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勞心費神
聽聞女兒無性命之虞,江氏懸着的心這才放下。可見那腰間滲出的血跡,又不免眼眶緋紅。
“安老神醫,我送您出去。”方管家說完,背起藥箱,帶着安老神醫出了屋子。
外男一走,葉寧語就見嬸嬸們、姨娘們、一眾弟弟妹妹,還有丫頭們全部圍了上來。
“大姑娘”、“長姐”、“阿雲”……
阿雲是葉寧語的乳名,只有家中父母和叔叔嬸嬸才這樣喚她。
望着二十多張關切的臉,葉寧語心中一暖,鼻子發酸。
上一世,從父親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那一刻起,葉家就再未出現過此刻這樣讓人溫暖的情形。
葉寧語看着江姨娘,聲音細若遊絲。“十一還小,聞不得血腥味,姨母帶他出去吧。”
江姨娘不僅是葉家長房姨娘,也是葉寧語母親江氏的堂妹。葉寧語和胞弟葉安珺都是江氏所生,習慣稱呼江姨娘為姨母。
江姨娘知道葉寧語是為了自己兒子好,不放心地看了葉寧語一眼,良久才帶着葉安錦出去。
“你們幾個都回去讀書,離明年春闈只有幾個月,學業不可停下。”葉寧語望着幾個弟弟,雖然語氣輕微,卻不容置疑。
在這個家中,弟弟妹妹們都愛重這位長姐。有時候,她說話比葉家三位老爺都好使。
五公子葉安珺皺眉,“阿姐,你傷得如此重,我們怎能安心。”
“敢傷我長姐,天子腳下竟有這般大膽的賊人,我這就帶人去西郊,把他們都剿咯!”八公子葉安舒跳出來,一臉怒意。
四房主母段氏自小在宮中長大,是見過場面的人,見不得親兒子這般沉不住氣。“聒噪,滾出去!你長姐還要養傷。”
“阿崢,你是兄長,帶他們回去。”葉寧語看着四郎葉安崢,輕聲說道。
葉安崢見長姐意決,恭敬行禮,拎着葉安舒,帶着眾兄弟退了出去。
三房主母孟氏見自家兒子阿崢穩重識大體,不免欣慰。
院外頓時傳來葉安舒的抗議,“四哥,我又不去國子監,你拎我幹什麼!”
葉安珺沒好氣,“你都多久沒去了,司業說你要再不去,他就要到府上,親口問問四嬸葉府八公子是不是不應科考了。”
屋內的段氏一聽國子監司業都要來府上向自己告狀了,火從膽邊生。幾步走到門口,指着葉安舒的鼻子罵。“阿崢阿珺,你們今天幫四嬸把這臭小子給綁了,就是抬也要抬到國子監!”
葉安舒一聽,頓時沒了氣勢。他這幾個兄長可不是吃素的酸學生。除了四哥葉安崢體弱,其他人各個自小習武,要真圍攻他,定沒好下場。連忙縮着脖子,跟着兄長們乖乖走了。
幾個公子離開,秋水院頓時清凈了不少。
孟氏一見葉寧語神態疲憊,忙看向幾位姑娘。“你們也都回吧,你們長姐得靜養。”
葉寧歡、葉寧秋、葉寧東、葉寧希看了看虛弱的長姐,依依不捨地出去。
隨後,孟氏、段氏、阮姨娘也都輕聲走了出來。
看見江氏紅着眼立在那裏,葉寧語輕聲喚道:“阿娘。”
江氏這才聲音哽咽,坐在床邊,“你別想把阿娘也趕走!”
葉寧語苦笑,“今日去西郊的幾個小廝,阿娘就別用家法了,不關他們的事,只因匪徒實在兇悍。”
江氏雖然不是惡毒的主母,可一想到府中僕人沒有保護好女兒,讓她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是有怒。“他們幾個一回來就去自請了家法,現下怕是已經挨了打,正跪在秋水院外謝罪呢!”
葉寧語強撐着小腹傳來的痛意,開口道,“如今府上事多,正是用人之際。那幾個都是忠心的,估計也受了傷。阿娘不必太過苛責,找個大夫給他們瞧瞧,赦了吧。”
見女兒如此虛弱,江氏心下一軟。“你啊你啊,也不看看自己成什麼樣了,還關懷別人!”
葉寧語頭暈不已,想就這麼睡去,心中又有事牽着。“阿娘,還有一事。今日在華嚴寺,那鍾康與戶部尚書張少節的獨女在庵堂行苟且之事,眾目睽睽之下,見者甚多。”
江氏陡然聽見這樣的閑言,不免一愣,“哪……哪個鐘康?”
一旁為葉寧語擦汗的青連抬頭,“夫人,還有哪個鐘康,就是咱們二姑娘定下的夫婿,左司郎中鍾家。”現在想起鍾康與那女子衣不蔽體躺在榻上的模樣,青連不覺臉頰通紅。
“什麼?”江氏面色震驚。
“本來想着一回來就給三嬸道明此事,儘快給寧歡退婚,可我這……剛才人多口雜不好說。阮姨娘人微言輕,寧歡一個女兒家又不知如何開口,又只當自己是庶女。只望阿娘立即告知三嬸,此事當早作定論,不宜拖延。”
江氏已恢復常色,此刻她千般不想離開這間屋子,可見女兒這着急的神態,只怕她再不去找三弟妹,女兒就要站起來自己去了。
“好好好,阿娘都依你。你躺着,切不可再勞心費神了。”江氏起身。
走到門口,又看向青連道,“照顧好大姑娘,如若有事,我拿你是問。”
青連忙行禮道是。
“大姑娘,別說話了,歇着吧。”青連跪下,輕輕擦拭葉寧語不斷滲出細汗的額頭。
看着小腹間纏着的白色繃帶,青連的聲音從鼻中發出來。“這……傷口怪嚇人的,都是我沒用。”
她清楚記得,當時自己擋在大姑娘前面。就在賊人闖入之際,是大姑娘將自己推開。
如若自己力氣大些,不被推開,這一刀就是她受了。青連寧願自己挨這一刀,也不願看到大姑娘受傷。
“好了,我這不沒事了嗎?我睡會,如明日卯時未醒,你務必叫醒我。”葉寧語實在撐不住了,痛意加困意,讓她只想倒頭便睡。
“喝了葯再睡吧,安老神醫開的葯馬上熬好了。”青連心疼大姑娘,受了這麼重的傷,何苦還要如此苛待自己。
葉寧語點頭,不多時喝下藥,嘴裏苦味還未散,便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