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攻略初計劃

太陽還沒落下山去，暗紅色的天際中，幾朵淡紫色的雲蓋住晚霞，飛鳥向城外歸去，餐館，飯店，還有小吃攤熱鬧起來，酒館卻還沒到開業的好時候，只有三兩個人喝着不容易醉的低度小麥啤酒。

維拉米德坐在凳子上，深棕色的兜帽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流暢的下頜線和嘴唇。

他拿着一卷廉價羊皮紙，一根自己做的羽毛筆，還有一小瓶黑墨水，獨自在角落裏寫着什麼。

兩天前，資金快要耗盡的時候，維拉米德總算得到了還不錯的工作。

好心的酒館老闆娘收留了他，讓他在後廚里幫忙清潔杯子和盤子，包吃包住，沒有工資，但只在晚上上班。

這對維拉米德來講再好不過。

他想了想，還是認為自己對錢其實沒什麼緊迫需求。

系統說的那些都是不值得着急的“後事”。他都還沒見到卡修·維拉雷德呢，提什麼帶他離開的路費？提什麼買禮物的剛需？

當下只要能吃飽，不被巡邏隊當作流浪漢盤問，可以在白天自由行動，那就是很好的。

系統雖然執意認為談戀愛需要金錢支撐，但在無奈的現狀下，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畢竟它沒有實體，不能替精靈張羅，漸漸的就不再吭聲，轉而不停地強調他們的約定。

它知道維拉米德確實答應了攻略卡修，也應該會履行諾言，但很懷疑他為此能做到什麼程度。

這位宿主和之前的大不一樣，從前的那些宿主，可沒有要自殺的情況，更沒背負種族命運。

他們都很主動，很積極，很樂意去攻略未來的伴侶，畢竟搜索道具是按他們的心意去尋找的嘛！

戳在審美點上的“老婆”怎麼會不珍惜呢？

可是維拉米德，他尋找卡修只是為了族群……

系統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完不成任務它就只能永遠呆在維拉米德身上，想想看，它要在沒有得到真愛的宿主身上度過餘生。多麼可怕啊！

那意味着它得時時刻刻面對自己的失敗——承認自己沒能履行代碼最底層的“攻略”職責！而且得不到近距離觀賞真愛的好處！

哦，不，系統201有點想哭了。

在這樣的惶惑中，系統和維拉米德收集的信息倒是“差不多了”，他們通過零零碎碎的市井流言、文獻記載和實地考察，逐漸拼出一個較為“完整”的形象。

首先，卡修·維拉雷德天資出眾，確實有着能夠在魔物森林邊上駐守的能力。

其次，卡修·維拉雷德在洛拉城的聲譽極高，某些方面甚至已經超越了王族。

【他是個冷漠孤高的人。】系統看着維拉米德在羊皮紙上總結出來的字跡，補充道，【他不喜歡說話，甚至不喜歡笑。我們問遍了居民，沒人見他笑過。】

維拉米德用羽毛筆補上這行字，花體的精靈文在紙上漂亮得彷彿圖畫。

【與此同時。】系統鄭重提出，【我認為他野心勃勃，心機深沉，十三歲他就成了第一繼承人的近衛騎士，肯定圖謀不小，說不定對這整個國家的未來都有想法，他是個擁有雄心壯志的人。】

維拉米德又寫上一行。

【強者都有怪癖。】系統思考道，【我們得做好準備。我認為他可能有不小的心理疾病。】

維拉米德的筆一頓：【什麼意思？】

【就是不正常。你看啊，他對宿主你的好感度不是35嗎？】

維拉米德已經能夠熟練地使用面板，聞言再次打開看了看，好感度依然沒有變，安靜地躺在那一欄里。

【我當時和你說，卡修·維拉雷德不是聖人，就是花花公子。花花公子肯定不會是了……我們沒找到他過談戀愛的什麼證據。但說是聖人又有點

奇怪。】

如果系統有腦袋的話，它現在肯定已經揪禿了一大片的頭髮，困惑兩個字簡直要從它略顯機械的電子音里掉出來了。

【聖人一般是神父那樣的吧？】系統說，【卡修·維拉雷德明顯能手撕城牆，橫劈大樓，沒有人能保持殺心又完全溫和，對吧？如果有的話，那得是什麼奇迹啊！】

維拉米德贊同這一觀點。

【所以，他一定思想扭曲。】系統再次重申自己的看法，【說不定他對世界萬物有着不一樣的感情。是那種會說，啊，我愛精靈，精靈的痛苦多麼有趣，真是太好玩了，所以我要愛他們——的那種人。】

【我不是很懂。】維拉米德雖然不懂，但聽到系統的解釋后，還是本能的出了一身冷汗。

短短几句話，令他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沒關係，我懂就好了。】

【那我們有什麼計劃？】

系統把不存在的胸膛拍得啪啪響：【你可真是綁定對的統了，我在上個世界，就之前嗷，之前才輔助前宿主攻略了一個要毀滅世界的魔尊。過程雖然虐身虐心，但結局絕對完美！】

【為什麼要攻略那種惡徒？】精靈困惑地問，【愛上那種人豈不是沒有原則？】

【這正是因為真愛會讓世界更美好！】系統振奮道，【體會了愛情的魅力，他就不會再想毀滅一切了。如果你想了解具體細節……】

【我不是很想知道。】維拉米德誠實地說。

【好吧，還有一個問題。我們不知道卡修·維拉雷德長什麼樣子。我推測他是一個有大塊肌肉的壯漢，每走一步，就留下一個深入地板的腳印。扶一下牆，就留個手印。你覺得呢，宿主？你能接受這種外貌嗎？】

【當然可以。】維拉米德在紙上記好最後一條注意詞——可能很壯，他們精靈的審美還是偏好優雅勻稱的，但是——【什麼樣子我都不在乎，我已經對女王和長老發過誓，如果有必要，我願意愛上一隻屎殼郎。】

【你有這個決心真是太好了。】系統感動道，【好，我們來接着列計劃吧。】

【嗯。】

【首先，我們要出沒在卡修·維拉雷德會經過的路上，明天就是情人日了，他也許會出門，這時候我們就能找過去。】

【好的。】

【根據這些天的實時定位觀察，他基本都呆在城堡里，不怎麼外出，所以本次機會非常珍貴，我們得珍惜才行。】

維拉米德頓了一下，沒有回應。

系統卻還在暢想，具體細節已經到了那一天維拉米德該穿什麼顏色的衣服，戴什麼樣子的首飾，說什麼語氣的話。

【情人日，多麼浪漫，能在這一天碰到攻略對象的話，以後想起來全是美好的回憶。】

第一張羊皮紙已經寫滿了，維拉米德拿出第二張紙，猶豫道：【我可不可直接請他幫助我們？】

【當然不行了！】系統一下從戀愛腦的套路中脫離出來，【我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呢！你想想看，他可是在宮廷里混日子，跟在繼承人身邊過活，見過的陰謀詭計比我們見過的石頭還多呀！】

系統當然也很在乎精靈族的安危，它又不是真的魔鬼，只在乎攻略。

【萬一他轉頭就告訴整個大陸，精靈族快要不行了，肯定會有很多人冒險進入埃德利大森林，偷竊你們的物品，甚至捕捉精靈去當奴隸。】

【而且，你忘記我們的分析了嗎？就算他願意幫忙，我們也付不起代價啊。】

【但如果我們能攻略他，看在愛情的份上，那成功的機率可就大多啦！宿主，我是不會害你的。那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經過這一通分析，維拉米德自從離開族人起，就一直熱烈激動的心情

終於冷卻下來，他意識到更為殘酷的現實，他想了又想，之前被忽視的問題從心底冒出來。

如果卡修·維拉雷德是個惡棍……是個有着世界上最勇敢的心的惡棍，那也不是不可能。

我該怎麼對他？我要為了精靈一族而擁抱邪惡嗎？

我要助紂為虐嗎？

我要放棄對女王的誓言嗎？去相信一個人類？

他在想這些時沒有瞞着系統，於是系統自然讀到了他的心，跟着也害怕起來，以往的任務里，根據不同需求，它會給搜索道具設置界限，過濾掉那些罪大惡極的壞人。

舉個例子，某位宿主喜歡高冷的中年女性，那麼它就會使用道具為其挑定對象，從活的、女性、中年、高冷、無罪善良、無伴侶的人類里搜出合適的一個，成為攻略目標。

但這一次它剛穿破世界意識放鬆的壁壘，就撞上了維拉米德自殺，哪還顧得了那麼多，能記得濾掉死人就不錯了。

不得不說這是重大的工作失誤——

可話說回來，過濾掉惡人的搜索，找到的還是最勇敢的心嗎？

該死！之前怎麼沒想到這些！

不，我不能露怯，看看這個可憐的精靈吧，雖然他活了二百歲，可他還是個孩子，我得照顧他幫助他，總之先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這裏，系統鎮定地開口：【宿主，你點開那裏，對，左邊，往左邊劃一下，看到那個商城了嗎？把第一個東西買下來，什麼？那個不要錢，是憑好感度開放的。】

維拉米德依言照做，片刻過後，口袋裏多出一個小藥丸。

【宿主，只要你把這個吃下去，就可以維持幼化形態，時間大概有七天，但身體素質不會下降，除了罪大惡極的變態，一般人對小孩子應該都沒防備心吧！我們就這樣去接近卡修好了。】

【變回來的時候怎麼說？】

【先試探試探，總不能沒有進展。如果他是個好人，變回來的時候就說中了詛咒！詛咒這種事誰都沒辦法吧！】

系統破罐子破摔：【如果他不是好人，那我們就潛伏起來，找到他勇敢的秘密以後立馬離開。至於我們的約定……】

它開始崩潰地嚎啕大哭：【真愛沒有了嗚嗚嗚嗚嗚——】

維拉米德很高興系統能做出選擇，他低聲地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假如是那種情況，我很抱歉我不能履行約定。”

【這當然不是我的錯了。】系統抽噎道，【誰讓他是個冷漠，有野心，又扭曲的壯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