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正事
他還清晰地記得四年前在機場的時候，許欣沒有那麼強烈的氣場，她那時候才做了一年的經紀人，雖然一樣的清冷，至少還能看出稚嫩。
用絕大多數電影的話來說。
她成功了。
可若要許希評價。
他只會也真能想到，對方這四年以來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
二十年前，她是許欣，八歲，喪父喪母，有一個五歲的弟弟，被收養在我家，她抱着我，看起來有些吃力，可同時也很開心，現在，她有了兩個弟弟。
二十年後，她是許欣，二十八歲，已婚，有一個五歲的孩子，家庭幸福，事業成功，她坐在我面前，臉上沒笑，可眼裏全是笑。
“姐！”
微顫的呼喚聲中，淚如雨下。
許希小跑上前，許欣見狀急忙扔下手中劇本，起身張開雙臂，將許希抱在懷中。
許希把頭埋在許欣的肩頭上，許欣的手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輕拍着許希的後腦。
這一幕，即便是愛八卦的某人見了，也不會將他們視為情侶。
片刻之後。
許欣面無表情地擦着還在慢慢湧出眼淚，通紅的眼眶證明她方才的情緒遠非當下這般平靜。
許希羞赧地坐在她身旁，不斷給她遞紙。
許欣紅唇微啟，聲音空靈清脆。
“你應該收斂點。”
“對不起啊，姐，我剛才實在忍不住。”
許欣斜睨，眸中嗔怪，“阿姨說你可以控制得很好，所以我懷疑你是故意的。”
“怎麼可能，就算是故意的，也不可能讓你哭呀，應該是笑才對。”
“就當是吧，我原諒你了。”
“謝謝姐！”許希高興地道，“姐，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提前通知我，我本來還想着去機場接你呢！”
許欣扔掉濕潤的紙巾，語氣淺淡：“如果你沒有執拗地出來演一個小配角，那我們今天應該在京城的機場見面。”
言語的威力，向來不體現在聲音的大小。
好比現在，許欣的話很輕，但給許希的壓力卻很大。
他知道，許欣同意與否是一回事兒，可贊成與否是另一回事兒，她可以支持你去做她不贊成的事，但你千萬別想着她會輕易放過你。
當然，這句話指的有且僅有一個許希。
換做其他人，哪怕是許欣的親弟弟許然，此時恐怕已經可憐兮兮地求着許欣看他一眼了。
常言道，長姐如母。
事實上，許欣這個姐姐，比溫言更像是許希的母親。
溫言性子柔和，骨子裏是一個比較喜歡折騰和熱鬧的人，上輩子許家吃喝不愁奔小康就多仰賴於她的付出，與此同時，也沒有耽誤她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一躍成為許家村的信息部主任，掌握了村裡數百家人口的詳細情況，並且逢年過節隨時都在迅速更新。
她和七零年代的其他人不一樣，她不喜歡折騰孩子，更喜歡和許希做朋友，是真正的朋友。
比如說讓走起路來還會晃晃悠悠的許希咬着尚且沒出滿的壓，給她推鞦韆。
總而言之，溫言絕對是一個有趣的人，他更像是許希記憶里那些九零或零零后的父母，不慣着孩子，也不會過分地逼迫孩子。
與之相反，許欣大概更像一個七十年代的人。
她的成績素來很好，許希還沒有上學的時候，就經常見她拿着一根細竹棍，如同魔神一樣站在正寫作業的許然背後。
啪一聲，嗷一聲。
這樣的節奏，許希聽了很久。
直到他入學后，魔神座下的小嘍啰變成了倆。
許希上輩子挨打很少，本以為這輩子怎麼也不會挨打，沒想到居然栽在了許欣的手裏。
上輩子的許欣，可沒那麼……自然，從小到大幾乎沒碰過他。
“姐，不說這個了，我肚子有點餓，我們出去吃吧？”許希迅速轉移話題。
“家裏的飯不好吃？”
“好吃，但是我知道姐在國外一定經常吃，好不容易終於回國，當然要吃點之前吃不到的。”
許欣聞言微微一笑，宛如冰封天地中開出的雪蓮。
“好，你安排。”
“沒問題！”
下樓，上車。
許希導航的同時，給安茜也發了一個位置。
飯店包房，剛剛落座，許欣就開口詢問。
“你這個戲要拍多久？”
“一個月，而且不是天天有，每天還有很多休息時間，我都閑得有些不自在了。”
許欣頷首：“小配角就是這樣，時間要跟着主演或者大明星的計劃來走，不是你想拍就能拍的。”
“是啊，所以我就慢慢等唄，反正還能看看真實的劇組是怎麼運作的，不一定能用上，但不能什麼也不動。”
“你想當導演？”許欣突然問。
許希愕然，當即不假思索地搖頭：“不想。”
“為什麼？”
“做好演員這一件事，就要花費我不少的時間和精力，再做導演，對於娛樂圈來說也沒有什麼好處，只不過是讓大家知道一個名叫許希的人除了演還能導而已。歸根結底，我從來都沒有當導演的興趣和野心，志不在此。”
他說完后，許欣卻不表態，而是靜靜地看着他，眼神一動不動。
許希眨了眨眼，不明就裏。
少頃，許欣嘴角一挑，御姐味兒十足地輕哼一聲。
“你連自己的想法都沒看清。”
許希愣了，“有嗎？”
“你不是沒有當導演的興趣和野心，你只是非常明白，縱然你不做導演，你依然可以是劇組裏說一不二的主人，甚至你當演員的時候，你也會握住比導演更多的權利。”
“呃……”
“投給《新三國》的三千萬，一方面是幫助一個看好你的導演，另一方面，也是為你在劇組中可能遭受的情況做一個提前的預防。你想得很周全。”
“這兩點我確實是這麼考慮的，可……權利什麼的，我還真沒想過。”
“你不是沒想過，你是不需要想。不過，這樣也好。”
許希撓頭：“姐，你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說吧。”
“好啊。”她放下茶杯，天鵝頸伸直，神態瞬間轉肅。
“我就是想告訴你，你知道自己不只是來當演員的，我和叔叔阿姨還有你羽哥都知道，所以我們不會主動戳破你的某些偽裝。但是你一定要記住，你要做什麼，就始終瞄着目標去做，不要隨便被外在因素所干擾，然後去做一些於你目標而言非常無謂無關的事情。這樣，只會在浪費時間和生命的同時，不斷推遲你完成目標的時間。”
有道理嗎？
雖然可能不近人情，但於做事本身，真的非常有道理。
可……說來說去，又繞回許希私自接下曹植這個配角的事兒。
許欣，果然不會輕易放過一個人。
“行了，說正事兒，這個戲之後，你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