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走出第一步
“醫生，人類當初是怎麼從地球毀滅的災難中倖存下來的？”
“傳說中，地球毀滅，一切都紊亂了，神利用神力，分晝夜，制膏食，斬百獸，誅百草，人類才得以繁衍至今。”
“也就是說，拜那位神所賜，我們沒有動物和蔬菜吃，只能吃營養膏？”華前川拿起手中的營養膏晃了晃，這東西入口苦咸酸澀，還總帶點渣子，他已經連吃好幾頓了。
離華前川剛剛穿越到這裏已經過了幾天。
現在，醫生的三個病人一起吃營養膏，病人穿着黑色的病號服，質感就像黑色的膠袋，毫無科技元素，醫生的理由是，水銀服是智能服裝，思維混亂的病人無法駕馭。
除了華前川，另外二人，一個禿頭上佈滿傷疤的壯漢，一個全身都用機械骨架支撐的長發女。他倆一管接一管埋頭苦吃，吃這個營養膏需要意志力的，華前川不停的說話，顯然干擾了他們進食，壯漢還算平靜，長發女顯得很煩。
醫生拿起一小管，一口咗光，咽下“遠古的事情很難搞清，現在研究證明從前太陽系裏確實有動植物，不過我更相信他們是因為地球毀滅才滅絕的，跟神沒關係，畢竟神消滅這些物種也沒啥好處。”
“醫生，咱們就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嗎？吃了能讓人開心的那種。”
“消除飢餓的痛苦不是最讓人開心的事嗎？在土衛六人們都吃這個，不餓時吃了也能開心的東西，那大概要算藝術的範疇吧。”
“什麼時候，不難吃也成了藝術了，你們發展科技都不考慮口味的嘛？”
“新來的，你的話很多啊！好煩啊！”長發女顯然生氣了。
“不愛吃營養膏，可以去吃外星野獸肉，好吃極了，給你這個，拿他換，可以換很多。”長發女掏出一個手機，塞給華前川。
小方磚一樣的造型，按鍵式設計，這是諾基亞？！沒想到還能見到這東西，這算是什麼？見面禮？土衛六是有鑒寶行當的，而這件可是貨真價實的古物，直接就送給我了？收下好嗎？我並沒有東西作回禮啊？
“收下！”醫生把諾基亞緊緊的塞到華前川懷裏，然後雙手捧着長發女的臉“阿花要開心呦！你看，他收下了！他收下你的手機了！”
“哈哈哈哈哈！收下了，他收下了！”長發女仰天大笑“新來的小子，他會給你帶來厄運，會詛咒你的一生，會毀了你的一切！”
“快走”醫生一把拉住華前川，領着他走出屋外。
“阿花認為這個手機附着厄運，生氣的時候就喜歡把手機送人，你要是不收，她就會用手機砸人，可疼了。當然你也不能占人家東西，過一陣子一定要偷偷再給阿花放回去。”
華前川心說，送出去又回來的厄運手機，醫生你這是要把阿花逼瘋……
屋外視野不錯，可以看到土衛六的天穹，散發著聖潔而溫柔的光。往下是層層疊疊的房子，不像地球的樓宇，稜角見方，土衛六的建築遠看就像是一堆泡沫，人們飛行其間，還有隧道，可以進入泡沫堆的深處。
華前川和醫生並排坐着，地的材質柔軟有韌性，像厚厚的草坪。天空顏色像黃昏的霞光，來來回回的飛行器像飛舞的蜂蝶。
“我在這裏可以呆多久。”
“我是醫生，當然要治好你為止了。”
“那個男人還會來調查我嗎？”
“你說馮思策？他是管罪人的，你不是已經獲得關聯人的認可了，那你就是病人，不是罪人，病人歸醫生管，不關他的事。”
“馮思策……”華前川細細品味這個名字，“他是警察嗎？”
“嗯？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他管理罪人，職務叫做靖安。”
未來人的職務，名稱還蠻有古意，華前川回看身後的醫院，潔白的房屋沒有任何標識，“咱們的醫院叫什麼名字？”
“弱智醫院，你也可以叫我弱智醫生！很多人都會有心理問題，尤其從太空回來的人，心智會變弱，需要我們用藥物和話語來治療。”
怎麼這個名字一點古意都沒有啊！土衛六人取名字都這麼彆扭的嘛！
“醫生，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你問我的名字？”醫生指了指自己，臉紅了一下，“我，我，我叫王學燕，嘿嘿，平時總和弱智打交道，他們不問我的名字，就是叫我醫生。”
“哪個艷？”
醫生用手指在空氣中顯化了一個“燕”
“土衛六上沒有燕子，你說過土衛六上什麼動植物都沒有，你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燕有動植物的意思嗎？燕應該是專門給女孩子起名用的字，它大概就是美好祝願的意思。”
“你連你自己名字的意思都不知道？”
“名字本來就沒有意思嘛，很多姓都沒有意思，你說，吳，鄭，沈這些有什麼含義？”
“呃……”華前川無語了，如果回答傳說中的古代國家，這比動植物名稱還扯，離土衛六人的理解就更遠了。
“所以說嘛，很多事情深究原因，到最後就會發現本來就沒有原因，坦然的接受現實，把它化作自己的一部分，才能變成正常人。”
王醫生一下子握住華前川的肩膀，兩人四目相對，“說到你，你和別的患者不一樣，阿花他們腦部收到過損傷，而你的腦部是完好的，你要克服你的心結，這些天你不停的問基礎的問題，其實是內心深處的逃避，我知道失去了老師是一件痛苦的事，但這不是你的錯，你要走出去，若竹姑娘很誠懇，她找了你好幾次，可你都以治療為由拒絕了。和她一起，復興你師父的事業，不好嗎？”
“她需要的是鑒寶師，我根本回憶不起來鑒寶的本事，去了也沒用，再說我們之前也不認識。”華前川心裏說不出的苦澀，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沒有系統，甚至沒能繼承本體的記憶，對於這個世界無能為力，根本不要談開掛，他甚至無法融入這個社會。自行車可以蒙對一次，天知道第二次會怎麼樣呢？
“想要找回記憶，就要投入到你師父的事業中，我認為這是最好的治療，因為你和鑒寶有緣。你剛醒過來就呼喚地球！”
“地球這詞怎麼了？”
“我們土衛六的人，從來不叫地球，因為它是毀滅的行星，大家更多叫它毀星，滅星，喪星，絕星……”
“都這麼負面的叫法嗎？”
“中立的叫法是按照排序，它在水星金星之後，所以也叫——三星。”
“…………”
“基本不會有人叫它地球，”醫生指着天空，“宇宙里的每個文明都是從腳下的陸地開始探索頭上的天空，無論探索的再深再遠，腳下的陸地都是文明的根源，陸地也就代表着文明的起始，只有文明的源頭星球才能被稱作地球。而人類文明對宇宙文明的貢獻太小，我們的科技文化都是從外星學來的。”
華前川本來以為地球毀滅之後，人類自己重建，並不斷發展，掌握了高科技，沒想到，竟然都是和外星人學來的。
“那外星人，應該比咱們強大不少吧。”
“是啊！所以很多人都認為作為文明的根源，外星文明的母星球才能稱得上地球。而這顆毀滅的星球是不配叫地球的。畢竟誰不喜歡強大發達的呢？甚至誰敢稱呼人類文明的星球為地球，都要被人嘲笑，沒文化，太狂妄。可是偏偏有這麼個人不怕嘲笑，他給自己的古玩行起名叫——地球齋，專門研究地球古物，他說地球就是人類文明的根，人類自己的根源，才配叫地球！”
“本庸先生！”華前川一下子猜到了，他對這個陌生的名字頭一次產生了無比的親切感。作為地球人，華前川感到了一種來自千年之後遙遠未來的敬意投射到自己的身上，作為祖先，也許並沒有別人強大，但後代就是有一種執拗的偏愛，把最好的稱號獻給你！華前川惋惜自己沒能繼承本體的記憶，不然還能體會和這位本庸先生交往的時光。而接觸地球古物或許還真的能喚醒本體記憶，作為充滿了可能的穿越者，本體記憶又何嘗不是打開系統的鑰匙呢？
想到這裏，華前川豁然開朗，一切又有了希望和方向，“謝謝你，王醫生，我真的應該去找若竹，為地球齋出一份力。”
“跟你一起這麼多天，我都習慣叫地球了，不過我是醫生沒人嘲笑我。”醫生握握華前川的手，“恭喜你走出了勇敢的一步！”
“那我要是哪一天心智受損了，可以回來嗎？”
“隨時歡迎複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