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煎饅頭

“阿娘！阿娘！看見我家曹青伐？”

門口傳來高強的喊聲，榮發奶奶笑着對曹青道：“青青儂聽，儂高叔叔回來了，在找儂呢。”說完，她提高聲音向門外應了一聲：“阿強！進來進來！青青就在我這裏呢……。”

“呵呵，在這裏啊！”推門進屋，看見正在榮發奶奶身邊坐着的曹青，高強笑着道：“怪不得我上樓找了一大圈沒找到你呢，原來跑奶奶這裏來了。阿娘，真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

“儂又跟我瞎客氣了對伐？”榮發奶奶笑罵道：“青青來陪我挑挑小菜說說話，有啥麻煩的？我還要謝謝伊陪我這個老太婆來！”

“呵呵，這就好，這就好……。”在榮發奶奶面前，平常穩重的高強彷彿同毛頭小伙沒什麼區別，這不光是他敬重老人，也是高強善良的為人所在。

笑呵呵地和榮發奶奶先打過招呼，高強很歉意地告訴她要馬上帶曹青去革委會辦入戶手續，暫時就不能陪她聊天了。榮發奶奶一聽連連點頭，連忙說著早去早回的好，把他們送出了門。

曹青的資料高強早就準備好了，他今天一大早趕去醫院為的也就是這件事，拿着醫院剛開出來的介紹信和證明，還有從唐山那邊轉過來的所有資料，高強帶着曹青坐公交前往區革委會。

“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同志您好，請問董主任在么？”

“為人民服務，我就是，你哪位？”四十開外，頂上半禿的董主任放下手中的報紙，斜眼瞧瞧高強，冷冰冰地回答道。

“關心群眾生活，董主任您好，我是靜安區中心醫院的醫生，我叫高強，前幾天我和您通過電話的，我來是……。”高強連忙敬煙，堆着笑臉道。

“我們的責任是向人民負責，呵呵，你就是高醫生啊！是的是的，我們通過電話，坐坐，快請坐！”董主任的臉瞬間就從酷寒的嚴冬轉為溫暖的春天，笑眯眯地站起身招呼着高強。

“**就最講認真，謝謝董主任了。”

“要團結不要分裂，不客氣，不客氣，呵呵。”董主任看看高強身邊的曹青，笑着道：“高醫生，入戶資料全都帶齊了吧？對了，這個就是你說的那孩子？”

“敵人一天天爛下去，我們一天天好起來。是的，就是這孩子，資料帶齊了，全帶齊了，您看，這是孩子從唐山轉過來的檔案，這是我們醫院開具的證明，還有這是介紹信，您瞧瞧……沒缺什麼吧？”高強連忙把包拉開，從裏面取出所有資料一一放到桌上。

隨手拿起翻看着，董主任邊看邊微微點頭：“前途是光明的，我看……沒什麼問題。放心吧高醫生，孩子的事中央早已有文件下來了，只要資料齊全馬上就可以辦，我現在就給你做個備案，等會你讓下面的人入檔，就可以直接帶孩子去派出所辦戶籍手續了。”

“打掃乾淨屋子再請客，董主任，真是太感謝您了。您抽煙，抽煙，這事太麻煩您了，等下午派出所的戶籍手續辦好，我再過來請您吃頓便飯，可以么？”高強沒想到會這麼容易，高興地把整包煙全都塞進了董主任的手裏，連連向他道謝。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算啦算啦，近來革命工作忙的很，吃飯這種小事就免了吧。”董主任樂呵呵地把煙往口袋裏一裝，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放心吧高醫生，你的事同樣也是組織上的事，這是我們革委會應該做的。”

“謝謝，太謝謝了……。”

沒想到，平常很難辦的事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解決了，走出了革委會的大門，高強看着手中蓋着革委會大印的證明忍不住感慨。本來，他沒期望今天就能辦成，畢竟高強只不過是個小老百姓而已，上海的戶籍有多難辦他是非常清楚的，就算手續齊全拖拉你個三月半年的也不是什麼希奇的事。

歸根結底，這還多虧了當初首長的發話，看來地方上這麼配合還是因為上面往下打了招呼，又下了文件的。要不，以董主任這種手握大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哪裏有這麼好說話，這麼客氣的？不過這也好，省心省力了不少，興沖沖的高強帶着曹青連忙就往派出所趕，終於在下午一點半左右辦妥了所有手續。

兩頭這麼一跑，等從派出所出來時他們早就錯過了午飯時間，高強生怕曹青餓着，顧不得先回家，連忙帶着他就去附近了一家賣生煎饅頭的飯店。

“你先坐會，我先買牌子去啊！”叮囑了曹青一聲，高強先去售牌處買牌，等了十來分鐘只見他端着熱氣騰騰的一兩生煎饅頭還有撒着蔥花的蛋皮湯和碗陽春麵回來了。

生煎饅頭很好吃，比起曹青以前吃過的豐峪生煎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就連大名鼎鼎的小楊生煎也比不上它的香脆鮮美。還有那瞧起來似乎不太起眼的蛋皮湯，切得細如頭髮絲般的蛋皮一根根飄在湯內，上面再撒着細細的蔥花，黃綠相互對應，喝在口中是美味無比，就着生煎吃一口，再喝口湯，曹青想像不出還有比這更享受的事來。

可是，這才吃了沒幾口，曹青就放緩了進食的速度，微微皺着眉頭，滿懷心事。

“怎麼了？吃不下了？是不是不合胃口？”高強並沒吃生煎，只大口吃着他那碗陽春麵，而把所有的生煎全讓給了曹青。可見他還沒吃幾口就停下了筷子，猶豫不決地抬頭看着自己，望來目光中還帶着欲言又止的樣，高強很奇怪地問。

“不……不是的……。”曹青搖搖頭。吞吞吐吐地道。

“你這孩子，究竟怎麼了？是不是什麼地方不舒服？”高強見曹青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心中一急抓住他的手搭着脈，還連忙用另一手探向他的額頭：“哪裏不舒服呀？有沒有感覺噁心？算了，我們不吃了，走走！高叔叔帶你去醫院馬上檢查。”

“不不……不是的，高叔叔，我……我沒病……。”曹青哪裏是病啊！他分明是感動的，高強為自己奔波的一舉一動全瞧在眼裏，從榮發奶奶那邊得知情況的曹青心裏非常清楚這頓飯又代表着什麼。雖然只是幾個生煎，可在連平時肉包子都捨不得給寶貝女兒小芸吃的高強家，這已經是很大的開銷了。何況，早上的時候曹青又誤會了韓萍，心裏一直對這事愧疚萬分，想找合適機會說聲道歉。如今又見高強特意省吃儉用把最好的東西全留給了自己，曹青鼻子一酸，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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