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受了一顆糖的賄賂的太宰治變得好說話了很多。
他忽視了裝作背景板的所有人，帶着水江譽理直氣壯的離開了咖啡廳，甚至走的時候還給他帶了一個酥脆的牛角麵包。
泛着金黃的澀澤，麵粉的香氣縈繞在鼻尖，碰一碰就會掉下細細碎碎的渣，哪怕包着紙巾也有點狼狽。
太宰治看着一邊吃一邊掉渣的少年，心情很好的眯起眼睛，惡趣味的說：“你從前從來都沒有吃過類似的東西嗎？吃的滿手都是。”
少年用紙巾托着碎屑不讓它們掉下去，歪了下頭很乾脆的承認：“嗯，基本上沒有過。”
太宰治眨了下眼睛，好奇道：“你那個世界的我沒有帶你一起去過嗎？”
他這樣的人，應該在發現了這種會讓少年出糗的東西，就應該會立馬的帶着少年去體驗才對。
少年吃掉最後一口，用另外一張紙巾擦了擦嘴：“沒有，我們從來都不會一起去做這樣的事情。”
太宰治恍然似的點了下頭，像是只是在閑聊似的問：“那我們平常都做些什麼呢？”
鳶色的眼眸倒映着少年穿着白襯衫的倒影。
他有點消瘦的肩胛，跟青澀又冷淡的面部線條，看起來就好像是個再冷酷不過的人，偏偏手臂上綁成蝴蝶結的繃帶，太宰治知道，這是織田作綁的。
少年很平淡的說：“做一些我們都覺得沒有意思的事情。”
這跟他認識的織田作之助太不一樣了。
太宰治想，他認識織田作之助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就已經是現在這樣不願意殺人的樣子了，明明是個身手利落的殺手，卻笨拙的做着普通人的工作，接收着普通人的善意。
太宰治以為，就算是放棄殺人之前的織田作，能夠變成後來這樣，兩者之間應該是有點相似的，卻不想——
試探出來第二個太宰治。
·
在進入港口黑手黨之後，水江譽就跟太宰治分別開來了。
港口黑手黨內部戒備森嚴，無論哪裏都有很嚴肅的警衛，來到這裏以後，已經不需要太宰治作為他的嚮導了。
他被人帶着進入了電梯，電梯金屬的光澤倒映出他面無表情的臉蛋。
也倒映出電梯裏面全方位無死角的監控。
旁邊打着領帶的男人時不時打量他一眼，看起來就在想什麼，但是一直都沒有開口。
水江譽也就一直都沒有理他。
兩個人就這麼平靜的站着，直到電梯升上最上層后，男人帶着他前往了首領辦公室。
辦公室的大門敞開着，一個金髮的幼女皺着臉拒絕道。
“林太郎，這個衣服真的是太丑了！我絕對不要穿！”
森鷗外背對着他們，手上拎着一件粉色的連衣裙，帶着點誘哄的說：“這件衣服怎麼會丑呢！這件衣服明明就在上次的幼女衣服雜誌評選裏面獲得了第一名！獲得了很大的關注度呢！愛麗絲穿上肯定會變得更加可愛的！……不過如果實在不喜歡的話，那換這一件？”
說著，他從地上拎起了另外一件綠色的洋裙。
在他們兩個周圍還散落了一圈各式各樣的衣服，每一件上面都掛着弔帶，看着就價值不菲。
愛麗絲一看就不喜歡，扭開頭直接拒絕。
男人很顯然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畫面。
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邊，開始假作沒有看見。
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身居高位的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在辦公室的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其實是跟幼女玩換裝play什麼的，在這種時候只需要不打擾首領，等首領玩夠了就會開始搭理他們——
卻沒有想到旁邊的少年這麼莽撞。
直接一步走到
了他的面前，彎腰拎起一件紅白相間的洋裙說：“她可能會喜歡這個款式。”
冷淡而又清越的聲音一下子吸引了愛麗絲的注意力。
愛麗絲一看見那個少年手上的裙子就眼睛亮了一下，原因無他，那件洋裙確實很漂亮，裙擺還綉着一圈蕾絲花邊。
她噠噠噠的跑過去抱住了那個裙子，還不忘朝着少年眨了下眼睛，俏皮的就好像是一個活生生的洋娃娃：“這個裙子確實長得很好看，你也……長得很好看！”
少年繃著臉，面無表情的說：“你喜歡就好。”
“嗯~你的審美，確實不錯啊。”森鷗外走到愛麗絲的身邊，拿起裙子看了看，讚賞的對着少年說。
他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半邊的臉，顯得有點邋遢，笑起來的時候甚至帶着點溫和，但是那雙眼睛對上水江譽的時候，就好像是一隻匍匐的蛇一樣，深邃而悠遠。
跟森鷗外對視，少年面不改色，不偏不倚的說：“謝謝讚賞。”
看起來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啊。
森鷗外挽起眼睛，抬手把頭髮都攬到了腦後，露出了那張清瘦卻又幹練的面龐，指着不遠處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專屬辦公桌說：“我們去那邊談談？”
“好。”
侯在外面的人瞬間整理好了一切，愛麗絲看了他們兩個一眼，離開了這個辦公室。
剛剛還顯得好像是幼稚園童趣間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空氣中都蔓延着嚴肅的氣氛，森鷗外笑意盈盈的坐在桌前，托着腮看着水江譽說。
“這位少年，我應該……如何稱呼你？”
水江譽說：“稱呼我01就可以了。”
“01？”森鷗外笑了一下，接受了這個略顯敷衍的名字，“好，01，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叫你過來嗎？在港口黑手黨的地盤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彎起來的眼眸壓迫感十足的看着水江譽說：“可是需要付出能夠與之支付的代價的哦。”
黑漆漆的辦公室幾乎要把只穿着白襯衫的少年吞沒掉。
在這個辦公室，在這個氛圍下，森鷗外曾經看見無數個人在他的面前崩潰的求饒，要支付的代價讓他們顯露出了人性的脆弱，變成了一隻只會祈求的可憐蟲。
這個少年會怎麼做呢——
少年平靜的說：“我沒有什麼可以支付的東西，在我來之前您應該已經查過我的來歷，應該什麼都沒有查到，所以才會跟我說這句話吧？”
直接被揭穿了，森鷗外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更有興趣的看着少年說：“是啊，你的來歷很乾凈，怎麼，你是準備親自跟我說嗎？把這當成支付的代價嗎？”
少年搖頭：“我支付的代價是，只要我在這個世界一天，我就可以無條件的幫港口黑手黨做一些事情。”
他的聲音是那麼的乾淨又乾脆。
森鷗外反而笑了起來，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遇見過讓他感覺到好玩的人了。
港口黑手黨里絕對不可能缺乏做事的人，但是這個少年堅定的語氣卻讓他覺得，如果不接受這個少年的代價的話，絕對會是一件很讓人遺憾的事情。
森鷗外乾脆利落的答應了他的條件，並且給了他一個手機。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通過這個手機來找你的。”
少年拿過了手機，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森鷗外笑着問，“只不過，我可以問一個問題么？”
“為什麼要支付這個代價呢？”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
就在森鷗外覺得少年應該會編出什麼話來欺騙他的時候。
少年對他說：“……可能是，這裏曾經讓我感覺到溫暖。”
直到少年走了以後，森鷗外也一直坐在原地。
他拿起一個遙控對着對面空白的牆面摁了一下，牆面上立馬開始播放那個少年出現的全部的過程，少年在碼頭無端端的出現，聽見一群人說要往港口黑手黨插入卧底，然後對着那群人大打出手。
畫面停在了少年原本要走，聽到后又回頭的臉上。
森鷗外想，他原本以為這個少年冷漠又擁有強大的異能力，還有那副跟年少時候的太宰治一摸一樣的臭脾氣，還覺得這是一個跟太宰治一樣棘手的人物。
沒想到——
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啊。
·
水江譽出去以後，原本還以為要找一會兒太宰治。
卻沒有想到出去左拐，就看見了面無表情的太宰治。
在太宰治的旁邊，剛剛跟着他的那個男人正對着太宰治束手無策。
男人怎麼也想不到，被通知回自己辦公室的太宰治，竟然在回去以後又偷溜到了首領辦公室。
他剛剛整理完東西回來的時候，太宰治就已經站在那裏了，顯然已經不知道在門口偷聽多久了。
首領跟裏面重要的人的對話，怎麼可以輕易被太宰治聽見。
但是太宰治在港口黑手黨積威深重，哪裏有人敢指責太宰治的不對。
就在男人跟太宰治僵持不下的時候，剛剛那個少年從裏面出來了。
就好像是剛剛在首領跟愛麗絲說話的時候，少年蹲下拿起洋裙一樣，他現在也走到了太宰治的面前，白色的襯衫勾勒出他的身姿，細瘦的腰，肩胛骨瘦削而□□，就好像是一隻小白楊一樣。
對着太宰治低下頭說：“你是等久了，所以來找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