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美食與味覺（5）
季凝和裴嶼在玄關處換完拖鞋、走進客廳時,藍瑟正坐在沙發上吃水果。
季凝環視了一圈四周，微笑着看向藍瑟：“小川呢？”
季凝漂亮端莊，溫柔一笑更是奪目的存在。
藍瑟眼瞳微動,他不自禁地垂眸。
藍瑟盯着面前的精緻果盤,淡聲道：“他在廚房，準備午餐。”
“行。”季凝笑着對裴嶼道,“你和小瑟先聊。我去廚房幫小川打打下手。”
季凝走進廚房時,順手關上了廚房的門。
門合上的瞬間，季凝唇角掛着的笑容消失，她望向季成川背影的漂亮眉眼滿是冰冷。
“季成川。”季凝冷聲直言，“你是不是對藍瑟動手了？”
正在洗菜的季成川動作一頓。
他扯了扯唇角,哂笑：“姐，你多想了。我和藍瑟清白着呢。”
季成川在季家人面前一向肆意妄為。如果他真和藍瑟有什麼,倒不會在季凝面前藏着掖着。
季凝眉毛微蹙，心中的擔憂並未因季成川的回答而減少多少。
季成川是廚藝天才,可他沒有外人想像的那般熱愛廚藝。
季凝才不信,一向眼高於頂的季成川主動“請”藍瑟到他家住、做飯洗菜照顧藍瑟,真的只是為了“探討廚藝”。
季凝冷冷地道：“季成川。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我的要求只有一條。你,不準動藍瑟。”
“我記得,和你訂婚的人不是藍瑟，而是裴嶼吧？”季成川聳了聳肩,“我和藍瑟的事情，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季凝反駁：“藍瑟是我未婚夫最重視的弟弟，未來也會是我的弟弟,當然和我有關係了。”
季成川嗤笑了一聲。
季凝繼續道：“你一個同性戀喜歡同性戀就算了,別去招惹藍瑟這種直男。萬一你和藍瑟之間鬧了矛盾,我和裴嶼肯定會受影響……”
“你想多了。我喜歡藍瑟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和他鬧矛盾？”季成川琥珀色的眸驟深，他別有深意地道，“而且。我和他在一起，你應該放心。”
季凝眉毛緊蹙。
季成川後半句話聲音特別輕，季凝幾乎沒能聽清。
什麼叫季成川和藍瑟在一起，她應該放心？她應該根本不放心才對吧！
季凝正要問，季成川轉身道：“你不是來廚房打下手嗎？幫我把這筐菜洗了。”
說這，季成川毫不客氣地將一筐菜塞在季凝手中，儼然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
季凝：……
——
客廳內。
藍瑟靠在柔軟的褐色毛絨沙發上，他微抬着下巴看向窗外。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灑入室內，柔和的光線模糊了藍瑟清秀的側臉，清冷的墨眸幾近玻璃彈珠般透明，仿若染上了陽光的淡淡暖意。
藍瑟從果盤中岔起一塊蘋果，放入口中。
忽然，裴嶼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我記得，你最不喜歡吃蘋果。小川怎麼切了一盤蘋果？你沒有告訴他你的喜好嗎？”
察覺到裴嶼的接近，藍瑟咀嚼蘋果塊的動作一停。他長而翹的睫毛顫了顫，身體不自覺地朝着遠離裴嶼的方向稍稍挪動了一點距離。
他的睡衣還沒有換，怕被裴嶼聞到奇怪的味道。
看到藍瑟主動避開自己的動作，裴嶼唇角掛着的溫和笑容一頓。
他眉眼間的溫和稍褪，垂落的眼眸微凝，居高臨下地望向藍瑟。
裴嶼的右手直接撫向藍瑟的發頂。
裴嶼的手寬厚溫暖，動作輕柔，不像季成川那般強勢——是藍瑟身體所熟悉的溫度與觸感。
藍瑟
下意識地沒有拒絕裴嶼的觸碰。
裴嶼望着藍瑟的雙眸深處，溫柔漸濃。
這才像他聽話乖巧的弟弟。
很快，裴嶼的目光被藍瑟背後輕盈晃動的黑色長發吸引。
及腰的順滑黑色髮絲下，藍瑟纖細白皙的脖頸、清瘦精緻的脊背與不禁一握的腰肢若隱若現。
藍瑟從小到大一直都像是只戒備心強的小貓，他只會在熟悉且信任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部位。
裴嶼眼眸忽動，他唇角蘊着的笑容愈發地深。
這麼多年過去。藍瑟最信任的人，還是只有他一人……
突然，先前門口發生的那幕，從裴嶼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門口，季成川剛才攬着藍瑟時，他不老實的骯髒手指曾順着藍瑟的發頂緩緩移向脖頸，脊柱，腰肢……
而藍瑟則任由季成川的觸碰，沒有任何抵抗。
瞬間，裴嶼溫柔的黝黑雙眸眯起，眼眸深處閃過一縷薄寒。
裴嶼抵着藍瑟髮絲的指尖微微用力，然後慢慢移向藍瑟纖細的脖頸。他像是要拭去季成川曾經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裴嶼的聲音則一如既往地溫和：“小瑟，我才想起來，你沒有了味覺。對你而言，無論是最討厭的蘋果，還是最喜歡櫻桃，味道都是一樣的寡淡無味。”
當裴嶼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藍瑟的后脖頸時，藍瑟稍稍側過了身。
裴嶼的指尖驟然落了空。
藍瑟清冷的聲音響起：“哥。只要是經過季成川處理的食物，我都能嘗得到味道。另外……以前的我的確挺討厭蘋果。但可能是失去味覺太久了，我今天再次吃到蘋果時，發現蘋果的味道還不錯……”
藍瑟長而翹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顫動着，他像是在認真地回味蘋果的味道。
裴嶼唇角上翹，笑容意味不明：“所以，季成川在你心裏的地位很重要？”
藍瑟唇瓣微抿。
從恢復味覺的方向考慮，季成川的存在的確重要。
藍瑟正要誠實地點頭，他身前的裴嶼突然低俯下身。
裴嶼在藍瑟的耳畔低聲問：“小瑟。他比我還重要？”
男人身上的古龍味香水混合著體溫，縈繞於藍瑟的鼻尖。
或許因為藍瑟在上個世界聞到過更自然、更吸引他的信息素，藍瑟在這個世界無論聞到多麼頂級的香水，他都覺得它們的氣味普通且刺鼻。
藍瑟眉頭輕皺，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朝着身後退了一點距離。
氣味散了些，藍瑟緊皺的眉頭稍稍放鬆。
他回答道：“哥在我的心中，永遠是最重要的。季成川比不過你……哥，我不喜歡季成川。”
藍瑟的聲音雖然很輕很淡，但他說的句句實話。
和裴嶼生活十多年的記憶以及這具身體與生俱來對裴嶼的依賴，是藍瑟短時間內無法割捨的存在。
可季成川對藍瑟而言，不過是一個治療味覺的重要“工具”。
藍瑟垂落的墨色鳳眸滿是冷情與理智。
畢竟，季成川是“他”最討厭的同性戀。
他的身體每一次與季成川觸碰后的“舒適”，都會在不久後轉化為深深的“厭惡”。
他和季成川不過是各取所需。等到味覺治好后，他自然會與季成川迅速一刀兩斷。
裴嶼的唇角蘊着淺淺淡淡的笑：“是嗎？”
裴嶼的眸一直都在緊盯着藍瑟，因此他沒有錯過藍瑟見到他靠近時，又一次向後退縮的“小動作”。
裴嶼閉了閉眼，黝黑雙眸間蘊着的溫和與柔色被極度的冰冷所替代。
藍瑟再一次避開了他的觸碰。
十多年間，他幾乎每時每
刻都在精心照顧、呵護着藍瑟，幾乎從未與藍瑟分開過一天以上的時間。
他如願以償地成為了藍瑟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最值得依賴與信賴的人。
可現在，他們不過分開了一天，藍瑟竟不願意接受他的接近。
更令裴嶼難以忍受的是，藍瑟任由季成川的觸碰——
他們只認識了一天而已！
裴嶼恍然有種精心飼養照顧、給予無盡關懷與愛的小貓，被路上遇見的流浪貓隨隨便便拐走似的錯覺。
裴嶼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眉眼幾乎難以維持過往的溫和。
內心翻湧的怒意與暴戾，令他恨不得將藍瑟立刻帶走，拴上鎖鏈禁錮在家。
這樣，藍瑟就不會被人隨隨便便地覬覦，他十年的心血也不會白白浪費……
“嶼哥，該吃飯了。”
季成川的聲音在裴嶼身後響起。
頃刻間，裴嶼眉眼凝結的寒霜消散，溫和的柔意再次浮現。
裴嶼直起身，他轉身柔和一笑：“這麼快？”
“我幫小川打下手，兩人一起做飯自然快。”
季凝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她看向裴嶼和藍瑟，眉眼一彎。
“你們哥倆剛才在聊什麼悄悄話呢？靠得那麼近……故意避開我和小川？難不成，是在說我們的壞話？”
藍瑟微怔，他張了張口：“沒有……”
藍瑟不想讓季凝誤會。
“我和小瑟隨便聊了點事情，沒什麼重要的。”裴嶼走向季凝，他的手臂攬住季凝的腰，俯身在季凝的耳畔低聲問，“你和小川都做什麼好吃的了？哪道菜是你做的？我一定全都吃光！”
成熟男性低沉又溫和的嗓音頗具魅力。
季凝面頰微紅，小聲道：“喂喂喂，小川和小瑟都在這呢！也不知道收斂一點……有小川這個大廚在，沒一道菜是我做的。我只打了下手。”
裴嶼的下巴輕蹭着季凝的面頰，笑：“那我把每道菜都吃光！”
沙發旁，藍瑟望着裴嶼和季凝恩愛依偎的背影，他站在原地微微發愣。
“嘖。六菜一湯和一鍋飯想要一個人全吃光？飯桶轉世？”
一個輕聲諷刺突然在藍瑟耳邊響起。
藍瑟循聲看去，對上了一雙燦爛而又耀眼的琥珀色眼眸。
季成川朝着藍瑟眨眨眼，他的右臂毫不避諱地攬上藍瑟的腰。
季成川的下巴抵在藍瑟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討好道：“哥，餐桌上都是我的拿手菜。你要是喜歡，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藍瑟垂眸，嗓音泠泠：“我嘗一口就夠了。畢竟，我不是飯桶轉世。”
季成川：……
季成川無辜地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可憐兮兮地道：“哥。我說的人明明不是你呀……”
餐桌旁，季凝看到藍瑟和季成川肩並肩靠在一起交頭接耳，她精緻的眉毛不禁一蹙。
她和裴嶼都在這呢！季成川腦子壞了嗎？他靠得藍瑟那麼近，是怕那點子心思還沒人盡皆知？
季凝眼尾的餘光發現裴嶼也正盯着藍瑟和季成川的方向。
裴嶼唇瓣微抿，黝黑雙眸晦暗不明。
季凝眼眸微動。
裴嶼這表情……是發現什麼了嗎？
季凝稍稍側身，故作無意地擋在裴嶼身前。
季凝隨即朝着客廳的方向喊：“小川，你們還在磨蹭什麼？快點過來吃飯了！”
說爛，季凝又側頭看向裴嶼，笑道：“你說說，他們倆是不是關係特別好？這才認識了不到一天，連吃飯也要一起過來吃……看來，我們以後不用擔心他們合住，他們能自己處成好朋友。”
裴嶼收回視
線，垂落的眼帘遮掩住黑眸深處涌動的涼意。
他唇角微翹，淡淡道：“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