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小黑屋的系統
傅玉衡是外地來的學子,往上數三代也沒有做官的,在京城自然不可能有宅子。
他來趕考的時候倒是帶足了銀錢,但這個“足”是相對於一來一回的盤纏說的。
若想在京城置宅,那就是痴人說夢。
京城居,大不易。
這可不是一句空話,而是無數寒門學子的血淚教訓。
在他十歲之後,讀了幾年書,在家裏掌握了一定話語權之後,就蘇出了一些不易引人注目的東西,改善了一番家裏的生活條件。
但也僅此而已了。
沒有合適的靠山,賺大錢的買賣他根本不敢做,只敢賣賣火柴,再找當地富戶賣幾架製作豆油的器械。
家裏條件勉強小康,他要入京趕考,他娘硬塞了五十兩碎銀子。
他和堂弟石頭一路省吃儉用,科考完了還剩二十兩。
中了狀元之後,客棧老闆又把這些日子吃用的二十兩退了回來,傅玉衡還是個小富翁。
但一直住在客棧里,也不是個辦法呀。
偏這點銀子,想置宅就是杯水車薪。
要租吧,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
雖然有公主府,但他迎親的時候,總不能從客棧出發吧?
再說了,在成婚之前,還有宮裏派來教導他禮儀的人,總不能也讓人住客棧吧?
就在傅玉衡撓頭的時候,宮裏突然來了聖旨,給他賜了一處宅院,就在新修的上陽公主府對面。
嘿,這可真是老丈人疼女婿,給他雪中送碳來了。
打點過來宣旨的何公公之後,傅玉衡才知道,疼女婿的不是老丈人,而是丈母娘。
卻原來,是淑妃聽了女兒的話之後,料到女婿在京城沒有落腳之地,在天子駕臨玉泉宮時,就提了一嘴。
天子聞言,一拍額頭,恍然道:“也是朕疏忽了,小傅和前頭兩個女婿不一樣,在京城沒家沒業的。”
他沉吟了片刻,說:“薰兒的公主府對面,恰好是誠王的故宅,略一收拾就能住人,就賜給他住吧。”
誠王是他的堂兄弟,前年因謀反罪舉家發配皇陵,王府自然就空了下來。
因着傅玉衡應對得爽快,天子對他印象極好,這才捨得把王府賜給他住。
淑妃笑容更甚,奉承道:“陛下考慮得周到,那宅子地闊,小傅家裏的親戚來參加婚禮,人多也能住得開。”
不管天子是出於什麼考慮,這宅子既然已經賜給她女婿了,就不能讓他反悔。
天子聽了,點了點頭,索性就多考慮了一點,“光有宅子也不成樣子,總得有伺候的人。
你挑個穩妥的人替他打理雜事,朕私底下再貼補他一千兩銀子,把伺候的人給置備齊了。”
末了,又叮囑淑妃,“銀子的事就不要傳出去了,一個兩個的,都心思太多。”
既能得實惠又能少麻煩,淑妃自然沒什麼不樂意的。
只是,她還有一處為難的。
“讓妾挑個人但是不費什麼,只是妾熟識的,不是女官便是內宦,妾總不能給自己女婿派個女官過去吧?”
至於內宦,駙馬的待遇雖然是比照親王來的,但宦官可不是外戚能用的。
淑妃這裏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卻是個太監,得天子點頭方可。
兩人相伴多年,淑妃的性子又溫婉大方,她想什麼,天子又豈能看不出來?
天子當即就笑了,“你既然有個人選,直接指派就是。不過是怕年輕人不會治家,派個人過去看護着而已。
等他們小兩口成婚了,里裡外外的事自有薰兒打理,到時候再把人叫回來,誰又能說出什麼來?”
“陛下聖明,妾身就想不了這麼多。”淑妃立刻喜笑顏開,親自給天子添了茶。
“這是春芽?”
“可不是嘛,知道陛下的舌頭靈,就這麼點好茶,可不得等陛下來了才喝?”
帝妃二人談笑之間,就把傅玉衡撓頭的事給解決了,傅玉衡自然喜出望外,恨不得當面拜謝岳母。
不過他心裏也清楚,岳母對女婿好多,半是盼着女婿善待自己的女兒。
他說得再多也沒用,還不如日後和公主好好過日子。
通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也看得出來,本朝的公主被教得很“好”。
這種好不在性情上的,也不在學識上的,而是非常符合本朝的基本價值觀——公主不得干政。
或許是沒有親兄弟的緣故,淑妃在教養徒南薰時,更加註重這一點,徒南薰絕對不是那種盼望夫婿上進的女子。
這可就好辦了,等成婚之後,他們兩口子正好一塊鹹魚,能躺多平就躺多平。
對了,他剛穿越的時候,不是還附贈了個系統嗎?
也不知道這麼多年沒搭理它,系統還在不在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中就“叮——”的一聲,響起了極為標準的、不帶絲毫感情的普通話。
“娛樂藝術系統,竭誠為您服務。請問宿主,何時參加藝考,為成為優秀演員或導演打下堅實的基礎?”
傅玉衡:“…………”
——看吧,看吧,好好一個金手指,他為什麼一封禁就是這麼多年?
現在可是大夏至正二十二年,一個正史上根本沒有的架空時代。
別說在這個時代參加藝考了,他都不敢肯定,這個世界再過幾百年,會不會誕生藝考這種東西。
傅玉衡咬牙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再次讓系統滾蛋。
——這種不懂得與時俱進的東西,還是滾回腦海深處,去填我腦子裏的坑吧!
“等等,宿主,有話好說!”
傅玉衡微微挑了挑眉,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原來,你是這麼靈活的一個系統呀。”
遙想當年,他們第一次溝通的時候,系統表現得那叫一個機械程序,不可變通,連說話都是新聞聯播味兒——普通話標準,不參雜絲毫個人感情。
一人一統雞同鴨講了半天,系統來來去去就一句:快去參加藝考,成為導演或演員。
可憐傅玉衡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努力操控着不多的腦容量,再三解釋這個世界沒有藝考。
但沒用,系統整一個統界黃世仁,生怕他變不成白毛女。
當時傅玉衡先入為主,覺得系統就是按照固定程序運行的,想讓它變通,它得先有那程序。
而系統來來回回就那一個意思,想來是沒有安裝備用程序的。
嬰兒期的傅玉衡嘆了口氣,為了自己的大腦發育着想,直接啟用宿主唯一的特權,把系統關到小黑屋裏去了。
若不是今天突然想起來,他都快忘了,自己穿越之後,還有個比雞肋還雞肋的金手指了。
此時系統一句“有話好說”,暴露了某些了不得的東西。
傅玉衡陰陽怪氣了一聲,果斷再次把系統扔進小黑屋,招手叫來傅石頭。
“十二郎,你也看到了,天恩浩蕩,賜了這麼一座大宅子,夠咱們一大家子住了。
我給你拿二十兩銀子,你現在就雇車回家,把我爹我娘,二叔一家,還有你們家全都接過來。”
傅玉衡的親爹傅江有同胞兄弟三個,他自己是老大,底下還有二弟傅河,三弟傅海。
而傅石頭,就是傅海的獨子。
這件事兩人早就商量好了,只是當時傅玉衡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傅石頭不放心他,就一直拖着沒走。
如今天子賜了宅子,兄弟倆的一塊心病落地,傅石頭立馬就出發了。
雖然山東離京城不遠,但婚期離的也近,看這架勢,他們家的人來京之後,也得跟着學規矩呢。
所以,還是能早一點就早一點吧。
送走了傅石頭之後,傅玉衡就轉向了從來了之後,就一直沉默跟在他身旁的衛三寶。
衛三寶也是淑妃宮裏的宦官,因着和玉泉宮大總管衛進良一個姓,被對方收做了乾兒子。
這小子又會來事兒,性子又穩重,一直頗得淑妃看重。
這次淑妃得了天子的吩咐,要派個人暫時幫自己女婿整治家宅,她第一個就想到了衛三寶。
不管淑妃有沒有別的小心思,比如看着女婿別沾染女色,衛三寶的到來,的確是幫了傅玉衡一個大忙。
他就是一個來京趕考的舉子,在京城無親無故,人生地不熟的,找牙行都不知道哪個靠譜。
想要在短時間之內把家業撐起來,還真就需要這麼一個對京城各方面都精通的人物。
因着心裏有譜,傅玉衡直接把那一千兩銀子交給了衛三寶,滿臉信任地說:“衛公公,你是淑妃娘娘的心腹,而我也相信淑妃娘娘的眼光。
這家裏家外該採買什麼,該添置什麼,我就交給你了。
等日後公主進門,這些東西也自有公主攬總,到時候衛公公直接和公主交接便是了。”
衛三寶依舊低眉順眼,既沒有因傅玉衡的出身而輕視,也沒有因得到這樣的重用而得意。
他只是順從地接過銀票,沉穩地應了一聲,“是。既然大人信任小人,小人絕不辜負。”
把銀票揣好之後,他立刻就對傅玉衡道:“這府邸的格局,小人已經大略了解過了。正院的倒座是個小書房,西邊院子是個大書閣,裏面還留了不少廢誠王的藏書。
大人先在書房安坐一時,小人給您沏壺好茶,就去安排一應雜務,咱們今日就能在這府邸里用上熱乎的午膳。”
說完,他就行禮告退了。
別的不說,單這份沉穩,就讓傅玉衡暗暗點頭:不比後世的職業管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