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京都文書
正如沈崇德所言,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賈。
頂多也就是有錢了些。
然而他一沒有功名官身,二沒有權勢背景,他要想救沈招娣出來,就只能去求秦九娘。
但是剛才街頭上那兩個巴掌告訴他,求秦九娘這條路,明顯行不通了。
曾經那個愛他愛到骨子裏面,為了他不惜和家族決裂的秦九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將他從她的心裏面踢了出來。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現在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了。
反而有一種蝕骨般的仇恨,就好像他是她的生死仇敵似的。
……不就是喜雪宴那次,他縱容柳芙蓉陷害她,沒有站在她那一邊嗎,何至於就這般小心眼記上仇了?
再說了,不管是他,又或者是柳芙蓉,他們兩個人都因為那次的事情付出了代價,一個被當眾休夫,成為江州城口中的笑話,一個到現在還被關在府衙大牢內,聽說來年就要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服刑。
他們兩個人都付出這樣慘重的代價了,她卻毫髮無損,最該氣惱的不是他們嗎,她怎麼還反倒氣惱上了?!
還因為這種小事情,就把他當成生死仇敵,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一想起這事,就把秦九娘恨得咬牙切齒,只覺得秦九娘實在是小題大做,且心胸狹隘如針尖。
倘若他知道上一世,因為這種小事,秦九娘經歷過的那些非人的酷刑,以及最後的慘死,他會不會還將喜雪宴上的事情,當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來看待。
還能不能再像現在這般,咬牙切齒的暗罵秦九娘心胸狹隘。
……可惜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秦九娘視他如仇敵,想要求秦九娘放了他的大阿姐,無異於痴人說夢。
所以他不能再失去鍾子堔這個助力,他得將對方牢牢地把控在手中!
像以前把控秦九娘那樣把控住鍾子堔!
因為對方的爹是知州大人,這是他唯一能和權勢攀上關係的路徑!
一個知州大人,雖沒有忠勇侯的名頭大,但那也聊勝於無,他不能再把這條紐帶也弄丟掉!
早在被鍾子堔拉走的那一刻,沈崇德心中就已經有了決斷。
所以,兩人還在拉扯的路上,他就已經開始為今天的事情編造理由,並且還在心中默默演練了一遍,這才有了剛才那番條理清晰的解釋。
此時此刻,望着站在他對面的鐘子堔,沈崇德眼圈泛紅,神情苦澀,眉梢眼角間全是悲憤,努力做出一副身不由衷的模樣來。
剛才在人前,鍾子堔強忍着,可當二人來到茶樓,門一關,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沈崇德只是眼圈泛紅,而他則是真的哭了,眼淚就如那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撲簌簌往下掉。
美不分性別。
嬌柔亦是如此。
哭得梨花帶雨的鐘小公子,完美詮釋出了什麼叫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沈崇德的心不可控制的悸動了一下。
放做平時,他肯定會上去把人攬進懷中安慰的。
但是現在他心裏面有了雜念,再加上又有街頭上那番深情告白在先,沈崇德絲毫提不起憐香惜玉的勁頭。
不但想不起來要憐香惜玉,此時鍾子堔淚眼汪汪的樣子,反倒令沈崇德心驚膽戰。
——他只以為對方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鍾子堔每掉下一滴淚,沈崇德的心就要跟着顫一顫,生怕下一刻鐘子堔也像秦九娘那樣,用仇恨的目光,將他當作生死仇敵。
吃醋這種事情,同樣不分男女!
眼見鍾子堔一直哭個不停,平日裏一雙勾魂攝魄的狐狸眼,這會兒都快哭成一對爛核桃了。
沈崇德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上,害怕到了極致,不行,他得做出點什麼打動眼前人!
茶樓茶樓,顧名思義,自然就是品茗喝茶的地方。
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瓷器。
一旁的茶台上面,就擺放着一套完整的茶具。
沈崇德咬咬牙,抓起茶台上面的茶壺,揚手扔到地上。
瓷器落地,發出“砰”的清脆聲響,鍾子堔哭聲一頓,眼睛看見什麼,他登時嚇得花容失色,急忙撲上前去,用力抱住沈崇德的胳膊。
“你這是幹什麼!”
“你瘋了嗎!”
一邊哭叫,一邊就要去奪沈崇德手裏的碎瓷片。
那瓷片的尖端極其鋒利,像把尖錐子,沈崇德又是鐵了心的要把苦肉計演到底,所以,饒是鍾子堔反應迅速,他的脖頸上面還是被碎瓷片劃出了一道口子。
下一瞬,鮮紅的液體從那道口子裏面湧出。
他道:“你不相信我,我沒辦法,我只能以死來證明自己的真心。”
他抬手,抓住鍾子堔的手,拉到自己的胸膛前,摁在心臟的位置上。
“我恨不能將它挖出來,讓你看一看,這裏面,住的到底你,還是她。”
鍾子堔“哇”地一聲哭出來,哽咽道:“我信你,我都信你,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我哭,是因為我心疼你啊。”
他一邊用手捂住沈崇德脖子上的傷口,一邊從懷裏面摸出一張文書,哆嗦着抖開。
“你是知道的,我平日裏面很少出門,像這樣冷的天氣,我更是不會出門,我今天之所以出來,就是為了給你送這個的!”
鍾子堔手忙腳亂地將那張文書抖開。
“你看看這是什麼!”他眼中還含着淚,但是眼神卻是興奮的,“這是文書,從京都那邊發過來的文書!”
“你不用去求那個女人了,大阿姐有救了!”
沈崇德茫然住,似乎沒太聽明白鍾子堔這話的意思。
直到他將視線落在那張文書上面,看清上面的內容,他的眼眸瞬時大亮,忙將那張文書奪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甚至還用指腹來回摩擦了幾遍上面的印璽,確認都是真的,他這才哈哈大笑起來。
同樣的文書,秦九娘晚了沈崇德兩個時辰才看到。
還是在忠勇侯府上看到的。
彼時文書送過來時,她正在為忠勇侯把脈。
因為不是什麼機密文書,忠勇侯夫人就代替忠勇侯接下了文書,並且展開來讀給忠勇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