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下
小五這一覺睡得舒服極了,醒了時已經是午後了,肚子餓的咕咕叫,大船有些輕微的晃動。小五坐起身來,推開窗戶,江風呼呼的吹進房間,濤濤江水向後流去。
低矮的房間中就他一人在,看到小桌上的糕點,口水不由多了起來。抓起糕點狼吞虎咽起來,吃幾口糕點,飲一口水,直到把一小盤糕點全吃了下去。
小五盤起腿來,查看一下自己的腳,整個腳底板里,有一層厚厚的死皮已經有些脫落,裏面有粉色的嫩肉非常光滑。用手指摸了一下嫩肉,有些微疼,新的腳底太嫩了。
小五心想:師傅用的丹藥一定不是什麼凡品,這也恢復的太快了吧!生肌活絡丹,先把這名字記住再說。
小五從床頭包袱里取出新的布襪,小心穿上,穿上短靴。走了兩步試試,腳底還是有些微痛,這是嫩肉痛不大礙事。拿起青竹竿,走出房間外,江風有些大,迎面呼呼的吹着,小五感覺自己有些站不穩了,緊緊抓着門框。
只見老道盤坐在船頭,像是在打坐一般。看着濤濤的大江之水,一陣陣冷冽的大風,小五隻能回到房間裏。小五繼續躺下,他有些懊惱,自己連江風都頂不住,還差點被吹下船去。
伸手摸着邊上的包袱,裏面有幾本史書。小五不喜歡詩詞歌賦,獨愛看史書,不管正史還是野史都來自不拒。
三歲學認字,五歲能看書,說小五是神童也一點不過分。今年七歲不到的小五,已經熟讀《東勝神州史》、《臨海城志》,對於外面世界的了解都來自於史書上。可天下何其之大,東勝神州只是偏於一隅。
天下有九州,就要有九部史書,加起來才是這天下的史書。東勝神州、東海州、北勝州、大中神州、南海州、北川州、西聖神州、西川州、大西州這就是這當今天下的九州。
小五抽出一本書來,準備細細品味一番。書有些破舊,這不是小五帶的書,書名是《上清太玄經》,估計是老道放裏面的,莫不是武功秘籍。
小五坐起身來,細細翻看起來,書很是破舊,紙張發黃像是一本古書。這是一本練氣訣,小五全身心都沉浸在經書中,經文有些晦澀難懂。小五本着讀書百遍,其義自見的態度。小聲朗聲,先不求會,只求先記住內容。
這時船頭的老道聽到了,小五微弱的誦經聲。站起來了,黑金色的廣袖道袍被江風吹的獵獵作響,縱身一躍飛過十幾丈距離,來到船樓門前。
“小子,你可睡醒了!老道長這麼大年紀,第一次聽到六七歲的娃娃,居然打得一手好呼嚕!”
老道進入房間,坐在椅子上。小五放下書本,懷疑的看着一本正經的老道。
“師傅,我從來不打呼嚕,肯定是您老人家肯定聽錯了!”
“小子,打呼嚕又不是什麼壞事,只要學會練氣吐納,以後再累也不會打呼嚕!我在船頭聽到你誦經了,為師也不善講經說法,這個你拿着,這是《上清太玄經》的註釋,這個都是你師祖當年給我的。”
老道丟過來一個捲軸,小五拿着覺得有些重。一打開捲軸,上面全是蠅頭小字。小五把經書丟到一邊,捲軸上全有,每一句加註釋寫得非常詳細。
“師傅這《上清太玄經》後面,有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誰寫的,寫的跟雞爪子似的,也看不清寫的雙什麼,也太難看了,我閉着眼睛都寫得都比這強多了!”
小五低頭看着捲軸,小手指着丟在一邊的經書。老道老臉漲的通紅,雙手捏得緊緊的,恨不得上去一頓狠揍。
“你這混賬小子,這是為師初學寫字時候寫得,有什麼難看的,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小五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把捲軸收好,拿起經書遞給老道:“那師傅你念念,我是看不懂您在上面寫的都是什麼!”
“念就念,為師只當是緬懷一下過去,小子你就洗耳恭聽吧!”
老道拿起經書,翻到最後一頁,看到黑漆漆的一片模糊字跡,還有不少的塗抹,一時頭大了起來。這確實是他自己寫得,這一點不會有錯,可不少字他還真認不出來了。
“七月初六,小寶,小寶是為師世俗的名字,小寶吃了一個…?吃了一個什麼,開心極了!”
“師傅吃了一個什麼,您老人家當時不會寫,就畫了圈!兩百多年過去了,您也記不住了。師傅您就別念了,您當時怎麼遇上師祖的,好好給我講講吧!”
小五忽閃着大眼睛,盯着面色微紅的老道,經書後面也就前幾行是字,後面就是一些墨團,根本看不清。老道坐回椅子上,捻着鬍鬚似在回憶。
“為師是大西州人,那裏寺廟眾多,佛教盛行,是和尚的天下,青龍寺也在哪裏。我家也是世代務農,附近一個寺廟為了擴充僧田,硬是霸佔了我家的田地。不僅沒付錢,還打傷了我父母,這一切正好被雲遊路過師傅看見。師傅救下我們一家,痛揍了那些動手傷人的禿驢。”
老道說著,小五也聚精會神的聽着。
“那知道那些和尚沒有絲毫悔改,更是四處串聯,求到了青龍寺出面。小娃娃你應該知道佛道之爭,這一爭就是數千年。除了大西州在其它八州,佛家都被道家壓的抬不起頭。青龍寺作為佛教魁首,自然是不願看到有道士在大西州走動,更何況師傅他老人家還揍了不少和尚。數千僧人連夜圍剿我們,我父母就死在那天夜裏。師傅也是動了真火,也讓我第一次看到了上清劍法的厲害,我就趴在師傅背上。師傅他老人家一路燒了十幾座寺廟,最後毀了青龍寺的山門,一劍劈斷青龍佛塔。什麼金剛不壞之身,什麼佛門絕學,師傅都是一劍破之。最後青龍寺的主持方丈,被逼的跪下磕頭認錯,自此佛道之爭也算是暫停了!”
“師傅也帶着我回了中州,也就是大中神州,上清宗就在那裏。我當時九歲,別說認字,我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是師傅一個字一個字的教我,我愧對他老人家啊!”
老道說著,眼睛隱隱有些濕潤,往事不堪回首。小五看着老道,心裏嘀咕:師傅也有些不靠譜啊,師尊這麼有本事,他居然沒能好好跟着學。
“師傅,您就別難過了,您就我教點功夫吧!在這大江之上被這大風吹的,我在外面都站不穩腳!”
老道看着小五,搖頭嘆氣道:“小子,你要先練氣再練功,所有功法都是依氣行之,這《上清太玄經》是上清宗的至寶,學會之後說一日千里有點過分,但是事半功倍還是綽綽有餘!這捲軸是你師尊的註解,後面有行氣圖,照着慢慢學,你應當知道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武學靠的是領悟和長期的積累,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老道剛才還是有些淚眼朦朧,現在卻是一副高人風範。小五打開捲軸,認真研讀起來,不管有沒有武功絕學,師尊的字看着比師傅的舒服多了。註解寫的非常詳細,都是逐字逐句的釋義,這捲軸如同一扇門打開了,小五沉浸與道學之中。史書說的是人文,道經講的是天地人,廣博的無邊無際,小五慢慢傲游其中。
“為師去船頭打坐修行,有不懂的先記着,等明天為師為你講解,晚餐也不用擔心,到時自有人送來!”
小五頭也沒抬起來,伸出白凈的小手對着老道揮了揮,示意老道快走,別打擾他看書。老道頓時有種錯覺,這揮手的動作是那麼熟悉,如同當年的師傅一般。老道出了房門,輕輕關上,甩着腦袋,搖頭晃腦了一番,太不真實了,自己居然讓這小子趕出來了。
老道走向船頭,盤腿坐下,心中思緒萬千,遲遲無法進入靜修之中。
在遙遠的中州,上清宗的雲霧峰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道。面色紅潤,皮膚光滑,身穿青衣道袍,白髮隨意挽了個髮髻,用玉簪穿過,正在木桌上卜卦。
老道將幾枚銅錢丟人龜甲中,輕輕搖晃幾下將銅錢倒在桌上。卦象模糊不清,老道掐指一算,不由怒罵起來。
“他娘的,居然有人想斷了老道的道統,把主意打到《上清太玄經》的精註解寫上了,幾個禿驢還有道門中人,真是大雜燴啊!難怪老道這幾日心緒不寧!”
老道起身,從牆上取下兩把長劍,抽出長劍緬懷了一番,換了一身常服,直接躍下千丈高的雲霧峰。
臨江城碼頭的客棧三樓,幾位身披袈裟的和尚不時望着窗外,幾名道士正竊竊私語。一名長須老僧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詢問邊上的幾名道士
“幾位道友,絕命道人是今天抵達臨江城嗎?這都過了午時了,怎麼還不見黑蛟會的船隻啊!”
“惠果大師莫要心急,我們的人一路盯着絕命道人,他們的船已經行了半個月,逆水行舟總歸會慢一點,我師傅已經算了一卦,午時三刻準時抵達。到時候大師只管帶人殺上去,我們只要《上清太玄經》的精注,別的一概不管,至於大師要的嗜血刀只管自取就行。”
一名身穿黑衣法袍的道人耐心說道,其實他的心裏也十分焦急,上清宗的絕學即將到手,哪怕多等一刻鐘,這都是一種無情的煎熬。他看向樓下,數十名高手都影藏在碼頭人群中,或是擺着地攤,或是裝作挑夫,他的師傅更是成了一位帶着斗笠,在江邊垂釣的老叟。
青龍寺的和尚也有不少藏在附近,凡是帶着帽子的,基本都是。
所有人都緊盯着臨江碼頭,焦躁不安的望着江面。只見遠處走來一個帶着斗笠的蒙面人,慢慢走到碼頭邊的垂釣老叟邊上,手裏還拎着一塊大石頭。
“師兄,這蒙面人是咱們的人嗎?他走到師傅邊上去了。”
“應該是吧,我也不知道師傅另有安排,有師傅在,師弟你就放心吧!咱們太清宗除了幾位太上長老,師傅也算是宗門裏前三的高手,這次一定搶了《上清太玄經》的精注,我們太清宗定能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