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面(含同人圖加更)
由於那封信件暫時無法定性,朝川目前還不能被稱之為罪犯。
雖然詐騙案這類經濟犯罪並不在搜查一課的負責範圍,但此刻他的報案意願強烈,目暮警部只好將高木喊進會議室,記錄朝川滔滔不絕的敘述。
不論是朝川的匿名信事件還是前本的冒名事件都與柳原月相關,她和柯南便旁聽了整個報案過程。
一切都和前本說的大同小異。正如他們猜測的一樣,朝川一直以為給自己回信的是柳原月,直到最近略微感到不對,才找辦法想要試探她。
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朝川說完,主動掏出手機和銀行卡,提供自己幾次購物的記錄,要求道:“警官,我一定要起訴他!這是詐騙!”
“可是……”目暮警部到現在也無法理解,“難道你就沒想過回信的可能不是柳原小姐本人?”
朝川反問道:“我怎麼可能懷疑?”
信件是他親自投遞進對方信箱的,收到的信件也分明是從對方所住公寓附近的郵局寄出的。他甚至在送出禮物之後上門確認過,那些東西的確被人取走了。
最後一次,他終於有了懷疑,沒有按照信件要求安靜地將包裹放在門口,而是按響門鈴去確認,裏面說話的女生也的確是柳原。
他觀察到的一切都和他接收到的信息並無出入,誰能想到其實和他交流的對象另有其人?
柳原月能夠猜到他的心態。
越是自作聰明的人越是相信自己的判斷,尤其是在他親手打消了自己的懷疑之後。
況且,投入了如此多的時間成本,所花費的金錢與心意都隨之沉沒,哪怕是出於這些,他也不得不暗示自己事情正順利進行着。
目暮警部覺得他的經歷既引人發笑又罪有應得,正打算繼續問,就聽到柯南突然插話道:“可是朝川哥哥,你在學校里遇見月姐姐的時候,她也對你不假辭色吧?”
“她明明對我笑!”朝川憤然,“我以為這是對我的考驗!我這麼努力表現,這麼努力追求她……”
說到這裏,他想起剛才目暮警官給他看過的前本的照片,感到一陣噁心,後半句話也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令他難受極了。
柯南想起第一次見到柳原月的時候,忍不住說道:“可是月姐姐拒絕你的時候也是笑着的啊。”
“你──!”朝川狠狠瞪了柯南一眼,之前的鎮定自若早已不見,他絕不願再承認這樣丟臉的事,“小孩子就可以胡亂說話嗎?你親眼見過?你在現場?”
“我……我當然沒見過啦!”柯南改口道,“但是月姐姐對誰都是很好的啊,我猜,她就算拒絕你也會笑着吧?”
柳原月笑了一聲,替他解圍:“柯南君猜得沒錯呢。看來是朝川君的自我感覺太好,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啊。”
毫不留情的言辭宛如鋒銳刀刃,將他的自以為是徹底粉碎。朝川只感覺自己被一波波洶湧的怒火淹沒,心中那點年少慕艾的情愫都被燒成了灰燼,細細密密蟄着他的臟腑,令人氣惱,令人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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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朝川的經濟損失竟然損失最大,擁有了加害者與受害者兩重身份。
他與前本的事暫且告一段落,後續是繁瑣的訴訟相關程序。
然而眼下還有更急迫的事情需要處理,目暮警部正色問道:“朝川君,你昨天晚上八到十點在哪裏?”
朝川回憶了一會,說道:“在家裏。”
目暮警部追問道:“有人給你作證嗎?”
他搖頭:“沒有,我父母都不在國內。”
“那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目暮警官說道。
朝
川雖然被前本耍得團團轉,但其實還算是個聰明人,短短兩句話已經聽出不對勁:“什麼意思?我只是寄了幾封信,不在場證明是指哪件事情?”
目暮警官皺着眉頭,考慮過後決定透露部分情況,說道:“昨天晚上,我們接到了報案,有位死者死在家中。屍體身邊擺放了一封情書,或者說恐嚇信,總而言之,樣式與你先前寄出的那封相似。”
“什麼?”朝川聽明白了,反問道,“你懷疑是我殺的?”
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荒謬至極,他拍了下桌子,辯解起來:“警官,我喜歡……我之前喜歡的是柳原,我怎麼可能同時給別人寄情書?還把她殺了?”
先入為主的,他默認死者是位女生,言論也都是建立在對方是女生的基礎之上。
柳原月注視着朝川的表情,知道他這時的情緒並非偽裝,是的確感到震驚與冤枉。
目暮警部卻不會輕易下結論。他沒有證據,只能沿着已有的線索去問:“寄給柳原小姐的那封恐嚇信,是你自己的主意嗎?”
“那不是恐嚇信。”朝川矢口否認,“那只是一封普通的情書,我覺得這句詩寫得很好,就摘抄了下來,寄給柳原而已。”
他知道恐嚇信與情書的區別,不會在這種時候說錯話。
目暮警部不信:“上面的血跡你怎麼解釋?”
朝川不解:“什麼血跡?”
“你!”目暮警部看着他茫然的神色,也不確定起來,“你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一直在旁邊保持沉默的柳原月出聲道。
她盯着朝川的眼睛:“朝川君,隱瞞只會給你帶來更多麻煩。你很聰明,還要繼續做蠢事嗎?”
涉及到凶殺案,且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被擺在明面上,警方一定會將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他的身上,試圖從他這裏得到更多的線索。
他即便瞞住了現在,也瞞不過之後。
“而且還不知道哥哥昨天晚上到底去哪裏了呢!”柯南用稚嫩的語氣說道。
朝川很快想通,但他仍然不願輕易鬆口,索性將警方的注意力轉移,問道:“那封情書上面寫了什麼?”
目暮警部斟酌了一會,將兇案現場那封信件的照片遞給他看了一眼。
見到詩句的一瞬間,朝川明顯面露驚訝之色,連目暮警部都看出來他認識這首詩,問他:“你想起來了什麼?”
朝川回答了他的上一個問題:“寄情書這件事,我的確是受到了其他人的影響。”
目暮警部:“什麼人?”
朝川:“是讀者交流會。”
柯南早已察覺到這件事背後的牽扯,動作很快地將一本書從書包里拿出來,擺在桌面上,問他:“是這本詩集的嗎?”
朝川一眼就認了出來:“你們怎麼會有這本書?”
他雙手將之捧在懷裏,憐惜地翻了又翻,語氣驚喜:“這竟然是限量珍藏版!你們怎麼拿到的?”
見到了心愛的書,剛才的一切糟心事都被他拋在腦後,只余愉悅。
朝川當然不覺得柯南這種小學生有這樣的欣賞水平,直接將書的主人認作柳原月,滿臉期待地望向她:“柳原同學,你也喜歡有未大人寫的詩嗎?”
“並不。”柳原月語氣平淡,朝他潑了一盆冷水,“在我看來,裏面的內容簡直可笑,完全是臆想者的筆觸,作為詩歌尚且可以一讀,可若是你真將這些東西當作什麼絕世珍寶,那可真是愚蠢。”
“什麼?你怎麼會……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朝川愕然,一時說不出話,臉上儘是自己崇拜之物被棄如敝履的不滿。
好半天,他才終於開口,語氣中儘是對自己先前行為的懊悔:“是我看錯你了,我竟然會喜歡上你這樣的
人。”
柯南聽得皺眉,果斷朝他反駁:“月姐姐才不希望被你這樣的人喜歡!”
察覺到這個男孩對自己的巨大敵意,朝川有些生氣。他起初忍了兩回,是不願意和小孩子計較,但是現在他已經對柳原月失望,也不用再在她面前表現。
他看向目暮警部,讓後者趕人:“警官,我們現在在談命案相關的要緊事,這個小學生留在這裏幹什麼?難道不用上學嗎?”
“嗯……”目暮警部並沒想讓柯南聽這些,只是柯南是被柳原月帶來的,又從一開始就一直坐在會議室里,就沒提出迴避的要求。
他想了想,對柳原月建議道:“不如讓高木帶着柯南先去外面玩一會?”
“不要嘛!”柯南賴在椅子上不肯動,“我不想和高木警官出去玩,我要陪着月姐姐在這裏!”
他皺着小臉,看向朝川,半真半假道:“而且這個哥哥想要欺負月姐姐,我要留在這裏保護她!”
小孩子的需求總是令人十分緊張,擔心無法滿足他會帶來哭喊與吵鬧。平心而論,目暮警部並不想讓這種事情在警視廳內發生。
柳原月替他說話:“柯南君很聽話,對推理也很感興趣,之前還在毛利偵探家裏住過幾天,興許能發現些我們都沒注意到的問題。”
“也是。”目暮警部被她說服,不再糾結於這一點。
朝川幾次被柳原月下了面子,現在對她的那點膚淺喜歡早已完全消弭,出聲嘲諷道:“有未大人在詩里寫的沒錯,‘美貌與無知相生相伴。我望之興嘆,我望之折返’。”
柳原月不在乎他對自己的評價,問道:“有很多人喜歡這本詩集?”
說起詩集,朝川的語氣虔誠:“當然,這可是今年銷量最好的一本詩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讀。不過,能夠領悟其中真意的寥寥無幾,我也只是堪堪明白了一些罷了。”
他注意到柳原月的眼神:“你為什麼這麼看着我?”
“我只是為你感到悲哀。”她輕輕搖頭,“一個連自己的思想都沒有的人,一個將別人的理念當作自己信仰的人,可真是令我……望之興嘆啊。”
她將朝川用的那句詩還了回去。
目暮警部還急着查案,不想繼續聽他們兩人的針鋒相對,打斷還想說話的朝川,向他問道:“你剛才說的交流會是什麼時候舉辦的,地點是哪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朝川拿起桌面的紙杯喝了口水,不願意配合,“我想我有權保持沉默。”
因他頻繁的態度轉變,目暮警部已然對他失了耐心,警告道:“朝川君,我想你應該知道,你沒有不在場證明,現在還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
“基於匿名信的關聯,如果你拒不交代的話,我也只能請你跟我們去審訊室走一趟了。”
朝川的嘴角撇了撇,最終坦白:“上個月九號,在米花大酒店。”
從現下的這些交流,他能察覺出目暮警部所提到的殺人案與讀者交流會有潛在聯繫。
他與那些人並不熟悉,基本都是見過一面的點頭之交。即便兇手真的因為他所提供的線索被抓捕,他也不會感到絲毫愧疚。
目暮警部:“你剛才說寄信的事情是受到了影響,是交流會裏遇到的人嗎?”
“就他們?他們也配影響我?”朝川很是不屑,“我是有未大人的讀者,我只領悟大人的精神,怎麼可能和那些人有什麼關係?”
似是想到什麼,他的語氣古怪:“總不會真的有人先一步踐行了有未大人的愛情理念,動手了吧?那他還挺勇敢的。”
“作者知道你們是這麼理解的嗎?”目暮警部覺得眼前的男生像是心智並不健全的孩子一般,說出的話更是令人聽不下去。
他的目光在柯南和朝川之間搖擺,竟然覺得前者的心智還要更加成熟一些。
畢竟是個才十八歲的高中生,目暮警部試圖勸誡朝川:“你這麼喜歡這本詩集,難道不擔心這樣會對作者帶來負面影響,破壞口碑?”
朝川堅定不已:“當然不會!有人願意付諸行動,才說明有未大人的影響力之大,更值得我們推崇!”
不想再和他進行這樣無意義且令人生氣的對話,目暮警部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殺人案件上,繼續剛才未問完的事情:“交流會有多少人?”
朝川想了想:“八個……不對,七個。”
這個答案與眾人的預料相去甚遠,以至於沒人能接上他的話,辦公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看懂了他們眼中的質疑,朝川語氣驕傲:“這可不是普通的讀者交流會,只有有未大人的忠實讀者才有資格參加!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碰到門檻!”
這番話令在場的氛圍愈發僵住,沒人能夠理解他此刻的情緒。但顯然,人數越少,對案情而言更為有利。
目暮警部承擔起推進案情調查的責任:“你有那幾個人的聯繫方式嗎?”
朝川理所當然地攤開手:“當然沒有。那場交流會參加完,我發現他們的水平都遠不如我,怎麼可能還和他們結識?果然啊,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真正能夠理解有未大人的文字。
“不過,能夠做出實際行動的那個人,我也勉強承認了他吧。”
目暮警部逐漸能夠忽略他不算正常的言論,繼續問道:“他們的姓名呢?”
這個問題同樣得不到答案,朝川說道:“大家都是筆名往來,沒人知道真名,總之我沒有打聽過。”
目暮警部強忍着不耐:“那你知道什麼?”
朝川知道這起案件必然與參與了讀者交流會的其餘幾人相關,甚至兇手就在其中。那麼就算他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也不會是最大的嫌疑人。
這麼一想,他心態也隨之放鬆:“拜託,你們可是警官,難道連找幾個人都找不到嗎?剛才威脅我的時候,柳原同學不是說所有的購買痕迹都可以被調查出來?
“只要查到有哪些人購買過有未大人的詩集,又有多少人在上個月九號那天去了米花大酒店,兩類人放在一起篩選,這種方法還需要我來想嗎?”
目暮警部被他氣得臉色鐵青,準備動用自己作為警部的權力震懾他。
但還沒等他真的發話,坐在一邊的柯南忽然出聲評價道:“這樣聽起來,參加這個讀者交流會好像很簡單欸,只要買書之後預定酒店就可以參加了,根本沒有哥哥剛才說的那麼難進嘛!”
他說著童言童語,卻每一個字都在拉低這場讀者交流會的地位,踩在朝川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上。
朝川被他刺激,根本聽不下去,辯駁道:“當然不只是這樣!詩集最後附贈了一張問卷,能夠答出所有問題的人才是有未大人最死忠的粉絲讀者,才能得到專屬徽章,參加這次交流會!”
柯南的語調驚嘆:“哇,所以拿着徽章去米花大酒店的人就是粉絲交流會的參與者嗎?”
朝川抬了抬下巴:“沒錯!”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柯南維持着天真無辜的語氣,音色很脆,說的話清晰落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真想不到,原來像哥哥一樣不能獨立思考的笨蛋,還有這麼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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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暮警部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查到了當天持有徽章去往米花大酒店的人員,接着將照片放在朝川的面前,讓他比對,最終挑選出來了參與粉絲交流會的其餘六人。
拿到名單之後,柯南也找目暮警部要了一份,借口道:“新一哥哥知道昨天的案件有了進展,讓我拍照發給他,他
說有了想法之後會第一時間聯繫目暮警部的!”
目暮警部將名單給他,嘴上道:“工藤老弟?他怎麼不找我發郵件,竟然這麼信任你一個小學生?”
柯南應付自如,張口就來:“因為我是要成為新一哥哥那樣厲害的偵探的嘛!”
他拿到了名單,立馬跑回柳原月的身邊,和她一起看。
上面是包括朝川在內的七個人的基本資料。
裏面四男三女,年齡都在十五到二十五歲的範圍內,正是荷爾蒙旺盛,將愛情看得比生命還重的年紀,難免會對這種詩集崇拜異常,奉為圭臬。
柳原月的目光停在了一排黑字上。
——【池田健二,男,十六歲,就讀於鹿溪高中。】
柯南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信息被喚醒,他察覺到某種隱秘的聯繫,問道:“月姐姐,這個高中生,會是之前向高山小姐寄信的那個人嗎?”
柳原月拿出手機:“我問問蘭醬。”
當時她聽說寄信人被輕易找到,只知道對方是一名高中男生,並沒有打聽具體的學校與姓名。但現在想想,或許這幾件事之間的關聯早已露出端倪,只是他們並未在意。
很快,她收到了肯定的答覆。
池田健二正是那位向高山光希投遞匿名信件的人。
三封信,其中兩封信的寄出人都與這場讀者交流會有關,第三封與之相關的可能性極大。
高山光希收到恐嚇信的時候並沒有報警,而是選擇毛利偵探事務所提出委託,因此目暮警部並不知曉此事。
直到被柳原月告知,他意識到三者之間的關聯,立刻安排人手去調查此人。
警視廳瞬間忙成一團。
參與交流會的其餘六人的詳細資料還在調查之中,有警官正在着手聯繫他們,希望能請他們來警視廳一趟;更多人在繼續探索這起案件死者的人際關係,試圖找出他與名單上七人的往來,儘快破案。
朝川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請高木警官帶他去探視前本,也離開了會議室。
一時之間,偌大的房間只剩下柳原月與柯南兩人。
柯南望着已經是關鍵證據的三封信紙的複印件,說道:“月姐姐,這起案件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
朝川將恐嚇信寄了出來,因為前本的存在而使得整件事變得撲朔迷離,但將前本從事件之中剝離,朝川的行為可以被稱之為簡單的求愛。
池田健二向高山光希投遞信件,最終兩人私了解決,並未鬧大,可前者是否也是在這場讀者交流會上受到了影響,才會做出這種舉動?
假如說前兩起案件都是小打小鬧,最後這起卻是沾了人命。
被血液浸透的信紙薄如蟬翼,刻在上面的字跡更是觸目驚心,令人越想越覺得瘋狂,不由得繃緊神經。
柳原月伸手接過這三張沉重的紙頁,輕聲說道:“但偵探的存在,不就是將長夜照亮,讓萬物顯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