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就像兩隻空中盤旋的蜻蜓忽然相交,在嘴唇觸碰的剎那又立刻分開。
時間太短,就連當事人也不知滋味,裴燼只感覺心頭有火在燎,引出一片山火,在他耳邊噼里啪啦地狂野燃燒作響。
原本就不節律的呼吸因為這不知後事如何的舉動變得越發的躁,吸氣和吐氣間都流轉着忐忑。
池白松神色不定,目光帶着些審視,她並不退縮,甚至探前身子,舉起旁邊的叉子在手裏把玩。
房間裏鴉雀無聲,叉子上銀光流轉。
她抄起叉子,輕輕拍了拍他臉頰。
“是故意的?”
冰涼的叉子印在他皮膚上,裴燼感覺頭腦中激昂的風暴逐漸平靜下來,他目光幽暗,用舌尖抵在齒根,似乎是想將方才那點回味給擠出來。他沒有逃避,他一手扶着冰涼的廚房案台,身子卻順着池白松的動作靠近她幾寸,起伏的胸口只差幾寸就能貼到一起。
他握住她手中的叉子,心中陡然生出些叛逆心來。
於是他咬字清晰又堅定地回答了她的答案:“是。”
事已至此,再無回頭。
就在方寸間他已經承認了自己心中的感情。
他迫切地想知道池白松會怎麼做。
她會怎麼看他,又會怎麼對他……還是說會討厭他,將他掃地出門?
可是不管哪個可能性,都讓他興奮的大腦越發興奮。
池白松:“明明是故意的,就只輕輕碰一下?”
這句話里的信息量太多,裴燼一時間判斷不出她究竟是否願意與自己接觸,他方才不是沒有遐想過唇唇相覆的場景,可這太過冒犯,他要是真那麼做了會不會更糟糕?
但池白松這麼說,就是像在嘲諷他的剋制和收斂。
這句話到底是調侃,還是他可以更進一步的暗號?
池白松抬手按在他的嘴唇上,裴想知道她給出的答案到底什麼意思。
他去捉她的手,嘴唇擦在她白皙細膩的手掌肌膚上,炙熱的呼吸填滿她的手指空隙。
“我——”
“我看你還不是很清醒,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池白松目光清明,在這團黏糊的空氣里半點不受侵擾,她冷淡地抽回手。
裴燼以為是自己的遲疑惹她生氣了,他嘗試補救:“我知道。”
他知道她擁有與漂亮乾淨的皮囊不同的性格,像一柄未出鞘的刀,只是藏起了鋒。
從這種人身上攫取感情本就是艱辛曲折,甚至沒有結果的。
池白松收回視線,慢條斯理地將最後一塊蘋果送進嘴裏。
沒理他。
裴燼感覺她就像一團冷火。
冰冷,但碰到了又會被灼傷。
他無言地將那幾個被她弄亂的叉子重新清洗,放進柜子裏。
池白松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所以他沒有吻到你。”他冷不防地開口,“他只是以為你們要接吻了,就像我剛才那樣。”
池白松:“你倒是比他更大膽一點。”
她揚起手,上面還沾着蘋果的汁液,黏黏的。
裴燼給她在旁邊抽了張紙,虛虛握住她手腕,提起她細嫩的手臂,就在池白松以為他是要幫她擦掉上面的果汁時,他竟然用嘴唇含住了她的指腹,將甜蜜的汁液盡數擦過,他的動作依然是克制又曖昧,不得她應允,絕不往更深的層次探索,只在表層的肌膚觸碰這個環節進行徘徊。
像隨時待命的家犬。
最後他還是捧着她的手,用溫水沖了沖,幫她擦拭乾凈。
就像方才的小插曲並不存在那般。
他
想了下,主動請纓:“食材都準備好了,午餐我來做吧。”
池白松的拇指和食指指腹重疊在一起,輕輕摩挲。
“那你做吧。”她轉身出去了。
等她背過身去,裴燼才用舌頭卷掉殘留在唇上的那一丁丁點果汁,真的很少一點。
但挺甜的。
=
這餐飯吃得相當安靜,兩人誰都沒主動說話,只有電視上的新聞聲。
直到兩人吃完,又收拾完餐具后,池白松才提起正事——關於精神力訓練的資料。
裴燼總算得了她一句新詞,但這方面他的確不了解。
只能說:“我不太清楚,只能先去找其他人問問,或者我去龍谷一趟。”
他所謂的方向也只有兩條線——一是找龍谷,二是找他那個許久沒見過面的研究員媽,問問她是否有這方面的人脈。
……一想到第二條,他只感覺有些頭疼。
裴燼側過臉問她:“你現在已經掌握到什麼程度了?”
池白松笑盈盈地伸出手,掌心朝着地面,然後——
嘩啦啦掉下六、七枚錐子。
裴燼眼睛一縮,他蹲下身來撿起其中一根捏在手裏端詳,錐子的尖端打磨得足夠銳利,比市場上能買到的五金件還要尖銳不少。
他心情複雜地看了眼池白松。
她穿着白色睡裙站在他跟前,高高在上地俯視他。
“這些都是精神力具現化出來的,但是需要我牢牢記住物體的每個細節,才能順利的將其轉化成實體。”
她感覺自己像人/肉3D打印機。
裴燼將地上幾根錐子都撿了起來放到了桌上,他取出一根,用錐子前端抵住指尖,逼出傷口和血來。
池白松眉毛一挑,“夠銳利嗎?”
“夠。”裴燼正色道:“碰到敵人記得往要害刺。”
池白松心想那死了不就麻煩了,她還得想辦法洗清嫌疑。
除非確保自己不會留下任何痕迹。
他將錐子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用手指側面刮過錐身,問道:“只有錐子?沒有其他武器嗎?”
池白松說:“目前只有錐子。”
裴燼打開上衣,從內口袋裏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給她,“這個給你。”
他二話不說就將這柄匕首放在她桌上,一副不打算要回的樣子。
池白松輕碰刀鋒邊緣,裴燼出聲提醒道:“這匕首很鋒利,你小心划傷手。”
“你平時會隨身攜帶這把匕首?”
“嗯。”
她笑了笑,“那這豈不是你的貼身物品?就這麼交給我了?”
裴燼頓了頓,“你的安全要緊。”
他倒是覺得除了匕首,還能再給她找點其他的東西來,這點原型根本不夠。
她不是要用精神力複製然後幻化這些東西嗎?……那乾脆弄個武器庫不是更好?
他心不在焉地暢想起來。
=
裴燼走後沒多久,池白松又得了利雷一通新消息。
是關於她先前提到的那個匹配度測試紙的事情,大意就是這個項目要正式開始運作了,他自己搶了個先機,準備往裏面投點錢,還準備拉上裴燼一起,問她要不要一起。
按照原作內容來看,這算是穩賺不賠的好事,她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過幾天有個晚宴,我找人去接你,到時候我們再細說吧。”
利雷看了下自己的時間表,說道:“對了,你精神力練習的成果好像非常可觀……我認識的人里也有個對這件事很感興趣的,他想找你聊聊,不過答不答應他你自己決定就好。”
“他有說具體情況
嗎?”
“還沒。”利雷說,“我和他不算太熟,只是見過幾次而已。”
他說那個人也會參加過幾天的晚宴,有機會的話還是當面談比較合適。
池白松沒再多說,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
尤利西斯坐在自己房間裏,沒開燈。
先前他讓人去調查潔琳塔,沒想到真的挖出來了一串讓他糟心不已的消息。
看着這堆資料,他目光陰沉:“簡直是荒唐……”
他居然還有個弟弟!
而且她根本查不到這個弟弟究竟是潔琳塔和誰生下的孩子。
要麼是潔琳塔把消息封鎖得太嚴密,要麼是孩子的父親也並非常人,擁有不亞於自己水平的權勢。
不管是哪個,他都覺得糟透了。
一團亂麻中,他聽見嘈雜的人聲和急躁的腳步聲。
院子裏的僕人大聲喊着:“殿下,妃殿下來了——”
潔琳塔提着裙子怒氣沖沖地衝到她的長子跟前,一字一句地質問他:“你調查我?!”
尤利西斯揉了揉太陽穴。
潔琳塔在他心中威嚴越發下降,如今他已經能坦然面對她的怒火了。
尤利西斯:“對,我查出不少有趣的事,就比如我還有個父不詳的弟弟……”
他嘲諷地說:“照理說他根本不是我弟弟,我們之間可沒什麼關係。”
“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潔琳塔竭力想讓他別在關注這個話題,但這時候說什麼都顯得無比蒼白。
她思來想去,找到一個切入點,“他不會影響你坐上皇位。”
尤利西斯嗤笑起來——她以為問題在這裏?
她到底再說什麼蠢話?
他大大方方地說:“我根本沒把他當做過威脅。”
潔琳塔深吸一口氣,看着如今陰晴不定的長子,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他父親是誰。”尤利西斯一副刨根問底的架勢。
潔琳塔臉色煞白,“我不會說的,反正這都不要緊,你只當是我年輕時玩耍犯下的錯……”
尤利西斯打斷他:“你是不是想隨便找你過去的哪個情夫出來接下這個黑鍋?”
“你到底在生氣些什麼?!”潔琳塔倒打一耙,“我說了那孩子並不重要,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你就把他當個隨便的小玩意兒不去管他不行嗎?”說到後來,她聲音都有些沙啞。
尤利西斯直勾勾地盯着她,冷笑起來:“你把我瞞了這麼多年,卻想讓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你以為我是對你言聽計從的玩偶嗎?”
“你……”潔琳塔看着尤利西斯,明白他這是極怒反笑。
曾經任由她搓圓捏扁的男孩不復存在了,她能感受到尤利西斯身上蓬勃的怒意。
尤利西斯:“你倒是挺疼愛他,把他藏得很好,要不是他自己幹了蠢事,找人給我下藥,也許這件事一直都不會敗露。”
他譏笑道:“衝鋒陷陣的事讓我去做,讓我去爭奪那個虛無縹緲的皇位,讓我給你們的母子情深做擋箭牌……你希望我坐上那個位置真的是希望我好嗎?還是想讓我以後為你們保駕護航,幫你把這些醜事遮蓋得天衣無縫……”
“……不,不是這樣……”潔琳塔嘴唇發抖,“這是兩碼事。”
尤利西斯尖銳地問:“父皇知道這個野種的存在嗎?”
潔琳塔瞪大眼睛,像是在想他怎麼會用這麼粗魯的詞。
“如果他知道你身上有這樁醜聞,會不會影響我的競爭。”尤利西斯說,“……你一直讓我去爭那個位置,但你們母子卻是我身上最大的污點。”
潔琳塔感受到他話里的冷意。
不
是沒有人為了和名聲狼藉的家眷劃清界限,就乾脆讓他們永遠“無法發聲”的。
可,尤利西斯是自己親生兒子……
一股來得根本不是時候的母愛讓她振作了起來。
可奧索斯呢,那孩子才多大?
自己出事了,那孩子怎麼辦?
潔琳塔拍着桌子,強撐着身體說:“皇帝不會知道的,這些事我一直藏着,藏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暴露。”
尤利西斯不信這種場面話,但他也不可能真的自己動手,否則就是擔一個壞名聲。
“你回去吧。”尤利西斯揮了揮手。
如今,曾經二人的地位已經完全轉變了過來。
現在掌控話語權的人是尤利西斯。
潔琳塔感覺他還是不滿意,她試探着說:“……你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沒有。”尤利西斯感覺心情糟透了,話說他前腳剛收到消息,潔琳塔就跑到他莊園來,這裏面是不是還有人在給她遞消息?
潔琳塔發現他已經開始想別的事,只能咬牙離開,思考自己這邊的對策。
她步子剛邁出去幾步,就聽尤利西斯淡淡補充了一句,“和宋玉知的婚約我會退掉。”
潔琳塔大聲喊道:“不行!!”
“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尤利西斯已經不再理睬她,“我只是提前告知你。”
沒想到潔琳塔像又找回了主心骨似的,反駁他:“只有這件事我不同意。”
說完,她也轉身離開了。
尤利西斯盯着她離去的方向,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視野中。
……潔琳塔的態度很奇怪,他想。
她這麼想讓宋玉知和自己結婚,真的是因為看上了她的家世嗎?
還是說,她有什麼必須要讓宋玉知嫁到自己家的理由?
會不會和她、還有她這個私生子有關?
看來還得查,他想。
潔琳塔走後,尤利西斯在黑暗的房間裏踱步。
方才的爭吵讓他大腦發脹,潔琳塔尖銳地爭吵聲和她對奧索斯的維護都讓尤利西斯感覺到刺痛。
一刻鐘后,他有了主意,打開終端給池白松發了條消息。
【池小姐,打擾了。】
【我想請你為我進行定期的精神安撫,價格我會按照市價作為基數進行翻倍上調,你看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