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在這波撕扯的空氣中率先回神的是池白松。
裴燼的“反客為主”到底是他因為瀕臨失控、神志不清,本能地追逐自己身上的氣息和體溫,還是他已經找回了理智,在聽到約修亞的腳步聲后故意而為之的?
無論如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也樂得看後續進展如何。
於是她擺出一副恍惚、愣神的模樣來。
她將裴燼漂亮的眼睛當鏡子用,她看到他瞳孔中的自己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吻給震撼到了,整個人都獃滯了。
約修亞壓在心中如怒濤般翻滾的心情,快速上前重重一拳砸在裴燼的臉上。
他沒躲開,就這麼吃了一拳。
哇……打的挺重,池白松肯定自己聽到了悶響。
裴燼悶哼了一聲,又側過頭來挑釁地看着約修亞。
約修亞聲音冰冷地驅趕他,“離她遠點。”
裴燼紋絲不動,語氣譏諷道:“怎麼,你想當護花使者?”他將以賽亞曾經嘲諷自己的話又扔給了約修亞。
約修亞剛想伸手將池白松往自己身邊攬,裴燼卻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是從池白松身後反摟着她,將她往自己懷裏貼。
這一刻他就像那老掉牙的童話故事裏守護着自己財寶的惡龍一樣,眼睛也變成了龍形態下的豎瞳。
約修亞注意到池白松此刻茫然和無助的目光,她看起來完全沒想過事情會進展成這樣,約修亞掃過她泛紅的嘴唇,又像燙似的收回了視線。
裴燼眸光中激蕩的情緒,身上的能量也非常不安,約修亞強迫自己冷靜地分析,很快他就意識到:裴燼的狀態有點不對。
他強迫自己壓下握拳的那隻手,因為肉/體和意志的矛盾,他連小臂都有些微抖。
這一拳他打不出去。
因為這個狀態下的裴燼如果失控,很可能會傷到他懷裏的池白松。
裴燼注意到了他的困境,笑容逐漸加深。他將頭埋在池白松的頸間,讓她的氣息包裹着自己感官,他感覺自己此刻已經是一隻落入蜜罐的熊,隨時都會溺死在這片甜海之中。
約修亞死死抿着唇,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池白松身上。
他希望她能自己推開裴燼。
那個瞬間,他會想辦法幫她掙脫裴燼的……只要她推開他……只要……
池白松耳根浮現出讓他刺目的微紅,她好像從慌神中醒了過來,但胸口只是小幅度地起伏着,就像怕驚擾了趴在她頸間的這條惡龍,這份小心翼翼的舉動哪怕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也讓約修亞感到不舒服——看起來她就像在小心地呵護裴燼似的。
池白松沒有如約修亞期盼的那般推開他。
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然後皺起眉來,接着約修亞看見她執起了裴燼的手,閉上了眼睛。
七、八秒后,她再度睜眼,面露憂色,“你身上的侵蝕好嚴重……”
她扭頭看向約修亞,欲言又止。
約修亞此時已經不抱希望了,他知道裴燼成功的用自己的傷勢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這是對她性格里善良的那部分最好的利用。
他垂下視線,靜靜地等待池白松的選擇。
“他看起來很糟糕,我想先給他緊急治療一下。”池白松一面擔憂地看着裴燼,又看向約修亞,表情相當的為難。
約修亞理不清自己此刻亂碼一樣的心情。
他望着半閉着眼,靠在池白松懷中的裴燼。
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自己此刻醜陋的嫉妒。
他繃緊的唇線動了動,“我去外面等你。”然後就離開了。
房門關上的瞬間,池白松感覺到懷裏的裴燼一直以來緊繃的身
體終於放鬆了下來,他整個人都無力地掛在自己身上,像一隻樹袋熊。池白松沒再耽擱,又給他注入了一次精神力,嘗試驅散他體內殘留的侵蝕。
他身體還是滾燙髮熱。
池白松也拿不准他這會到底清不清醒,只好邊給他治療,邊用另一隻手托着他的下巴讓他抬頭。
“看着我。”
他感受到池白松的動作,費力地睜開眼睛,豎瞳已經變成了平時的人形模樣。
行吧,看來是清醒的。
既然醒着,那她的體貼就可以適度收一收了。
“你知道自己有點重嗎?”她無奈地說,“躺下,別壓在我身上。”
裴燼一僵。
作為一個高個頭、有着訓練過後的完美肌肉的成年男性,他對自己的重量相當有自知之明,池白松的話讓他腦子一砰,尷尬地翻了個身,池白鬆起身騰出沙發位置讓他躺下,然後坐在他身邊繼續為他治療。
她對精神力的掌控早就不可同日而語,治療起裴燼來也不算吃力,雖然今天無法將他體內的侵蝕全部去除乾淨,但除掉大半是沒什麼問題的,如果她出門帶了補充劑,那還能再多除掉一點。
裴燼的呼吸越來越平穩,已經接近他正常狀態下的頻率了。
他看向緊閉的門,忽然扯了扯池白松的袖子,問道:“他有沒有吻過你?”
池白松沒什麼表情地反問他:“你覺得呢?”
“那就是沒有。”裴燼眯起眼睛,斬釘截鐵地說。
他可不在乎約修亞聽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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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修亞站在門口,他靠着牆。因為已經換了身衣服,他現在穿着的是一套西裝,還有一個勉強作為道具的無框眼鏡。
方才招待池白松和他登記的那個工作人員見他站在門外,她一臉古怪地看了看約修亞,又看了看緊閉的門,問他:“你不進去嗎?”
約修亞搖了搖頭。
女孩只感覺莫名其妙,很快就離開了這裏。
約修亞摸到口袋裏那張角色卡,又將他們折起來重新塞了回去。
這兩張卡片就像一種糟糕的暗示和預言,讓“不幸”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幾分鐘后,裴燼終於從房間裏出來了。他看起來好了很多,周身狂暴的氣場已經收斂,儘管仍有些不穩定,但約修亞判斷出已經在安全範疇之內了,所以接下來就是清算時間了。
裴燼剛才挨了一拳,心裏並不是毫無芥蒂,只是那時他完全被池白松身上的氣息麻痹了,大腦幾乎沒空去思考太多其他的事——包括憤怒。
他看着約修亞,對他呲牙:“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看起來就像我搶了你什麼東西似的。”
約修亞抿了抿唇,裴燼來找池白松治療是因為他瀕臨崩潰,從事情的緊急性上來講無可指摘,他總不能說你不該來治療,該自生自滅。
他只能不甘地指責他對池白松做的那些無禮行為。
“無論如何,你不該那麼對她。”
“那麼對她?你說的是哪方面?”裴燼明知故犯,甚至有點得意洋洋地說:“你是指的我吻了她這件事?”
“這不是吻。”約修亞訂正他的話,“不過是理智崩潰下的無意識舉動。”
他堅決不認為這種單方面的擦碰嘴唇行為也能稱得上是吻,哪怕他已經明顯意識到自己對這件事的耿耿於懷。
“你在自欺欺人?”裴燼只覺得很好笑,“這已經是事實了,不是你認為它不是它就不是的。”
他這會兒心情好得很,就像飛入了雲端那般輕盈,連帶着對約修亞的攻擊性也更強了。
約修亞聲音冰冷地警告他:“你應該和她保持距離。”
裴燼譏
道:“你憑什麼來質問我?很明顯我和她更親密一些,不是嗎?”
約修亞緊緊皺眉。
意識到這個胡攪蠻纏是沒有意義的,他不想再將時間浪費在和裴燼糾纏上,池白松還在裏面等自己。
於是側身握住門把手,打算重新推門而入,然而就在他拉開門的剎那,側臉旁一道拳風刮過,緊接着他的右臉就挨了狠狠一拳。
裴燼冷冷地說:“這一拳是還你的。”
約修亞扶着門把手。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正好被坐在對門位置的池白松看得一清二楚,他餘光看到了她瞪大的眼睛。
然而在“打回去”和“離開”這兩個選項中,他選擇了後者,他望了一眼裴燼,重重地將門關上了。
裴燼在門口“嘖”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門口登記的那姑娘見他出來,問他:“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你臉怎麼了?”她驚訝地問。
裴燼揉了揉臉,面無表情地罵了一句,“被一個傻.逼打了。”
他邊往外走,邊給池白松發消息。
【遺迹的事過幾天晚宴上我詳細跟你說,資料晚點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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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池白松看着被裴燼回了一拳的約修亞,有點哭笑不得。
他無聲地走到自己旁邊的沙發坐下,似乎不在乎臉上的傷痕。
池白松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站着看着他。
“抱歉。”她滿懷歉意,溫柔地觸碰他臉上疼痛的位置,剋制着力道,生怕碰痛了他,“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約修亞搖了搖頭,表示這不是她的錯。
而且裴燼說得對,他哪有什麼立場對這件事表達不滿。
他什麼都不是。
約修亞看着起身幫他倒熱水的池白松的背影,忽然道:“我的假期快結束了。”
池白松端水的動作一滯。
她好像完全把這件事忘記了似的,被約修亞提到時有些茫然,她喃喃道:“是嗎……”她放下杯子。
約修亞接過水杯。
他心裏不安和期待同時在膨脹,他惴惴不安起來,等待着池白松的回答。
她惆悵地說:“也就是說……再想見面,就只能挑假期了,就是不知道我休假時,你有沒有空,如果我們的假期對不上,也許很難見面。”
約修亞看到她的手捧着另一個杯子,不安地摩挲着。
他垂下眼。
約修亞很清楚自己離開後會發生什麼。
裴燼也好、尤利西斯也好,他們都有比自己更充裕的時間來陪伴池白松,如果說現在他們的身份都是在朋友這個位置平起平坐,自己一旦離開,很快就會掉隊,他們有太多辦法讓她的心偏向於他們之中的某一個。
約修亞不希望下次見面時她身邊已經有了其他人。
而那個人會以更親密的身份自居,讓她們的感情親密到無人可以插足。
他不接受這樣的未來,他認為自己已經走到了抉擇的關鍵點。
剎那間他想到自己曾經和以賽亞以命相賭的決鬥,當時他們勢均力敵,自己在危機中找到了機會奮力一搏,才讓以賽亞成為自己的手下敗將。
這種刺激的選擇已經太久沒有了,以至於他忘記了自己也是個賭徒。
約修亞下了決心,他放下了紙杯,擋住他臉的霧氣散開來。
“離開前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他對上她的視線,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