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絕決
卻說黛玉雖然口中說是想開了，可是心中畢竟是有些疙瘩不能解開，雖然是看過大夫了，可是卻不肯吃藥，到底還是因此病的一天一天的重了。
賈母聽說，只是帶着王夫人、邢夫人、鳳姐等過來看視。只見黛玉顏色如雪，並無一點血色，神氣昏沉，氣息微細，賈母看了也是覺得不好了。如是平時，要是這丫頭命中注定如此也就算了，可是寶玉馬上就要成親了，這時候府里可不能有些不好的事情，要不然沖了寶玉的福氣就不好了。
黛玉微微睜眼，看見賈母在自己的旁邊，便氣喘吁吁的說道：“老太太!看樣子你是白疼了我了。如今我若是好不了也是我自己命薄，不過也算是好了，我就能去找我爹娘，老太太也是不用為了我擔心了。”
黛玉心中對賈母有氣，所以才會負氣說出這話來，這些年自己只是覺得外祖母是全心全意的對待自己，所以就算是在賈家有什麼委屈也是不肯說出來，就算是別人時時處處的拿自己和寶釵比較，自己也不在意，覺得只要是寶玉和老太太的心中認定自己就好了，可是如今看起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情，老太太的心中也未必就是有自己的。
而且自己就算是成了這樣，這些人都來了，還是不見寶玉來，想是忙着準備娶親呢，既然自己遇到的是這樣薄情寡性的人，自己又何必顧及什麼呢？有什麼話自然是說了也就是了，至於其他的人聽了是不是高興和自己倒是沒什麼干係了。
黛玉說時，想到了寶玉卻是淚流滿面，說到了最後也是泣不成聲。就算是鳳姐冷硬心腸的人也是於心不忍了，只是忙就扭過頭去。心中暗道是不好，這丫頭知道了，才會如此，原想着先瞞過了這一陣再說，可是如今看起來是有人泄了機關，看着丫頭也是着實可憐，只不知能不能自己想開了。
賈母一聞此言，更加的肯定了黛玉是聽到了寶玉成親的消息了，這才有了這一場病，又見黛玉提到了自己的爹娘，不由得也想起來自己那個薄命的女兒，因此心中十分難受，可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只好道：“好孩子，你養着罷!不怕的，就憑是要什麼珍貴的藥材也是能找了來給你的，定是不能讓你不好。你爹娘將你交給了我，我一定好好的教養你長成人，將來再有一個好歸宿，也不枉你爹娘的託付。”
這些年，自己對這個丫頭還是不錯的，心中也是覺得虧欠她的，可是如今看這樣子，只怕是難以闖得過這一關了，如果她不能闖過這一關，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黛玉聽了賈母的話，微微一笑，把眼又閉上了，說的倒是好聽，這會兒還能說出來爹娘的託付，要是真的還記得爹娘的託付，又怎麼會做出悔親的事情？爹爹當年沒有做出明確的定親，可是就自己知道的，卻是說定了這事情的，才會在那個時候將自己家裏的萬貫家財盡數交給了這府里，可是如今錢花光了，倒是翻臉不認人了。想自己好歹也是書香世家的姑娘，從小兒金枝玉葉一般的長大，可是到了最後落得這個結局。
黛玉略微的歇一歇，睜開眼睛說道：“憑是什麼珍貴的藥材都能弄來給我，可是卻都不是我要的。罷了，我認命了，想也是爹爹娘親那邊寂寞了，所以我該是過去盡孝才是，老太太也就了了這心思了，別管我了才是。”
這幾日黛玉惶惶然然中總是覺得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爹娘在看着自己一樣的感覺，或者真的是自己的期限也到了吧，自己如今在這裏對於賈家的人來說可不就是芒刺在背一般的，他們只怕是巴不得自己走了才好。
“不是讓大夫來看過了，怎麼就這樣了，不見好？你們是怎麼伺候你們姑娘的？”賈母聽黛玉又說起賈敏，又說了這些話，心中也是鬧心，終究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黛玉的話了，所以只是問一旁的丫頭們。
聽了老太太這話，一旁的丫頭們也是着急了，這明着就是惱了，可是林姑娘這身子誰不知道常年就是這樣的，這些年好葯不知道用了多少也是沒有效果的，又怎麼能怪得了丫頭們？
“回老太太的話，大夫來過了，只說是尚不妨事只是鬱氣傷肝所致，肝不藏血，所以神氣不定。用斂陰止血的葯，有望可好。如今葯已經煎好了，只等晾涼一些就給姑娘吃。”紫鵑知道老太太這是心中鬧得慌，所以才會發火，其實也是對着自己家姑娘的，想來是不妨事，所以上前對賈母說道。
只是紫鵑聽着賈母對黛玉惱火，心中不免是對賈母有些意見了，老太太心中可不是明鏡一樣的，姑娘這病是為了什麼得的，要是老太太肯為了姑娘做主，想來是不至於就到了如今的。可是老太太卻只是裝作不知道一樣，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嘛，姑娘雖然說現在無依無靠的，可是到底也是名門望族出來的，並沒有一點配不上寶二爺。老太太怎麼就能這樣嫌貧愛富呢？看起來平日裏對姑娘的疼愛都是假的？到了此時看着姑娘成了這個樣子怎麼還忍心惱火呢？
“那就好，你們一定要照顧好姑娘，不要讓她再病了，如果你們姑娘的病不見起色，看我是不是能饒得了你們。”果然賈母也沒有多少什麼，只是點頭說道。
“外祖母，我這病和旁的人沒有關係，您就不要怪丫頭們了。怪只怪爹爹走的時候不該和黛玉說一些黛玉不該知道的話，若是黛玉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是不會有今天這病了。”黛玉看着周圍的丫頭們白了臉，所以說道。
賈母聽了黛玉這話，臉色立刻就變了，林如海走的時候和黛玉說了話？說的是什麼？是關於黛玉和寶玉的親事，還是關於林家的家產？還是兩樣都說了？如果是這樣，這件事情還真是難了，這丫頭是真的留不得了。想拿林家的女婿走的時候，這丫頭不過才是不到十歲的年紀，究竟能知道些什麼？
“黛兒，你不要胡說了，你們姊妹們從小兒在一處兒玩，好些是有的。如今大了，懂事了，就該要分別些，才是做女孩兒的本分，我才心裏疼你。若是你心裏有別的想頭，成了什麼人了呢？可不是和戲文里那些不知廉恥的一樣了？我可是白疼了你了。以後可是不要亂說了，咱們這種人家，別的事自然沒有的，這心病也是斷斷有不得的，你若不是這個病呢，我憑着花多少錢都使得；就是這個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沒心腸了。”賈母變了臉色，只是衝著黛玉說道。
賈母說完話，也是不說別的，就帶着眾人走了出來，出來以後便出來告訴鳳姐等人道：“我看這孩子的病，不是我這個做外祖母的咒她，只怕難好。你們也該替她預備預備，沖一衝，或者好了，豈不是大家省心?就是怎麼樣，也不至臨時忙亂。咱們家裏這兩天正有事呢，可不能耽誤了，何況這個時候家裏出些不好的事情也不好。”
賈母言下之意不過就是然黛玉能撐過這幾日，等寶玉成親了，黛玉是生是死也就不要緊了。
鳳姐答應了，心中卻對賈母的狠絕感到一寒，這是她的親外孫女兒呢，居然就能說出這話來。若是自己以後有了一點兒不是，還不知道是要怎麼樣對待自己呢。林妹妹也是太可憐了，如果不是林姑媽和林姑父過世的在哦，林妹妹何至於就到了如此地步，憑着林家的實力，林姑父的官位，寶玉能娶到林妹妹還是高攀了呢。
鳳姐道：“林妹妹的事，老太太倒不必張羅，橫豎有他二哥哥天天同着大夫瞧，倒是姑媽那邊的事要緊。今兒早起，聽見說，房子不差什麼就妥當了。竟是老太太、太太到姑媽那邊去，我也跟了去商量商量。就只一件：姑媽家裏有寶妹妹在那裏，難以說話，不如索性請姑媽晚上過來，咱們一夜都說結了，就好辦了。”賈母王夫人都道：“你說的是。今兒晚了，明兒飯後咱們娘兒們就過去。”說著，賈母用了晚飯，鳳姐同王夫人各自歸房不提。
只說是黛玉這邊因為聽了賈母這話，心中越發的寒了心，本來不願意吃藥的人倒是吃了葯。這個家是真的沒有人會在乎自己的生死了，自己要是再不在乎自己的話，真的就要死在這裏了。
紫鵑沒有想到姑娘這會兒居然能吃藥了，心中也是安穩了一些，只是對賈母卻是說不上的抱怨，姑娘如今病成了這樣，她居然這樣和姑娘說，這不是讓姑娘傷心死了。
“紫鵑，我這一次是真的想通了，等我好些了我就走，這家裏是呆不住了。”黛玉略微的歇一歇，然後說道：“你也是不用再勸我了，你看看今日外祖母這話說的。”
紫鵑聽黛玉這麼說，心中也是一緊，是啊，自己還說什麼呢，姑娘要走，自己就跟着走吧，老太太連自己的嫡親外孫女都能這樣了，可見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只是他們能讓自己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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