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替天行道
「既然程兄弟你所事情的節點在這廟裏,那就請吧。看看你能不能某些門道來。」胡大鵬身子一側,讓開了廟門的位置。
「不急。」
程可燃抬頭觀察着房檐,木質結構,簡單、結實,看起來毫無腐朽的跡象。在大門上,有一塊匾額,上面寫着四個字。程可燃能夠「知道」他們是一種象形文字,卻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種事情在他身上發生過太多次了,早已見怪不怪。他壓根就不曉得自己具體知道些什麼,會些什麼。
只能總結出一條很簡單的規律,那就是「生而知之,不知為不知。」
再看看牆壁,之前就說過,天看起來有股釉色的粉膩。他走進去,用軍刀往上划拉了一下,從觸感上來說,就像是割到了皮革。
「沒法子的,沒法子...」胡大鵬見程可燃用軍刀划拉牆壁,頓時失落了下來,破壞這件事它早就試過了,沒用的。
程可燃收起軍刀,指了指那塊匾額,對胡大鵬問道:「這四個字怎麼念?」
「你不識字」
「不好說。」
胡大鵬被說沉默了,不知道他腦子裏具體產生了什麼想法,但他終歸是念了出來,那四個字是:
「替天行道。」
程可燃自己複述了幾遍,然後順着廟繞了起來。
它不大,繞着轉了一圈,一共才五百七十三步。等程可燃重新走回正門的時候,問道:「壇呢?」
「啥玩意」胡大鵬以為是另一邊兒的說法,於是乎拍了拍亞瑟,問了句:「你知不知道啥叫壇」
亞瑟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情是又要了一支煙,然後說道:「沒,沒聽說過。廟,壇,程兄弟你這些詞彙是哪兒學的?」
這就很有意思了,亞瑟和胡大鵬既不知道廟,也不知道壇。但根據上一次在1026年的所得知的情況來看,這個世界的祭祀的框架早在一千年以前就基本固定了下來,換言之,到「目前」為止也該持續了八百多年之久才對。
程可燃沒有回答,反而是追問道:「有沒有看過一個很大的爐鼎,就是...看起來像是一口缸,但下面有三隻腳,旁邊有兩隻耳朵的那種。」
此話一出,亞瑟和胡大鵬都下意識地長大了嘴巴,相視一眼后連忙走進了廟裏。
過了大概五分鐘,胡大鵬的聲音又傳了出來,他喊道:「程兄弟你快進來,這玩意我們倆有些抱不動。」
後者聽見動靜也沒有遲疑,但也沒走進廟裏,只是伸頭往裏探去,只見亞瑟和胡大鵬兩個人合力抱着一隻爐鼎。在程可燃的認知里,它這隻鼎稱得上小巧,完全不如1026年見過的那些來的巨大。
順便他還觀察了一下內部借口,四梁四柱,正殿,再結合剛才繞一圈觀察到的情況來說,後面該有一個偏廳才對。
內部基本上沒有任何裝飾,這點倒還好,沒讓他感覺到有什麼異樣。但這裏少了幾項很重要的東西,例如:燈、香桌和神像。
既然是廟宇,就不該缺這些;可既然這裏有爐鼎,就證明它們十之八九也有,只是不知道被胡大鵬他們搞到哪兒去了。
「替天行道嗎...這小廟裏,莫非真裝着大神」程可燃最終還是走了進來,第一句便是:「放着我自己來看吧。」
亞瑟和胡大鵬本來就有不小的身高差,顯得爐鼎一高一低的,後者聽見程可燃的話之後力氣馬上就鬆懈了不少,這舉動差點沒讓亞瑟把它給摔到地面上。
「你小心點!」
這個捉摸不透的鬼地方終於要有些答案了,已經清醒過來的亞瑟可不想在現在這個時刻搞砸。
最後它被輕輕放在了地面上,三個大佬爺們就像是門檻上嗦面的一樣,蹲作一排,都緊盯着爐鼎看。
興許是亞瑟和胡大鵬都知道程可燃現在還不信任自己,故此刻意蹲遠了一些,就連扛着的槍也在搬爐子之前就給卸了。
這隻爐子三足,兩耳,一口,上無蓋,估摸着就四十五厘米高。材質應該是某種銅料,上面陽刻着奇異的紋路。說紋路奇異是因為它不符合1026年時,程可燃知道的任何一款圖種。
「為什麼裏面是濕的?」
亞瑟說道:「我們要之前要清洗紗布,所以...」
「這玩意一開始應該是放在門前的才對吧?它如果真那麼沉,你們廢了那麼大的勁兒給它搬進去,就為了洗紗布?」程可燃不任何亞瑟的說法,但從肢體語言和神情上來說,他又不認為後者在說謊,所以補了一句:「你們用它來洗紗布沒問題,但再仔細想想,你們當初到底為什麼要把它給搬進去?」
亞瑟一愣,看了眼胡大鵬,後者目瞪口呆,張嘴阿巴阿巴的,楞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從這個反應看起來,程可燃估摸這件事十之八九也和胡大鵬「發了瘋」有關。
「你們找到它的時候,裏面有...土之類的東西嗎?」沒說香灰,說了他們倆也不懂。
「有。但我們給倒了。」
「還記得倒哪兒了嗎?」
「風一吹就揚了呀。」
「你們聽見過樹葉動嘩啦啦的聲音嗎?」
追問之下,這個問題顯得有些突兀,亞瑟不明所以,還是回答道:「這鬼地方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和死了一樣。」
所以,哪兒來的風
程可燃在心裏自問了一句,目前信息太少,面前兩個人短期內收到的衝擊有點太多了,他不想再進一步刺激下去。
看他突然沉默了,胡大鵬說道:「我現在去挖點土給買進去,行不行就用那路上的土。」
這句話倒是把程可燃給點醒了,他自己就起身走了出去,在路上抓了一把土。
它,很細膩,就和牆壁一樣。
轉身,他對着最出來的兩人分別說道:「亞瑟,你用這土把爐子填個大半滿。大鵬,你帶我去一趟後面的偏廂。」
說是讓胡大鵬帶路,但他話剛說完他就越過兩人走進了廟裏。胡大鵬緊隨其後,忍不住追問了一句:「真有法子」
程可燃腳步不停,答道:「這法子,可能多半還要出在你身上。」一邊走,一邊觀察,同時把目前得知的信息分享出來,他必須要說,因為他需要胡大鵬被「觸發」,記憶也好,什麼東西也罷。要把事情推進下去,他就得把推論給說出來。
「...現在我們知道幾個事情。第一,環境有問題,大問題。太陽不會動,火燃了不會自己滅。二,這場仗打的莫名其妙,人都瘋了。三,這廟是你領着大家來的。所以我想知道,也得知道...」說道這裏,他已經走進了偏廂。推開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床,上面沒有床單被褥,胡亂堆砌着一些東西,說明沒人睡。那些東西都有些破敗,看樣子都是從戰場上帶下來的,和這座廟沒什麼關係。
這間廂房不大,最多就只能睡得下六個人,還得是頭頂腳,腳頂頭,肩膀挨肩膀。
從地上沒被擦拭乾凈、濺射出來的血跡能看出來,在床前本該放在一個什麼東西——或者說,那隻爐鼎原本被他們放在了這裏。
「這裏睡不下十個人,你們一開始是咋睡的?」
他的問題非常跳躍,胡大鵬還沒從前門四點濾清呢,就又被問着了。他雲裏霧裏得回想着,說道:「這裏原本躺的是傷員,其他人睡外面。一開始還有人在門口把風,但久了知道這鬼地方沒動靜,也就無所謂了。」
「傷員死的最早嗎?」他像是問了一句廢話,可胡大鵬依然被激起了希望,因此任是選擇了回答,道:「是的。第一天睡這兒的是倆紅毛子,名字我記不清了,還有爍金的弟弟,爍桓。亞瑟對他們照顧的緊,可還是走了。爍桓傷太重了,基本上躺下沒多久就死了。」
「那隻爐鼎也是第一天就搬進來的」
「嗯。」
「躺床上的人死最快,是嗎?」
「爍恆傷得罪重啊。」說完這句話,胡大鵬和不是傻子,才算是回過味兒來了,反問道:「你是說,不是他死的最早不是因為他傷的重,是這床?」聲音有些發顫。
程可燃一開始又不在現場,沒辦法倉促之間下判斷,只能是猜測。
其實拋開這座詭異的廟和這奇怪的天氣,發生在廟裏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傷重的人得到較好的照顧是正常的,但他們丟了命也是正常的,但哪兒能拋開不談事情根本不能以常理衡度。
「你仔細想想,你埋的那些傷員是不是都是在這兒死的?瘋了跑了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在外面睡的?」
先不談亞瑟和胡大鵬是咋活下來的,總之那些不在的人里就分了兩種情況,要麼死了,要麼跑了。
胡大鵬先是猛地點了點頭,然後仔細一想,又搖搖頭,說道:「不是。」
這個反應讓程可燃答道:
「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