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始得廬山真面目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文軒下意識運轉起陰院法門。
陰院法門注重假借天地陰陽氣機變化，再配合上破幻，頃刻間已發現附近兩處蹊蹺。一處自然是那色鬼藏身之處，而另一處則陰氣滔天，雖被極力壓制，然在他面前卻無所遁形。
他本以為這只是色鬼暫留之地，哪想竟有意外收穫。
“風林，你覺此處如何？可有異常？”
心知文軒謹慎，見他意有所指，古風林將酒杯放下，同樣運轉起陰院法門。
“咦？”古風林眉頭一皺，卻沒有多言。反而雙腿盤膝，渾身幽藍光芒大盛，口中也振振有詞。
半晌，古風林才道：“方圓三里內除了那鬼物藏身之地外，隱隱還有一股陰氣瀰漫，然飄忽不定，我一時也難以判斷它的位置。文軒你可有什麼發現？”
聞言，文軒心中瞭然，暗道“鬼物近在咫尺，風林這般善查陰陽的陰院天才都不能確定其位置，難怪這麼長時間，蜀山弟子幾乎全員出動也未能查清鬼物蹤跡，更沒弄清鬼物來歷。”
“我也發現一股陰氣瀰漫，觀它氣勢想來就是那鬼物口中的冥界鬼軍。此時太陽初照，天地間陽氣漸升，想來鬼物不會妄動。待到今晚或有收穫。”
他並未如實相告，若說出鬼物藏身的位置，以古風林的脾氣定會打草驚蛇。另外他也解釋不清找出鬼物蹤跡的原因。
古風林點點頭，“不錯，待酒足飯飽，自然要養精蓄銳，今晚定叫他們有來無回。不過咱們也要遮掩住身上氣息，別打草驚蛇。”
文軒心中苦笑，以他二人御劍期的修為尚不知鬼物情況，就大言不慚讓鬼物有來無回，倒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至於隱藏氣息，就更不用說了，他已悄悄替古風林遮掩了一路。
酒足飯飽，二人斜卧在大樹之上。文軒雙眼緊閉似乎已昏昏睡去，然古風林卻興奮地睡不着。
“文軒，若那鬼物中有鬼將甚至鬼仙，咱們能收拾地了嗎？”
文軒睜開雙眼，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風林，你說咱倆下山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斬妖除魔，行俠仗義了。”
文軒笑道：“若是如此，那咱們蜀山還用派出如此多門下弟子嗎？”
“師伯師叔們最想知道鬼物來歷，若真來自冥界，最好能查清他們來路。可俗話說的好，鬼話連篇。想從鬼物口中得到消息難於登天。不然師兄們也不可能至今未能篤定鬼物來歷，只猜測人冥兩界通道有異。”
“據玄陰老頭說，人冥兩界通道自上次四界大戰後便被佛道儒三派高手聯手封印，又豈會被輕易破壞。別說破壞，非各派長者都不知道它的位置。”
“退一萬步講，若真被破壞，人間只怕早已是生靈塗炭，哪會這般平靜。人間乃四界之本，他界魔物偶有降臨實屬正常，根本不足為奇。”
文軒點點頭，他也不相信封印被破，不然蜀山豈會只派出弟子，而整個修真界也毫無所動。
“那色鬼所言，我也覺蹊蹺。人冥兩界素有仇怨，它若真來自冥界，隱藏還來不及，哪該自尋死路。”古風林又道。
“不錯，而且鬼性屬陰，極少會修習雙修之法，他所說漏洞甚多。但你也不得不承認，他所言大體上有理有據，顯然知道些實情。”文軒也道。
“嗯，那他來此的用意就耐人尋味了。文軒，你說咱們的蹤跡是不是被它發現了？鬼性多疑，一路上它走走停停忽快忽慢，想來就是為了試探。”
文軒搖搖頭，古風林雖行事莽撞，他一路上卻極力遮掩二人的氣息。若是這樣都被鬼物發覺，那鬼物也無逃脫的必要了，直接將他二人鎮殺好了。
文軒又道：“結果今晚便能知曉，咱們拭目以待吧。”
古風林也知疑神疑鬼徒勞無益，點點頭不再多言。
時至傍晚，天色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昏暗。
“動了，動了，那股陰氣竟突然一分為五。”古風林小聲驚呼。“他們不是沖我們而來吧。糟糕，那色鬼竟然是請君入甕。”
時至夜晚，陰盛陽衰。鬼物行事大膽了許多，而古風林終於確定了它們的位置，也因此發現多了四股力量。一股巋然不動，其他四股則超四個方向離去。
文軒也發現了鬼物異動，眼見一股鬼軍朝他二人而來，他並未驚慌。“風林，不要慌，是否請君入甕還不可知。”
文軒並不相信身形暴露，眼前的情形大概只是機緣巧合。無論如何一切尚在他的掌控之中，這便是他對自身實力的自信。
自鬼物現身的一刻就立即被他鎖定，鬼物雖勢眾，但領頭鬼物不過是個鬼將，大抵相當於人界修士出竅期的修為，又豈能在他面前渾水摸魚。
正這時，色鬼竟漸漸朝鬼將飄去。文軒眼神不由一凝，心中嘀咕，“看來色鬼並非虛言，竟真來自冥界。剛才見他隱藏一旁，我還以為它先前所言不過託詞。”
他明白若色鬼如實稟告，縱然鬼將無法確定他們是否跟蹤，但以鬼物生性多疑，鬼將一聲令下，他們躲得了一時，終究還會暴露。
單以二人御劍期的修為想要脫身難於登天，若想安然無恙，修為暴露便避無可避。
心中思慮，一小隊鬼物已漸漸靠近。
“風林，莫要動手。”輕輕按住古風林蓄勢待發的右手，文軒小聲道。
見文軒鎮定自若，似胸有成竹，古風林心下也安定不少。“文軒雖修行日淺，但這般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卻比我強上太多。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倒是小看他了。”
這般想着，才發現一路來他都隱隱以文軒為首，文軒表現出來的沉穩、冷靜，讓他望塵莫及。“古風林呀古風林，你什麼時候能長大？”
如文軒所料，小股鬼物只在不遠處路過，未有絲毫停留。
古風林眼露驚訝，文軒卻眼神一亮，隱隱明白些什麼，暗自運轉陰院法門探查周遭氣機變化，色鬼果然遠遁而去。
文軒思緒閃動，種種疑點在腦海里漸漸明晰，化線成網。
“色鬼修為甚低，卻不受鬼將差遣，顯然與那鬼物非一路之人。非一路人便會心有嫌隙，沒有將我倆蹤跡稟告，想來是心有顧慮，怕被鬼將誤會，白白滅口。至於將我和風林引到此地的目的不言自明，無非是金蟬脫殼罷了。”
將思緒理清，文軒不喜反憂。心中暗嘆：“這色鬼心思着實縝密，自當日至今一切皆在其算計之中，只要它有一絲歹意，我與風林便有腹背受敵的風險。這般城府，今日或許不該放它離去。”
不過文軒也清楚，若想強行留下它，兩人蹤跡便不免顯露。
“文軒，你說這些鬼物去哪？若他們作亂，咱們要不要出手？”古風林也看出鬼物勢大，心知僅憑他二人根本無法阻擋，心中稍有退縮。
文軒眼神平靜，“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首先要弄清鬼物如何降臨人間，至於其他，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明白文軒的意思，古風林不由看向他，“文軒不僅比我想像的沉着冷靜，更理智的可怕。”
見古風林神色有異，文軒心中暗嘆。若在蜀山，這些話他是不會說的。
然行隨事遷，鬼將帶着如此多鬼物現身人間，冥界鬼物降臨人間已是板上釘釘。以眼下鬼物行事，顯然暗藏着陰謀，他已隱隱覺得一場驚濤駭浪正隱藏於平靜的水面之下。
蜀山三年，文軒深入簡出，真正交下只有古風林一個朋友，他總希望在離別時，風林能成長的更快些。不然以他的性子，日後必要吃虧。
“風林，你相信六道輪迴嗎？”
“嗯，佛家？”古風林一愣，他與文軒拜入蜀山，修習的是道家法門，而六道輪迴卻是佛家說法，兩者雖不是格格不入，卻也大相逕庭。他不知文軒怎會突然說起這個。
“佛家說人死之後便會轉世投生，開啟新的人生。所以某種意義上，生死皆是虛妄，一切皆有定數，你不必掛懷。你只需要去做那些對你重要的事，對的事。”
“而且凡人雖無法力卻沾因果，我想鬼物不會輕易對他們動手，為自己平添因果，徒增劫數。”
至此，古風林已明白文軒的良苦用心，是怕他心有不忍，過意不去。“文軒，謝謝你。”
文軒擺擺手，“修道之人心懷善念是福事，可也不能動不動殺身成仁。今日形勢，僅憑你我想要將其消滅只怕痴人說夢。倒不如以靜制動，或許能查清鬼物的陰謀。”
“當然咱們也要兩手準備，挨到天明，你就去沿途聯絡門內師兄弟，若有機會，咱們也能鎮殺這群鬼物。”
點點頭，古風林也覺有理，但只留下文軒一人他不免心有顧慮。
遲疑間，文軒已然開口：“不用惦記我，只要不輕舉妄動，想來鬼物不會察覺，你若擔心，倒不如早早將援兵帶來。”
“好！”古風林重重地點了點頭，起身要走。
文軒一把摁住，“待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