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阿南(二)
直到進入迷霧魔法陣,妮可·羅賓才異常淡定的向眾人丟出一個消息:“以我們的速度,最快,三天之內就可以踏上龍巢的土地。”
“三天?”
寇拉的臉色閃過一抹憤怒,三天,這遠遠超出她的預計。她冷眼看向妮可·羅賓,道:“呵,這消息可真是驚人,我以為只要三個小時。你還有什麼沒說的,一次性說出來吧,如果你故意隱瞞一些信息,使我們置身於危險之中,我發誓,就是死,我也要狠狠的咬你一口。”
“我沒有故作隱瞞。”
妮可·羅賓用無辜但始終冰冷的語氣回答:“飛行的話,確實只是幾個小時的事情,但我忘了……你們是乘船的。”
“飛行?”
此時一行人位於黑珍珠號的船長室中,阿蘭薩正百無聊賴地擦拭安琪拉劍身上的污漬,並未將寇拉與妮可·羅賓的對話聽到耳中。但妮可·羅賓的這一句話偏偏被他聽到了,他抬起頭,看向主座上的寇拉,說:“嘛,也許我們可以先飛過去。”
“沒必要。”
寇拉卻否定阿蘭薩的提議,說:“我們是過去掠奪的,不是過去屠龍的,你現在過去,難道要和龍巢里的龍打上三天三夜,然後等着艦隊過來搬運資源么?”
“呃……嘛,龍群的主力不是被我們消滅了么?”阿蘭薩顯得很無辜。
“他的提議不錯。”妮可·羅賓竟是難得的附和阿蘭薩。
“那是龍巢!”
寇拉很不客氣的反駁,同時向妮可·羅賓投出一抹譏笑,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龍族之王帶走龍族的高端戰力,那麼龍巢里還剩下中端戰力以及低端戰力,就算中端戰力被我們全部清理了,低端戰力呢?”
妮可·羅賓忽然拉開笑容,卻同樣飽含譏諷,說:“低端戰力?你應該明白,以龍族的繁衍能力,它們的低端戰力其實比高端戰力還要少,根本不成威脅。”
“但它們的寵物可不少。”
寇拉收起臉上的譏笑,隨即嘴角切換至看似溫和的弧度,說:“據我所知,龍族收藏不少稀奇古怪的種族怪物,這些東西,要是我們打進龍巢,龍族指不定會把它們放出來阻礙我們……說白了,老朋友,你不就想讓我多殺幾頭龍,或者乾脆幫你清場,好讓你達成你的目的么?”
“已經泡湯了。”妮可·羅賓沒有絲毫愧疚和被揭穿的尷尬。
這時,寇拉卻一轉話鋒,對準“無辜”的阿蘭薩,說:“小子……如果你有精力和巨龍大戰三天三夜,不如陪我三天三夜,如何?哈哈,這樣一來,這三天會過得很愉快的!”
“……”
阿蘭薩充耳不聞,完全專註於擦拭已經乾淨得不能再乾淨的魂器安琪拉。
卻在這時,船長室的門被推開。
出現在阿蘭薩等人眼前的人,並不陌生,是克里特。只是在確認哥哥離世的消息后,克里特變得極為沉默寡言。他的目光在船長室中掃過一圈,隨後以不輕不重的聲音道:“水手在海面上發現了一樣東西,你們最好出來看看?”
“在這個霧氣濃重的地方,能有什麼東西?”寇拉卻沒有起身的意思。
“一艘船。”
“哦?”
是阿南家族的船,因為妮可·羅賓說過,她曾與阿南家族合作,除此之外,寇拉和阿蘭薩也想不到還有什麼船會出現在這裏。
事實也正是如此。
這艘船已然屬於廢棄狀態,在海面與迷霧之間漫無目的的漂泊着,龍族之王佈下的迷霧魔法陣中,能見度非常低,若不是經驗豐富的水手通過辨識海面的波紋,大致判斷出航線附近存在障礙物,從而在謹慎行駛的情況下,發現了橫置在航線前方的這艘船。這也說明寇拉選出的五十名水手中,確實有不少經驗豐富的航海士。
此時黑珍珠號亦完全停泊,迷霧魔法陣內沒有風,且在黃金針的作用下,黑珍珠號一時半會也不用擔心偏離航線,或者被外力推向突然出現在航線前的戰艦。
“果然是。”
通過鷹眼術,寇拉的視線鎖定掛在桅杆上的旗幟,儘管如同抹布一樣褶皺的旗幟有些難以分辨,但寇拉最終還是確認,旗幟上的標準正是阿南家族的家族徽章。
“嘛,怎麼處理?”
阿蘭薩無所謂的聳聳肩,他對這艘船的從屬並不關心,唯一讓他注意到的,便是這艘船意外的停在黑珍珠號前進的方向上,不處理掉的話,黑珍珠號自然不能前進。
“拆了就是。”看來寇拉對這艘船的態度,與阿蘭薩相同。
如果在龍巢之外,發現一艘阿南家族的船,無論是阿蘭薩,還是寇拉,或許還會掂量着出手,但在龍巢之中,或者說龍族之王佈下的迷霧魔法陣中,阿蘭薩和寇拉自然不會留手,何況,目視過去,這艘船顯然已是一艘死船。
寇拉將雙手揉在一起,發出啪啪的指節聲。另一個阿蘭薩沒有發覺的隱情是,阿南家族曾是鬱金香家族的“下屬”。
寇拉隨即令熾午守在黑珍珠號上——黑珍珠號並不安全,至少對寇拉來說,必須要有一個人看着妮可·羅賓,她才感到放心——而她則與阿蘭薩交換了眼色,同時飛行對面的船隻。
“等等!”
方才接近阿南家族的船,阿蘭薩忽然伸手攔下寇拉,說:“嘛,有點……小驚喜。”
“什麼?”寇拉目光掃向已經近在咫尺的船隻,其上死氣沉沉的氛圍讓她想不出能有什麼驚喜。
“有人,還活着。”阿蘭薩說。
“哦?”
寇拉卻頗感玩味,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光彩,筆直的掃在阿蘭薩身上,說:“你的眼力不錯,這確實是個驚喜。”
“……”
阿蘭薩愣了愣,而後微微一笑,說:“嘛,我們下去吧。”
一艘被龍族之王的迷霧魔法陣困死的戰艦,進入這艘戰艦內部之後,阿蘭薩和寇拉才真正意識到,黃金針的重要性。
船艙里充斥一陣陣惡臭,到處都是腐爛而且枯槁的屍體,可以想像,阿南家族的水手們在這艘船上經歷了漫長的漂泊,卻始終無法穿過迷霧,最終,他們吃盡船上的糧食儲備,活活餓死。阿蘭薩在一具屍體旁找到一張被撕開的魔法傳送捲軸,捲軸的紙質有些泛黃,顯然它的主人已將它收藏許久,留作關鍵時刻的保命符,然而,它的主人在絕望之時將它撕開,它卻無法對主人的信任做出任何回應。
隔絕空間魔法的未知海域,加之龍族之王的迷霧魔法陣,若沒有黃金針,任何闖入這裏的艦隊船隻,都形同駛進死亡的陰影中。
“該死!”
寇拉忽然罵出一聲,着實把皺眉觀察周圍的阿蘭薩嚇了一跳。她用手捏住鼻子,說:“我們出去吧!”
“不。”
阿蘭薩卻果決的搖頭,回答:“我想我們有必要去見見這艘船上唯一的倖存者……他有點……不簡單。”
“不簡單?”
寇拉用鼻音諷刺道:“是餓不死的不簡單,還是臭不死的不簡單?”
“嘛,還真是這樣。”
阿蘭薩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隨手指向一具屍體,說:“你看這具屍體的手臂……發現了嗎,是被撕咬過的痕迹,而這種咬痕……顯然,是人的牙齒造成的。”
如此一來,這艘船上唯一的倖存者,其維持生命的方式,不言而喻。
得知阿蘭薩的猜想,寇拉的眉頭卻緊皺起來,冷聲說:“如果你認為踩着一堆腐爛的屍體,去見一個靠吃人肉生存的人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那你就去見吧,但我不奉陪。”
“我只是覺得……”
阿蘭薩想了想,回答:“不,是好奇……一個怎樣的人,才能打破自己的道德底線,完成這樣……噁心的事情。”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答案……該死!”
寇拉再次難以忍受的罵出一聲,同時伸手一揮,一股強大的魔法氣流在她指尖形成,隨後朝前推去,將遍佈在這間船艙里的屍體以及濁惡的空氣掃到一邊,她才感覺好受許多,並轉身看向早已閃爍到她身後的阿蘭薩,說:“人的本質和野獸沒有多大的差別,甚至比野獸還要野獸,你明白嗎?只是有些人知道自己是一個人,而有些人一直把自己當成野獸……也可能是禽獸,無所謂,當飢餓的程度,或者誘引人犯錯的東西足夠多時,大多數人都會屈服於身體的本能,當然,也有少部分能夠保持清醒。前者……你可以認為他們是隱藏更深的野獸,而後者,則是真正的人。”
“不錯的哲理。”阿蘭薩點點頭。
“最不錯的是,你永遠也不知道你是一頭隱藏更深的野獸,還是一個真正的人,因為你還沒有經歷飢餓,也沒有碰到能夠誘引你犯錯的東西。”
這句話配合寇拉譏諷的語氣,讓阿蘭薩倍感不適,但他還是強制自己將這句話記在腦海中。
寇拉觀察阿蘭薩臉上的表情,滿意的問道:“好了,你現在還要去見那個吃人的傢伙嗎?”
“嘛,不需要了。不過……”
阿蘭薩對寇拉咧嘴一笑,說:“不過……你剛才的魔法,似乎驚動了那個傢伙,他正朝這邊過來……他的戰力等級,貌似還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