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2023.03.12
第二十三章
那如黑狼般的男子,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北枝義清當場轉賬,支付定金,萬能工具人輔助監督遞上教職工合同,雙方簽訂完畢並留下復件,且約定好明天下午體術訓練課時間段入職報道后,伏黑甚爾頭也不回地走了。
徹底解決所有後患,高專眾人護送着天內理子一直到薨星宮本殿的位置。
鱗次櫛比、層層疊疊的建築物呈同心圓狀,圍繞着一棵巨大的古樹,那是咒術界所有結界的根基,也是天元與天內理子進行同化的地方。
制服鞋鞋跟落在地面上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響,隨着距離的慢慢縮近,戴着白色髮帶的女孩腳步似乎都變得沉重了些。
最終,她依舊沒有忍住心裏漫延開來的酸澀感,心臟如同被抓緊的海綿,稍稍用力一擰,悲傷化作的淚水便不斷滴落。
天內理子轉過身,撲到黑井美里懷中,放肆哭着,這也是自從父母因車禍事故去世后,她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肆意、不用顧忌什麼地哭泣。
距離死亡越近,愈發捨不得,愈發眷戀。
只是之前她都克製得很好罷了。
天內理子只能告訴自己,即便她死去,大家為此感到難過,至多是一時的。
她作為天元大人的一部分,會長長久久地陪伴着大家。
然而,然而……
她還是不想和大家就這麼告別啊。
腦海里閃過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緊張的,刺激的,惶恐的,愉悅的……
那些都是“天內理子”這個獨立存在的個體,與朋友們創造的寶貴回憶。
這些珍貴的回憶,多彩的情緒,一點點喚醒着這副軀殼裏自我麻痹的靈魂——她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堅強,那麼無所畏懼。
天內理子害怕死亡。
如果同化了,屬於“天內理子”的全部事物被抹消,嶄新的、未知的未來記憶同樣無法創造。
死亡便是如此,她沒有未來可言。
如果可以,她還想和大家一起創造更多的美好回憶。
見天內理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吉田咲和黑井美里情緒也逐漸消沉,本來不想說些什麼,維持自己清醒界限感的家入硝子還是沒忍住,踹了一腳五條悟的小腿——當然,這傢伙開着“無下限”術式呢,沒踹着。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想幹什麼,快點說出來,”家入硝子疲憊地打了個哈欠,眼神中流露幾分兇狠,“圍觀人家女孩子哭很好玩嗎?”
“欸?”聞言,天內理子淚眼朦朧地抬起眼來,轉頭往五條悟和夏油傑的方向望去。
提前被同期拆穿這份驚喜的夏油傑輕咳一聲:“這不是正打算說嗎,想給小理子一個驚喜來着。”
“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她們就抱在一起哭了,這也怪不到我身上吧。”五條悟倒是難得一次沒戳人痛腳,有些尷尬地避開視線。
說實話,他完全處理不來這種氛圍。
天內理子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的心臟跳動速度加快,彷彿要直接跳出胸膛一般。
丸子頭少年彎着眼眸,耳垂上的黑色耳釘折射着陽光的色彩,明明這裏稱不上太陽直射之地,甚至有些陰冷,可天內理子依舊幻視對方的身影被一層淡淡的金光籠罩着。
似佛若仙。
夏油傑按照先前準備好的流程,向側麻花辮女孩詢問道:“走下樓梯,穿過那扇大門,一直走到古樹的根部,那裏的結界是另一種特殊的結界,與咒術高專的結界不同,除了你,其他外來人士都不能進入。”*
“只要進去了,天元大人便會保護你,直到同化
結束。”
“又或者說——”夏油傑拉長語調,看着天內理子睜大眼睛,臉上神色忐忑有之,喜悅有之,笑着肯定了她此刻的那份猜想,“你願意選擇返回,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呢?”*
五條悟雙手交疊放在腦後,抬頭仰視天空,滿不在乎地道:“坦白說出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不用考慮其他任何東西。”
“這一切有我和傑在,你不會成為任由他們擺佈,決定生死的死物。”
“不錯,我們會保障你的未來,你只需要往內心所指明的方向,大膽奔跑過去就行了……我們從一開始便這麼打算着,準備好了一切哦。”夏油傑點點頭,目光中帶着無盡的力量,鼓勵着天內理子做出符合她個人真正想法的選擇。
“……我不想死,我還想和大家一直,一直在一起!”
水手服女孩喊出獨屬於“天內理子”的聲音,而非其他人的期願。
夏油傑伸出手,指了指黑井美里所站的位置:“那麼,回去吧。”
“——迎接你的新生,從此以後,你與咒術界再無任何關係。”
***
五條悟和夏油傑顯然早已有了準備,他們自接到夜蛾正道的通知,分析完自家老師透露出來的情緒和目前形勢后,從一開始便做足準備。
天內理子在五條悟的安排下改名換姓,持着新護照與黑井美里連夜跑到了國外。
銀髮少年提供了足夠的資金,資助她能在國外好好完成學業,盡情旅遊享受。
由於星漿體體質,十幾年來美名其曰保護,實則被監視起來當作籠中鳥,沒有怎麼外出遊玩的天內理子,終於可以像正常人那樣,和朋友交往,一起去遊樂園,去看電影吃爆米花等等。
水族館裏的鯨魚最後在他人的幫助下回歸海洋,自由的靈魂遨遊在蔚藍海域。
往後日子裏,天內理子發給吉田咲和家入硝子的旅遊照片,每一張上邊的她,都是笑着的,那雙漂亮的眼眸拭去灰塵,不再黯淡。
北枝義清在旁邊目睹了整個過程,也見證了夏油傑他們的成長。
嗯,當天夏油傑的表現,總覺得學習過佛理知識的他,已經嶄露蠱王的初始風範了。
起碼天內理子那天,對夏油傑的好感度絕對比五條悟高。
至於第二天入職的伏黑甚爾,入職當天不知和五條悟說了些什麼,兩人當場打了起來,而且是相互下了死手的那種。
這是高專眾人第一次見到,五條悟跟他人能夠戰鬥到如此慘烈的地步。
伏黑甚爾作為一個非術師,特殊的零咒力天與咒縛體質,使得對方無論是速度、力量、反應能力亦或是肉.體防禦能力,都是突破常規的存在。
尋常攻擊無法在其軀體上留下太深的傷痕,因沒有咒力,無法依靠咒力進行追蹤、預測對手行動,而單憑肉眼完全捕捉不到男人身影的緣故,五條悟用盡各種手段,竟然無法在第一時間殺死對方,甚至在開局便落了下風。
這個情形一直持續到對方往他死穴部位狠狠地捅了他幾刀,五條悟殘留了一口氣,瀕死關頭頓悟了反轉術式,成功治癒致命傷后,才扭轉過來。
什麼時候,咒術師的身份給予了他們這般高傲的姿態去評價一個人的強弱?
是了,咒術界的整體氛圍,不知不覺間影響着他們的思想觀念。
例如伏黑甚爾這樣強大的人,固然在黑市上赫赫有名,有着“天與暴君”、“術師殺手”的稱號,同時吸引到不少人的追殺。
然而,咒術界對於非術師的態度依舊腐朽陳舊,有誰會給非術師評定“肉.體天賦”呢?
直到伏黑甚爾出現,他以體術上近乎無懈可擊的強大,與五條悟的決鬥佔據上風,兇殘地暴揍了高專眾人印
象中“最強六眼”的存在,以至於逼上死亡邊緣。
不得不說,伏黑甚爾的存在,刷新了高專眾人對於非術師這類群體的刻板印象,丟棄了往常“非術師即是弱者”的標籤。
尤其是對方那句——“原來如五條家神子的你,也會敗給我這種連咒術都用不了的猴子。”*
咒術界的評判,全然無法影響對方的強大。
高專眾人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
當然,後期學會反轉術式的五條悟,反手便把囂張的伏黑甚爾揍進了醫務室搶救。
兩人放開手、沒有半分顧慮的生死戰鬥直接把剛修好沒幾天的高專操場給炸沒了,連帶着旁邊的教學樓都被轟掉大半,移植不了多長時間的樹木當場化為一堆草木灰,風一吹,什麼也沒留下。
氣得夜蛾正道抓住嘚瑟自己學會新術式的五條悟一頓爆錘,並罰他連夜種樹。
北枝義清進入醫務室時,頂着兩個黑眼圈的家入硝子,剛把失去大半身軀的伏黑甚爾從鬼門關拉回來。
好在反轉術式對於非靈魂損傷造成的肉.體殘缺,仍然可以完美修復,不然這位花費了十億資金請來的體術老師,入職首日便魂歸西天,豈不虧大發了。
她嘴裏罵罵咧咧,看到北枝義清到來,堅強地打完招呼,才跑回宿舍,打算好好睡一覺。
北枝義清能理解家入硝子的抓狂,像伏黑甚爾這種程度的重傷,想必幹掉了她體內的大半咒力。
“如何,這一次打架爽嗎?”
金髮孩童揉揉臉,坐在了病床旁邊的椅子上。
面前這個嘴角帶疤的黑髮男子,他接下刺殺天內理子的任務,不完全只是為了金錢。
更是為了情報中那個熟悉的名字——五條悟。
星漿體任務本身不包含殺死五條悟,誰不知曉咒術界“六眼”的危險性。
伏黑甚爾偷襲發出的那一擊,着落點卻不是目標人物天內理子,而是象徵極大風險的五條悟身上。
當伏黑甚爾發現了這個名字后,他內心油然而生的,是一種不甘。
銀髮幼童察覺到他的偷窺,回首對視時,被那雙天空色彩的“六眼”所震撼的記憶。
被霸凌排斥,丟到咒靈群中,導致嘴角留下永久性傷痕的記憶。
不具備咒力,更無法覺醒術式成為咒術師,遭他人冷眼,家族捨棄驅逐的記憶……
深愛的女子離開人世后,黑髮男人的生活不再有光亮,他不知如何應對除了髮型外,面容更像他母親的兒子伏黑惠,小孩似乎可有可無,但又時不時冒出來,揪住心底一角。
渾渾噩噩的人生,在看到“五條悟”三個字的時候,猛地湧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不顧一切,不再考慮實際利益——盤星教的巨額賞金打動不了殺手做出這種決定的。
讓伏黑甚爾如此抉擇的,不過是那個想要擁有尊嚴,向噁心的咒術界,腐朽的咒術師世家證明實力的自己。
——殺死所謂未來最強咒術師的“六眼”,撕下咒術界那張虛偽的假面,往地上猛踩。
在動身之前,伏黑甚爾安排好了一切,包括那個小孩。
只是沒想到這個任務從一開始便不可能完成,因為有人看穿了他的謀划。
尊嚴很重要,但和自己最終目的完全相悖,既無法狠踩五條悟上位,又無法刺殺星漿體完成任務收穫獎金,還有愛人給自己留下的小孩……
權衡利弊下,伏黑甚爾只得後退一步,選擇了北枝義清提供的另一個選項。
而且,成為咒術高專的老師,五條悟近在眼前,還愁沒有機會幹一架打出名聲嗎?
再說了,咒術高專那份合同協議里,確實說了不得接下危及高專學生生命安全
的任務,但沒說不能和五條悟打個你死我活啊。
伏黑甚爾開啟高專老師體驗卡的第一天,成功地打出和學生立下生死戰的成就。
五條悟這個瘋批小鬼,直接動手回應了他的挑釁。
黑髮男人倚着一個枕頭,坐在病床上,從旁邊的水果盤中拿起一個蘋果,也不在意到底洗沒洗,直接“咔嚓咔嚓”地吃起來。
“當然爽了,想揍那張臭屁自戀的臉很久了。”伏黑甚爾懶洋洋地道,儘管沒有達到理想目標,可那群自以為是的小咒術師們的驚異表情,他每每回想起來,都能被爽到。
經過前邊的事情,伏黑甚爾也不驚訝於北枝義清的敏銳聰慧,這個怪小孩能夠看穿他想法,有什麼驚奇的。
這種事情驚訝一次就夠了,他又不像垃圾禪院家天天鄙視非術師。
“咒術高專學生們的術式情報,是內鬼泄露出去的吧。”北枝義清歪歪頭,話語看似是詢問,實際早已有了斷定。
對於金主,伏黑甚爾的態度會好點,但也就那麼一點:“當然。”
“這個信息,悟也肯定知道,背後離不開那些世家的人,那麼,甚爾君,”北枝義清每次一改對他人的稱呼,便證明了他內心有了重大謀划,“你猜猜他會做些什麼呢?”
“想必,在外拼搏多年的甚爾君,能夠猜到這後邊隱藏着某個角色,此次事件無法重擊咒術高專學生們,這背後的某些人,不會就此收手的。”
又來了,伏黑甚爾想,又是這種誘.騙的語氣——
金髮男孩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床前:“如果我說,未來的一些事情,會把五條悟不斷地往世家的對立面上推呢?”
“難道你不想看見,生長於世家,被咒術界依賴的最強‘六眼’背叛他們時,那些人的表情嗎?”
如黑狼一般的湖綠眼睛微睜,內心的野望悄然被引出。
有趣。
“不想親手為禪院家送上一場烈火盛宴,親眼見證禪院家是如何被摧毀的嗎?”
那雙翠色眼眸有着蠱.惑人心的力量,伏黑甚爾的心隨着對方的話語狂跳不止:“你之前還把小孩賣到他們家呢,我想,你也不願意他姓禪院吧。”
“所以,甚爾君,真的不加入我們嗎?”
“啊,”黑髮男人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當然要。”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樣的場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