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早點

刷牙，洗臉。幾分鐘之後，韓阿姨抱着小芸也下來了，小芸一見到曹青就歡快地喊着哥哥早，在灶頭間嘻嘻哈哈地說了幾句，因為地方實在狹小，曹青整理好東西就先上了樓。

泡飯很軟，包子很香，油條也很脆。

這是一頓上海人家最平常的早飯，曹青卻吃的眉開眼笑。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總覺得這些東西比自己以前吃的好吃了幾倍，尤其是韓萍買的肉包子，咬下一口裏面全是鮮美的湯汁，還有這油條，一口一口脆生生的，味道真是好極了。

“喜歡吃么？”

“喜歡，太好吃了，謝謝韓阿姨。”曹青連連點頭。

“喜歡就好，來！多吃點。”韓萍見曹青特別喜歡吃包子，笑着又遞了個給他。

“謝謝韓阿姨，我夠吃了，高叔叔還沒吃早飯呢？這個留給他吧。”曹青注意沒見高強，要是貪嘴把包子全吃了，高強回來可就得餓肚子了。

“沒事，吃吧！”韓萍笑着把最後一個包子塞給曹青：“你高叔叔一大早就去醫院了，他早飯會在醫院的食堂吃，這包子是阿姨特意給你買的，怕你第一天回上海暫時吃不慣米飯。”

曹青聽了一愣，心頭異常感動。高強說的一點都沒錯，韓阿姨可真是個好人，第一天見面就連這麼細小的東西都考慮到了，為了照顧他從小在唐山長大，特意準備了麵食給自己。不過，曹青這個唐山上海人其實是假的，麵食雖然也愛吃，但他的口味和普通上海人沒任何區別，可這話又說不出口，只能帶着感激之情由衷地向韓萍說聲謝謝。

“媽媽，我也要吃肉包子……。”看着曹青碗裏的包子，邊上的小芸饞了，兩個包子一個已經下了曹青的肚子，小芸眼巴巴地瞧着最後一個，遲疑地抬頭說道。

“這裏不還有油條么？油條沾沾醬油，囡囡平時不是最愛吃了么？來，媽媽幫你沾好不好？”

“不嘛，我想吃肉包子……。”小芸嘟着小嘴不依。

“囡囡乖，哥哥從小吃的麵食，吃不慣飯的，今天給哥哥吃好伐，明天媽媽再給囡囡買……。”韓萍連忙勸道，神情有些難堪。

“媽……媽媽……囡囡……囡囡就想吃肉包子嘛……。”小芸聽韓萍堅持，心裏委屈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曹青連忙把包子放進了小芸的碗裏，哄着她道：“妹妹，你吃吧，哥哥已經吃飽了。”

“謝謝哥哥！”見到肉包子，小芸頓時就笑了，迫不及待地就伸手抓去。

“囡囡！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放下！把包子還給哥哥！”韓萍臉頓時一沉，大聲喝道。

小芸一嚇，快摸到包子的小手連忙往後一縮，扁着小嘴，剛才在眼框裏打滾的淚水瞬間就落了下來。

“曹青，這包子還是你吃吧，我和囡囡吃油條就泡飯就夠了。”韓萍用筷子夾着包子又遞給了曹青，微笑着說道。

曹青心裏納悶，奇怪地看看她，再看看委屈之極的小芸。不就一個肉包子么？犯得着這樣嗎？難道小芸不是她的女兒？為了一個破包子把可愛的小芸罵成這樣，真是太過分了！

昨天認識后，曹青心裏已經對小芸有了一份做哥哥的責任，而且非常喜歡這個天真無邪，依戀自己，喊自己哥哥的小女孩，見到她如此委屈的樣，心裏一子團火就上來了，真想為她出出氣罵韓萍幾句。可是，韓萍畢竟是小芸的母親，高強的妻子，作為剛到這家的曹青只是個外人，再怎麼樣也不能去直接責備她，但這事他無論如何不會坐視不理的，當下親手夾起那個包子，走到小芸的身邊。

“妹妹，哥哥真的吃飽了，來，你吃吧，哥哥喂你吃好伐？”

“哥……哥哥……。”小芸微微抽泣着，猶豫着抬頭向韓萍那邊看去。

“吃呀，這肉包子真香呢，嘖嘖，很好吃的，妹妹快咬一口，冷掉了就不好吃了。”曹青故意用身體擋着韓萍那邊，不給韓萍勸止的機會。

小芸還小，根本經受不起曹青的誘惑，遲疑了片刻終於忍不住了，張嘴咬了下去。

“小心點吃，當心裏面的湯汁濺出來。”

“嗯嗯……。”

“好吃伐？”

“好吃……。”

“再來一口！”

“謝謝哥哥……。”

喂着小芸吃完了包子，曹青笑眯眯地幫她擦掉了嘴邊的湯汁，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把最後小半碗泡飯扒進肚子。

吃完了早飯，韓萍要把小芸送去幼兒園，臨走之前告訴曹青自己在家玩一會，高強去醫院處理點事等會就要回來的，到時候還要帶曹青去革委會辦入戶手續。

因為肉包子的事，曹青先前對韓萍的好感一下子全沒了，既不熱情也不冷淡地點了點頭，輕嗯一聲就算了事。韓萍見了欲言又止，輕嘆一聲抱起小芸出了門，曹青也只和小芸揮手說再見，至於韓萍那邊，他連聲阿姨都懶得再喊。

一個人在屋裏坐了會兒，閑着無聊的曹青出了門，順着樓梯往下走。

昨天和高強回來的晚，除了晚飯在榮發奶奶家吃的外，曹青還沒顧得上好好熟悉熟悉附近的環境呢。到了樓下，從灶頭間直接出大門就是弄堂了，站在門口曹青好奇地打量四周，發覺一切都是那麼新鮮。

現在是早晨八點多，正是每天最熱鬧的時候。弄堂里，有人提着馬桶正往外走，有人拎着煤爐在通道處點紙生火，有人端着衣被在門口洗東西，有人急急夾包趕着出門去上班，有人正提着菜籃子剛從菜場買菜回來，還有不少才起床的孩子在大人的帶領下上幼兒園的上幼兒園，去託兒所的去託兒所……。

熱熱鬧鬧的場面，看得曹青是目不暇接，這時代有許多東西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更是感到尤其的好奇。一會兒蹲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着人家究竟是怎麼生煤爐子的，一會兒又不顧臭氣熏天，捏着鼻子跑去瞧瞧環衛所又是如何來收馬桶的，一會兒又到弄堂口的菜場去看菜場工人帶着橡膠手套利索地剝堆成山的橡皮魚……每見一件，他都會在心裏感慨一聲：“噢，搞了老半天，原來是這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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