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緣起忘川河畔
陽春三月,春風送暖,大地剛剛經歷了凜冽的寒冬,萬物都在復蘇。
與期盼的晴空萬里不同,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毛毛細雨,都說“春雨貴如油”,也許因為時近清明的緣故,雨水反而多了起來。
雖說毛毛細雨,卻絲毫沒有打消才子佳人郊遊踏青的雅緻。
遠處的林間小道依稀走來兩道身影。待到稍近處,卻非什麼才子佳人,而是一對金童玉女。
小男孩身着青藍色長衫,腰束雲紋腰帶,腰間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女孩則一身白裙,一束白碎花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雖談不上錦衣玉裘,但卻頗為講究,一看便知出自大戶人家。
“軒哥哥,你快看,這有條河!”一個清脆如百靈嬌啼的聲音突然自女童口中傳出。
“洛雪,你慢點兒,小心跌倒。”文軒嘴裏說著,還是加快了腳步。
“少爺,小姐,你們莫要走遠,咱們馬上就要啟程了。”一身着灰布麻衣的小廝在稍遠處喊道,但沒得到絲毫回應。
“這水好生奇怪,雖清澈,顏色卻泛黃的厲害。軒哥哥,你知道為什麼嗎?”洛雪秀眉微蹙,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言罷,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吐了吐舌頭又道:“我又忘了,你也是第一次回鄉省親,又怎會知道。”
文軒皺了皺鼻子,才道:“哼,雪兒,你莫小瞧人。父親路上曾說這條河名為忘川河,既是忘川河,我便知道原因。”
“忘川河很有名嗎?為什麼我不曾聽說?”洛雪歪着頭問道。
“據說忘川河是一條冥河,相傳人死之後會來到幽冥地府,在幽冥地府的路上便要經過鬼門關、黃泉路。”
“而黃泉路與幽冥地府之間的界河便叫忘川河。那河裏儘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所以河水才會呈血黃色。”小文軒搖頭晃腦道。
“呀,你又故意嚇我。”說著洛雪不由後退兩步。可又覺得更不踏實,急忙跑到文軒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哪有,只不過是傳說罷了!”見狀,文軒直呼冤枉。
“對呀,這裏是人間的河,你說出來什麼居心。”洛雪噘着嘴,不依不饒。
“那也說不好,既然同叫忘川河,想來不是巧合,說不定這條河便是那冥河的源頭呢。”見她不依不饒,文軒索性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
“哼,你怕是又偷偷讀那些奇聞雜書,小心我去告訴伯父,看他怎麼收拾你。”洛雪仍不服氣道。
見惹怒了小丫頭,文軒心中暗叫一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卻急忙拉住她,故作委屈道:“好雪兒,你可別這麼狠心。你就捨得我被打得皮開肉綻?”
洛雪也只是做做樣子,見他服軟順勢停下了腳步。
見洛雪如此模樣,文軒心道有門兒,搖着她的手臂道:“好雪兒,您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再給你講一個忘川河的故事,好不好?”
“這回可不能再是什麼妖魔鬼怪!”洛雪佯裝大肚。
“得嘞,您就瞧好吧。”
“話說忘川河上有座橋,叫奈何橋,橋邊常坐着一個老婆婆叫孟婆。要過忘川河,就必須經過奈何橋,要過橋,就要喝孟婆湯。不喝孟婆湯,就過不得奈何橋,過不得橋,就不能投生轉世。”
“傳說曾有一對彼此深愛的情侶,女子不幸去世,但是她為了來生再見今生最愛,再續前世姻緣,並沒有喝孟婆湯,反而在過奈何橋的時候,縱身跳入了忘川河。”
“她不喝便是,為什麼要跳入忘川河啊?”洛雪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
“這樣她就可以帶着前世的記憶轉世投胎,只要在忘川河中等待千年,便可重入人間找尋自己的愛人。
“但這千年之中,她會不停的受孤魂怨鬼的撕咬,而且即使今生最愛的人一遍又一遍走過奈何橋,她們也無法交流。”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好凄美的愛情!”洛雪說著已有些哭腔,“那他們後來呢?”
文軒原想轉移洛雪的注意,哪料她竟當真了,只得笑笑道:“傻丫頭,只是個傳說罷了,你不必當真的。”
聞言,洛雪卻好似受到觸動一般,倔強地搖搖頭,眼淚竟也抑制不住,順着臉頰滴落而下。恰巧落在河畔旁一個突兀出現的石龜上,她卻好無所覺。
“後來呢?文軒哥哥!”洛雪仍執拗地問道。
看着梨花帶雨的洛雪,年幼的文軒也不禁心有所觸。似乎從這一刻起,整個世界已發生了變化,可具體變了什麼,他不知曉。
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水,文軒竟也露出了不符合他年齡的認真:“她最後找到了愛人,然後幸福的共度餘生。”
文軒仍在安慰,不起眼的角落裏卻發生着悄然的變化。
一滴眼淚輕如鴻毛,落在石龜上不會激起絲毫漣漪。但它卻飄浮在龜殼的表面,順着殼上的紋路流動起來,不時間光華變換,竟如有了生命一般。
猛然間,水珠破裂,化作濤濤之水,如落潮一般四散而開。七色光芒乍現,石龜這一刻竟活靈活現了。
兩人如夢初醒,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七色光芒閃爍變換,似乎跟隨着某種律動,接着陡然一滯,化為一團漆黑。墨水流淌洶湧,乍看下雜亂無章,細看去卻暗循着某種規律。
漆黑深處,一塊小石頭自石龜背上緩緩浮起,哪怕是眼力極好之人也不易發覺。緊接着天藍、朱紅、玄黃三色光芒大盛,一下子映照了整片天地。
文軒堪堪從驚訝中醒來,慢慢朝那光芒走去。
見他竟要靠近那詭異的光芒,洛雪不禁驚呼:“軒哥哥,你要幹什麼?”
“不用擔心,我就看一下。”文軒擺了擺手,一臉不以為意,頗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
說罷,俯身靠近光芒四射的“神龜”。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時,再次被驚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漆黑如墨的龜殼,與普通的烏龜不同。這龜殼不但平坦如境,其上竟有清晰的紋理,細看下還有無數光點,似滿天星辰不停閃爍。其中有七顆最為明亮,閃爍間變幻無窮。
石龜的樣子也甚是奇怪,頭似龜,尾似蛇,似蛇非蛇,似龜非龜,煞是詭異。
文軒從不曾見過這樣的動物,但是作為一個孩子,又哪裏見過這麼神異的東西。
伸手一把抓過石龜,剛想將它放在手心仔細端詳。一束耀眼的白光便衝天而起,光芒四射間已化身一隻光影巨龜。
巨龜身長九丈,龜背上密密麻麻的光點轉瞬間已化作赤色符篆,光華浮動射出道道光芒直衝天際,隱約竟牽動了漫天星宿隨之交相輝映。
接着,一座巨型石碑自龜背上拔然而起,似乎正是那塊小石頭,想來此刻才是它的廬山真面目。
石碑很是古樸,相比那光芒萬丈的石龜則看不出一點神異。但是無數光芒卻只能在外圍圍繞着它旋轉。
文軒正置身於光芒之中,四下望去,那巨龜體內則充斥着各種複雜玄妙的篆文與星光。
霎那間,文軒似乎自那光影斑駁見看到了什麼,可當他竭力去找尋時,一切卻又消失得無蹤無影。那玄妙的感覺揮之不去。
伴隨着光芒閃爍地越來越快,那漫天光華頃刻間已化作一顆巨大的光球。光球旋轉,每轉一圈,光華則愈小一分。
一盞茶的功夫,光球已化作雞蛋大小,接着好似受到什麼牽引一般,朝文軒飛射而去。速度之快,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光球一與他身體接觸,便化作點點星光從百匯穴魚貫而入,眨眼間消失不見。
光球消散見,天地漸漸明亮,忽明忽暗間,天空陡然出現一行小篆。
若非文軒自小熟讀典籍,只怕也不識得。那分明是“一滴情人淚,三生塵世緣。緣染天機終覺淺,愛恨情仇亦成幻。待到重臨日,血染天······”
文軒再想看去,天色已然大亮,偈語也不甚清晰。可即使如此,那拗口晦澀的言語也不是他如今能讀懂的。況且年少多動的他,注意力又怎會放在這偈語之上。
虛空中一個不知名的角落深處,一座被裊裊霧氣籠罩着的宮殿光芒閃爍,熠熠生輝。
赤玉鋪造的地面閃耀着烈焰般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活靈活現,展翅欲飛。不時間靈光徐徐而出,鳳凰也如活過來一般的展翅翱翔。
殿內上等檀木作梁,珍珠為簾幕。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炎月珠,火焰般光芒流現,宛如天上的炎炎烈日。
地上紅玉鋪就,都雕成火鳳的模樣,其形態各異,但無一不生動活潑。紅玉盡頭一把赤玉鳳椅正立當中。
鳳椅之上,一位身着錦衣長袍,腰束金色腰帶,頭戴鳳冠的玉人橫卧其上。鳳冠上赤色寶石在寶頂炎月珠的映射下,熠熠生輝,也映襯的佳人更加嫵媚動人。
突然,佳人卻突然柳眉一蹙,猛然坐起,口裏也在呢喃道,“他回來了!”
半響又道:“他終於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