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新的精神
與朝鮮國完成初步接洽,並且和遼東巡撫郝傑會商完畢並部署了後勤工作后,林經略仍然不可能閑下來。
雖然已經接見了李如松、麻貴、董一元三個第一等級將官大總兵,但還要繼續接見游擊級別以上的將官。
一來他作為方面統帥,熟悉部下主要將官乃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連手下的將官都不認識,這仗還打個屁。
二來大明官軍太碎片化,別管將官的官職叫游擊、參將還是副總兵,可能都是平行的獨立作戰單位。
彼此主要區別大概只在於本營兵力多寡而已,大都在一兩千人左右,撐死了三千來人。
真的是平行關係,並不是副總兵管幾個參將,參將管幾個游擊這樣的上下級關係。
除非戰時臨時編組,會以一個副總兵或者總兵統領某路幾個營。
所以對於游擊以上的將官,林泰來全都要接見,保證熟悉每一個作戰單元。
受李如松節制的遼東薊鎮系統兵力最多,將官也最多,有李如柏、張世爵和楊元三位副總兵級別將官,以及李寧、查大受、祖承訓、李有升、李平胡、駱尚志等等。
看名單就能看出來,不是李家嫡系就是李家部將、家丁出身,要麼就是出自李家老根據地鐵嶺,唯一例外就是南人駱尚志。
在歷史上,這基本上就是第一波入朝大軍的陣容,接下來的攻克平壤也是這些人打下來的,乃至收復開城漢城甚至碧蹄館,還是這些人。
林泰來一一對眾將勉勵了幾句,又說了說倭兵的特點,提醒一下該注意什麼,也就結束了接見。
在碧蹄館大戰之前,遼東薊鎮系統這些人打的問題不大,也不需要穿越者太多干涉。
再說這撥人身上李家印記太深,林泰來一時間也施加不了太多影響。
所以林泰來就不在這些人身上浪費寶貴時間了,有李如松節制他們就足夠了。
然後第二波來參見的是受麻貴節制的宣大將官,有解生、牛伯英、楊登山、擺賽、頗貴、黑風虎等等。
其中解生、楊登山、擺賽、頗貴雖然在史書中不很出名,但此時也號稱宣大四猛將。
不過林經略卻先招呼的是黑風虎,嚴格按級別來說,黑風虎今天都不夠資格進來。
然後林經略指着黑風虎,很不見外對宣大眾將官說:“此乃本部院的武門生也,望諸位多加關照。”
資格最老的楊登山代表宣大眾將回話道:“好說好說。”
就算拋開林泰來的關係不提,這黑風虎也是宣府鎮宿將黑曉的義子,本也不是外人。
“坐!”林泰來指着座位,親切的說:“宣府巡撫王象乾乃是本部院妻侄,調你們來殺倭也是經過王象乾保舉的,故而本部院與爾等也不算外人了。”
見經略大人示好,眾將心裏便輕鬆了不少,誰不想有個“自己人”上官?
要是遼東系的李如松作主將,上面再沒個別人撐腰,他們這些宣大系真就成後娘養的了。
寒暄幾句后,林泰來便開始不厭其煩的詳細講起倭兵。
“關於倭兵的戰法,先前我曾給你們寫過,第一是火銃犀利,第二是善於築壘,第三是戰鬥經驗豐富,戰鬥意志尚可。
至於短處,大概就是騎兵少,大型火器少等等,今天就不多說了。”
“今天本部院主要想說的,就是如今總體形勢,已經有兩個顯著特點。
第一,倭兵入侵朝鮮國,到目前太過於順利,一口氣突進一兩千里,佔據城池數十。
這就導致倭兵目前心態鬆懈,已漸成驕兵。”
楊登山詢問道:“斗膽請軍門示下,何以見得已成驕兵?”
林泰來答道:“從兩點可以得知,倭兵第一兵團主將小西行長佔據平壤后,就不再北進。
然後倭兵居然不抓緊時間徵發朝鮮民眾備戰,比如運輸糧草或者修築堡壘、製造器械。
反而發榜安民,免除朝鮮民眾徭役,這是何等的鬆懈和自滿?”
楊登山贊了一聲“軍門明見”,就不再多嘴了。
眾人暗暗想道,林經略這情報簡直太詳細了,不服不行。
而後林泰來繼續說:“如今總體形勢的第二個特點就是,倭兵幾乎佔據朝鮮全境,就不得不分兵各處把守,甚至處處築壘,這是倭國打習慣了內戰的做法。
但我大明邊軍馬匹充足,就有了分割包圍倭兵的機會。
至少在第一階段倭兵還沒有適應之前,這種分割包圍倭兵的機會很大。”
“請軍門下令!”楊登山聽出了言外之意,林泰來對他們宣大軍強調這個,肯定是有什麼相關籌劃。
林泰來笑道:“目前還需保密,你們整軍備戰就是。但本部院有言在先,你們與遼東軍的任務肯定不同。”
現在都知道,倭兵在北方有兩個前鋒兵團,小西行長的第一兵團進軍平安道和平壤,主要在西海岸;
加藤清正的第二兵團進軍咸鏡道,沿着東海岸更加深入,一度還越過了圖們江。
以朝鮮國的地形,東西海岸之間高原山脈聳立,所以兩海岸之間很難聯通。
在原本歷史上,李如松率領三萬多人過江后,直撲平壤。並且在平壤擊潰了小西行長兵團,然後繼續一路南下。
在這個時間點上,如果有上帝視角就可以看到,小西行長兵團潰敗后,位於東北海岸方向的加藤清正兵團幾乎成了“孤軍深入”態勢。
不知是兵力不足,還是情報不夠的原因,明軍並沒有對加藤清正兵團動手。
然後“孤軍深入”的加藤清正兵團在耽擱了十多天後,仍沒受到包抄堵截,從朝鮮國東北轉進千里順利的撤回了漢城。
所以林經略有個構想,既然自己手頭兵力比原本歷史時空更加充足,那麼戰爭肯定要有點不一樣的地方。
李如松部仍然去打平壤,而麻貴和董一元部似乎可以先向南然後直插東海岸,堵截加藤清正兵團南撤。
朝鮮國北方中間全是高原和山脈,只有東西海岸有小片平原和主要道路。
所以加藤清正兵團南撤道路只能是沿着海岸走,相對很容易尋找和堵截。
只要能順利攔截,全殲的難度就不大了,那可是足足兩萬多倭兵精銳。
目前這個構想還在地圖作業階段,林經略並沒有公佈的想法。
所以今天接見了宣大軍的將官,並設宴款待時,只大講特講倭兵形勢,科普倭兵信息,並沒有透露任何軍機。
宣大軍之後就是延綏軍,不過由於路途較遠,目前延綏軍兵力略少,主要將官有左聰和余尚德等等。
林經略再次親自科普了一遍倭兵各種情況,其實這也是接見幾十個將官的目的。
畢竟在整個大明,沒有人比林經略更懂倭軍,林經略不得不抓住一切機會向將士灌輸信息。
正當林經略大肆接見游擊以上將官的時候,九連城又來了兩位奉命前來參見的人物,皆穿大明武官袍服但留着金錢鼠尾辮。
乃是建州都督僉事、龍虎將軍奴兒哈赤,以及奴兒哈赤的親弟弟、建州指揮使舒爾哈齊。
如果奴兒哈赤的意思是野豬皮,舒爾哈齊的意思就是小野豬皮。
歷史上在奴兒哈赤的早期戰鬥生涯里,很多後世熟知的人物還沒登上舞台,比如皇太極現在還是個胎兒。
目前奴兒哈赤所依靠的親信,就是親弟弟舒爾哈齊和“五大臣”,即額亦都、費英東、何和理,安費揚古,扈爾漢。
其中舒爾哈齊堪稱“一字並肩王”地位,從小就與奴兒哈赤一起打江山,在建州女直中的威望比奴兒哈赤只稍弱一籌。
在歷史上,舒爾哈齊最後結局是與哥哥奴兒哈赤產生矛盾后,被幽禁而死,算是你大清的“秘史”之一。
這次兄弟二人趕到九連城,是因為林經略要求他們過來當面解釋。
先前加藤清正率兵越過圖們江,攻擊海西女直部落時,為何建州女直沒有遵令出兵?
奴兒哈赤本想還帶上“五大臣”護身壯膽,但是想起三年前進京朝覲,“五大臣”被林泰來一人團滅的陰影,還是把“五大臣”都留在老家了。
站在九連城的城門口,舒爾哈齊忍不住抱怨說:“但凡先前稍微出動點兵馬策應海西各部,也不至於有今日之忐忑。”
建州女直既然接受了大明冊封,名義上也是藩臣,雖然可以“聽調不聽宣”,但接到出兵命令后,總不能一點象徵性表示也沒有。
而且當時挨了加藤清正大嘴巴子的海西女直首領布占泰,乃是舒爾哈齊的雙重姻親
奴兒哈赤則沉着臉回答說:“明軍與倭兵交兵,必將無暇他顧。
我部就要迎來大有作為的時機,所有兵員都要珍惜使用,不可任意浪費。
只要安然度過這次參見,我們建州就是海闊天空、鵬程萬里!”
他也沒想到,這位經略大臣在緊鑼密鼓的東征之餘,還有心思抓着小小的建州不放.
按照正常邏輯,這時候的經略大臣不應該滿腦子都是倭兵和朝鮮嗎?怎麼還能分心盯着對大局沒任何影響的建州女直?
這時候建州女直還沒能力公然反抗大明,接到經略大臣召見的諭令后,他們兄弟就只能走一趟九連城了。
在幕府大堂聽到城門的報信,林經略就將崔五魁喊過來,“你先接了建州女直兩位酋長入住驛館。”
崔五魁還挺納悶,怎麼特意讓自己去接?雖然自己負責外交業務,但兩個蠻族酋長至於么?
然後又聽到林經略吩咐說:“這兩個人要給予同等檔次的禮儀規格,安排同等檔次的屋舍,分別安排同等檔次的宴飲。”
崔五魁提醒了一句說:“確定是同禮么?一個是都督僉事、龍虎將軍,另一個是指揮使,並不是同級。”
林泰來不解釋,呵斥道:“按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崔五魁奉命出去,到城門口接了奴兒哈赤、舒爾哈齊兄弟,見禮的時候,對兩人一模一樣的分別見禮。
等到了驛館,又先送了奴兒哈赤進院落正房,然後又領着舒爾哈齊往外走。
按正常禮節安排,奴兒哈赤居正房,舒爾哈齊在廂房就可以了。
奴兒哈赤終於覺察到有點不對,忍不住問道:“崔大人要引着我弟去哪裏?”
崔五魁答道:“要去隔壁院落正房,與這邊一般無二。
對了,今晚宴席也是分別款待,貴兄弟二人皆為主賓,以示厚待之意也!”
奴兒哈赤:“.”
千算萬算,甚至做好了受盡屈辱的準備,卻沒想到會遭遇這招!
若大明有林泰來這樣的人,自己還能有稱王東北的機會么?
當晚就有兩個參將出面,各自負責款待了建州女直兩兄弟,禮數完全一樣。
及到次日,崔五魁又來領着兩兄弟,前往幕府大堂。
百忙之中的林經略抽空受了參拜后,卻先與當弟弟的舒爾哈齊說話,和藹的拉起家常話寒暄。
旁邊被冷落的奴兒哈赤臉色當即就黑了,這位林泰來還是這麼沒有禮貌!
雖然他並不想和林泰來打交道,但他才是建州的首領好不好?
就算是挨刀,也該是他先挨!
林泰來對舒爾哈齊問道:“聽說你與海西女直烏拉部的大酋長布占泰聯姻?”
舒爾哈齊老老實實的答道:“在下將女兒嫁給布占泰,而後準備娶布占泰之妹。”
“啊這.天作之合也。”林經略違心的說了句,同時把“貴圈真亂”這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舒爾哈齊暗自納悶,先前曾聽哥哥奴兒哈赤說,林經略品性凶暴無比,而且極度仇視女直。
但今天親眼見到的林泰來態度可親,怎麼看也不像是哥哥所言那樣?
然後又聽到林泰來問:“那麼先前倭寇加藤清正越過豆滿江,入侵海西各部。
而後重創布占泰,據聞斬殺布占泰部下九百餘人,怎麼不見你出兵救援?”
舒爾哈齊不知該怎麼回答,或者說不想當面撒謊,就無奈的看了眼哥哥奴兒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