服卻也千難萬難。
最好趕在五派齊聚的時候，他再將消息傳告。那時有四派在場，便由不得天劍派不重視。而且無為派已得到消息，他還可提前與無為派通氣，勝券自然也會多上幾分。
小溪旁，玄陽盤坐調息，古風林正饒有興緻的分發著酒水。他們既可以不眠不休，喝酒倒也不必在乎時辰。
“文軒，來來來。”古風林熱情招呼，說著還遞來一樽清酒。
樽中清酒一飲而盡，文軒卻心生警兆。將酒樽舉起，細細打量。心裏卻嘀咕：“難道酒中有毒？”
想到這又暗笑多疑，他倒不是懷疑風林會害他，只是這警兆出現的太過蹊蹺。
將酒樽放下，文軒已凝神戒備，暗自運轉起陰院法門，小心探查起周遭氣機變化。他雖不知危機來自何處，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冥滅眼神也是一凝，“退”字還未出口，數道黑影已閃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