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名聲大噪 傅玉衡笑道:“這世……
傅玉衡笑道:“這世上的迂腐書生多了,寧采臣迂腐,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可是……”柳長州滿臉糾結,分明是用滿心的槽點,卻不知從何吐起。
因為傅玉衡說的是大實話,這世上的迂腐書生不知凡幾,多一個寧采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寧采臣又怎麼能是個迂腐書生呢?
前面既然已經表現了他既正直又善良還有原則,就讓他的原則維持在一個恰到好處度不好嗎,為什麼非要把他的原則變成迂腐?
見他臉色變化得比後世的霓虹燈還快,傅玉衡就知道,他已經把自己帶入了故事裏,心耳神意都化作了寧采臣的一部分,與他一起經歷了這一場悲歡離合。
其實徐輝和柳長州的心情也差不多,只是他前頭遭了丈母娘的提點,並不敢再多說話,只盼柳長州能替他問出個一二三來。
“我明白柳三哥的意思了。”傅玉衡正色道,“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寧采臣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既有種種優點,當然也免不了會有一些缺點。”
“道理我都懂,可是……唉!”
真後悔自己沒有好好讀書,這會兒攢了滿肚子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麼遣詞造句才合適。
傅玉衡嘿的一笑,忽而問道:“柳三哥,你喜歡寧采臣這個人物嗎?”
“我當然喜歡了。”柳長州覺得他是在說廢話,“我若是不喜歡,能替他着急上火嗎?”
傅玉衡立刻搬出了戀愛腦語錄,“你既然那麼喜歡他,為什麼不能接受他的全部?
正直的善良的是他,執着的迂腐的也是他呀。
你怎麼能只喜歡他光鮮亮麗的一面,卻接受不了他截然相反的另一面呢?”
柳長州:“…………”
——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傅玉衡這段話,若是放在後世網絡上,必定會引來網友群嘲,評論區也會名梗雲集,說不定還能蹭個熱搜。
但在這個以含蓄為美,我愛你不能直說我愛你,要說“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的年代,他這幾句話砸下來,不能說是毫無波瀾吧,只能說是石破天驚。
在場凡聽到的人,都覺得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尾椎骨升起,迅速竄到頭頂,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如果把這種感覺總結出來,就是三個字——遭雷劈。
這種遭雷劈的感覺,實在是太蘇爽了!
天子對他側目半晌,吐出了兩個字,“歪理!”
但三位公主酸爽過後,卻又覺得這話挺有道理。
若真愛一個人,可不就得愛他的全部嗎?
徒南薰當即便撅嘴道:“父皇,駙馬說得多好呀,怎麼就成歪理了?”
河陽公主心裏雖也贊成,但因她母親惠嬪分位低,日常又是緊跟段貴妃的步伐,打小就教導女兒凡事不要冒頭,和光同塵才能長久。
因而她只是面露贊同之色,並沒有說出來。
但東昌公主可就沒有這些顧慮了,只聽她輕聲漫語道:“三妹夫既能寫出這樣的故事,自然是深諳世情的。”
既是深諳世情,又怎會當眾說出歪理?
見自己三個女兒里,有兩個都出言維護這臭小子。另一個雖然沒有說話,但看神情也是贊同她姐妹們的。
天子難得吃癟,還是被自己寶貝女兒們弄的,只好訕訕一笑,很明智地轉移了話題,“我看這寧采臣的固執,還會引出事故來,咱們先看劇,先看劇。”
傅玉衡不禁暗笑:原來當爹的怕女兒,並非平民百姓家的專例啊。
便在此時,守門的一個小太監前來稟報。
“陛下,忠寧王在門外求見。”
往日聽說忠寧王求見,天子少不得要皺皺眉,先給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設,才會讓人宣進來。
但今天忠寧王來得十分巧,天子心頭大喜,立刻便道:“快把老三領進來。正好他母親在這裏,叫他來給他母親磕頭請安。”
不多時,三皇子便被人引了進來,皇帝與眾嬪妃自然安坐,其餘在場的小輩,除了東昌公主都站了起來。
三皇子先拜皇帝及眾妃,再拜東昌公主。
等東昌公主起身還了禮,傅玉衡夫婦、徐輝夫婦幾柳長州才拜三皇子。
“諸位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今日小王也是聞此盛事,不欲錯過,這才特意趕來。”
等眾人一通見禮過後,先前那件事徹底翻篇。
天子的尷尬完全解除了,也就有心思過問三皇子了。
“老三到底是孝順,這一場劇還沒看完,你就來請安盡孝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天子的笑容非常溫和。
但段貴妃卻是心頭一顫,東昌公主也微微眯了眯眼,打起精神覷着三皇子,盼着他小心應對。
卻見三皇子眼睛一亮,強忍着歡喜說:“父皇謬讚了,兒臣也只是比其他兄弟稍微用心一些罷了。”
這麼直白的上眼藥,天子着實被噎了一下。
他暗暗吸了一口氣,在心裏安慰自己:就老三這樣的,縱然窺視了帝蹤,也干不出什麼大事來。
“罷了,罷了,既然來了,就坐下一起看吧。”
天子突然覺得,自己這個三兒子,給太子做磨刀石好像不夠格。
“謝父皇賜座。”
三皇子謝了恩,左右看了看,直接走到傅玉衡面前,笑道:“三妹夫,不介意小王和你坐在一起吧?”
傅玉衡還能怎麼辦呢?
他只好起身,把座位讓給了三皇子,自己在隔壁位置上坐了。
三皇子若真往那裏一坐,瞬間便會化身銀河,把傅玉衡和徒南薰這對合法夫妻,物理分割成了牛郎織女。
無論是他親娘段貴妃,還是他親姐姐東昌公主,都覺得不忍直視。
段貴妃揚聲道:“老三,到你姐姐那邊坐去。你姐弟二人多日未見,坐在一起也好說說話。”
三皇子雖不情不願,但親娘都發話了,他也不敢不聽,只好悶悶地“哦”了一聲,把柳長州給擠走了。
柳長州面上不顯,心中暗喜,走過來把傅玉衡還按到原來的位置上,自己在他身側坐了。
“傅五弟,咱兄弟倆坐在一塊兒,好好親香親香。”
傅玉衡也是渾身一松,“看劇,看劇,黑山老妖就要出來了。”
卻原來,燕赤霞特意點出來的兩個女鬼,並不像其餘女鬼般是被脅迫的,而是主動為虎作倀。
且聶小倩也不知道,樹妖姥姥沒死之前,就已經做主將她許給了黑山老妖,做第十七房小妾。
原著的黑山老妖在地府頗有勢力,但道具師這邊作業還不太熟練,展現地府風貌還有些難度。
所以,傅玉衡就把設定稍微改了改,借鑒了某些聊齋同人的設定,將黑山老妖改成了黑山成精。
一座山修成了精怪,那得多大的法力?
先是佈景上出現了一座好似隨時都在晃動的高山,而後這張佈景迅速換走,變成了一座陰森森的殿宇。
舞台上這才出現了一個身形高大,形貌醜陋的黑衣人。
那兩個業債累累的女鬼也出現在了舞台上,對黑山老妖極盡諂媚。
那黑山老妖見了美人,骨頭先酥了一半,其嘴臉之下流,形態之不堪,讓人一見便心懷厭惡。
他從兩個女鬼口中得知,原本許給自己的聶小倩,竟然跟着一個人族書生跑了,當即大怒,即遣麾下頭領帶着一隊小妖,抬着兩箱子聘禮去接聶小倩。
彼時燕赤霞有心讓寧采臣長長記性,便沒有管。
聶小倩法力不高,那小頭目又隨身帶着黑山老妖賜的法器,她也只能束手就擒,呼喊着讓寧采臣快去找燕赤霞來救她。
看到這裏,三皇子皺了皺眉,有些不滿道:“這女子好生不識大體,這些妖怪這麼厲害,她自己搭進去也就算了,還要讓寧生也牽連進去。”
此言一出,在場的女子或多或少,都往他那邊看了幾眼。
別人尤可,只是來自親姐姐東昌公主的眼神殺,卻讓三皇子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大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這種時候能跑一個就是一個嘛。”
東昌公主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作為東道主的傅玉衡,卻不得不出言解圍。
“王爺誤會了,那位燕赤霞着實是個高人,聶小倩讓寧生去找燕赤霞,固然有自救之意,卻也是想救寧生呀。”
其實這裏還有一層意思,依照聶小倩原本的性情,若非是對寧采臣動了真情,此時必然會演一波白蓮花,滿臉楚楚可憐地讓寧采臣自己快跑,不要管她。
不過,以三皇子的情商,估計也理解不了,他就不多費唇舌了。
聽見聶小倩的呼喊,寧采臣猛然反應過來“對,燕道長,去找燕道長。他那麼厲害,一定能救小倩姑娘的。”
而燕赤霞也沒走遠,寧采臣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兩人相見說明原委之後,燕赤霞少不得將他一頓嘲諷。
但他畢竟俠義心腸,嘲諷過後,見寧采臣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還是御劍帶着寧采臣,去黑山救人了。
接下來就是本劇最後一個**,眾人大戰黑山老妖。
主要戰力當然還是燕赤霞,但寧采臣、聶小倩和一眾女鬼也都出力。
最後,黑山老妖被消滅了,永遠變成了一座不會再產生靈智的山。
但他們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燕赤霞身受重傷,沒有十年養不回來。
還有兩個女鬼為了保護寧采臣,被黑山老妖打得當場魂飛魄散。
女鬼魂魄消散時,兩個女演員迅速從舞台上的機關處跳了下去,一白一綠兩條長長的飄帶被她們用力拋出,柔美如水草般飄落在舞台上。
這一幕既慘烈又凄美,眾人都忍不住動容,心裏更加埋怨寧采臣的迂腐。
這樣慘痛的代價,讓寧采臣徹底明白,一味的固執己見會帶來怎樣的惡果。
他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
到最後,還是燕赤霞嘆了口氣,告訴他若是給那兩個女鬼立長生牌位,再堅持替她們積累功德,她們就還有再次聚魂投胎的機會。
寧采臣精神一振,決心要早日考取功名,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聶小倩也立刻表示:餘生要和寧采臣一起積德行善,一來為自己贖罪,二來幫助兩個姐妹聚魂。
最後一場戲就是兩人的婚禮,整部《倩女幽魂》在喜慶的鼓樂聲中落下了帷幕。
其實原本傅玉衡也想過,要不要把劇版的結尾改成悲劇。
畢竟悲劇給觀眾的印象更加深刻,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絕對刻骨銘心。
但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吧。
馬上就年底了,他這也算是賀歲劇,就別往觀眾心口上插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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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群貴客送走之後,京城大劇院的宣傳力度便鋪天蓋地而來。
發傳單、打廣告、街頭乞丐和挑擔的小販傳播小道消息……
凡是能用上的手段,傅玉衡通通給他用上了。
短短數日之內,就營造出了一種氛圍:整個京城都在討論《倩女幽魂》,都在討論話劇這種新的表演形式。
畢竟,天子和宮裏的娘娘們看了都說好,若有機會,誰不想一睹為快?
京城大劇院的名頭一時喧囂塵上,好多夫人小姐都派了家僮來打聽,《倩女幽魂》究竟何時候開演?
等熱度炒得差不多之後,傅玉衡才讓人放出了要開始賣票的消息。
第一場的一千張票很快銷售一空,許多沒買到的還在催問,什麼時候再出第二場?
接到底下人的稟報,徒南薰激動得坐都坐不安穩,在傅玉衡面前走來走去。
見傅玉衡神色淡淡,彷彿不以為意,她不禁大為不解,鼓了鼓臉頰問:“你怎麼一點都不高興呀?”
——我這麼激動,你卻不露聲色,不是顯得我太不穩重了嗎?
“高興,怎麼不高興?”傅玉衡笑了笑,招手示意她過來坐,“不過,咱們也不能高興的太早。”
徒南薰走了過去,接過他遞來的茶,問道:“這又是怎麼話說的?一千張票,兩天不到就賣完了,這不是正說明咱們京城大劇院火嗎?
還有,我聽人說,許多沒買着票的都催着問呢,咱們劇院明明還有那麼多空位置,你怎麼就不讓賣呢?”
其實整個劇場有一千五百個座位,但卻只賣一千張,就已經讓她心裏存了疑惑,這次乾脆也一併問了。
“哎呀你別著急,先喝口茶,聽我慢慢跟你說。”
傅玉衡自己也喝了一口,解釋道:“咱們劇院如今看起來是很火爆,但其實咱們自家人知自家事,這些都是虛的,都是炒作出來的名頭。
若想真正把這名頭給做實,開演后的前幾場,一定要演好了,讓所有真正看過的人都跟着討論劇情。”
要不是真正看過,許多人雖然好奇,但終究是將信將疑。
也就是說如今爭着買票的這些,要麼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要麼就是因為聽說皇上和娘娘們都看了,想要趕個潮流,向皇家靠攏。
官宦之家的事,哪有那麼簡單呢?
從古至今,上行下效這種事發生的還少嗎?
“哦,原來是這樣。”徒南薰點了點頭,又追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把剩下的五百張票也賣了?還有那些雅間,就算牡丹閣特意留給父皇了,不是還有十一個嗎?”
別以為她從前沒出過宮門就不知道,京城裏的富貴人家,可不差那幾個雅間的錢。
“哎喲我的公主呀,你別著急,我這不是馬上就要說了嘛。”
傅玉衡捏了一塊栗子糕,直接塞進了她嘴裏。
徒南薰瞪了他一眼,也只得先把嘴裏的糕點嚼碎了咽下去。
傅玉衡這才從容笑道:“現在賣出去的這一千張票,位置都是比較靠中間的。
剩餘那五百張位置不大好,觀劇體驗自然不好。現在是能賣出去,但賣出去之後呢?”
還是那句話,現階段他們的主要任務不是回本賺錢,而是把炒熱的名頭徹底做實。
觀劇體驗不好的弊端雖然小,但能避免還是要盡量避免。
等京城大劇院的名頭徹底打響,大部分人都相信了他們這裏的口碑,那五百張票才能陸陸續續地出售。
並且在賣的時候,就提醒客人:好位置都被人給搶沒了,您若是不介意,就先將就一下吧。
至於哪些雅間,傅玉衡也沒準備客人來一次就賣一次。
雖然名字改做了雅間,但在他心裏,包廂就是包廂。
既然是包廂,那肯定是包出去才對味兒,也能最大程度的增加經濟效益呀。
二樓的座位是分了左右兩部分的,中間有固定的屏風隔着,左邊招待男賓,右邊招待女眷。
畢竟這個時代,男女大防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若有那富貴人家,夫妻兩個想要坐在一起看的,可不就用到包廂了嗎?
您可以包一個月,可以包半年,也可以一年一年地包。
有了包廂之後,您不但可以走專屬的貴賓通道,還不必每次看劇前都特意遣人來買票了。
您是想啥時候來啥時候來,來了隨時都可以看。
體驗感和尊貴感一下子拉滿,絕對滿足貴客的虛榮心。
當然了,包廂的價格也很美麗。
不過傅玉衡清楚,徒南薰也明白,花得起一百兩包雅間的人,絕對不介意花二百兩。
“哦~我明白了。”
聽完了他的解釋,徒南薰恍然地點了點頭,指着他道:“你可真是個奸商呀!”
“多謝誇獎,我會再接再厲。”傅玉衡拱了拱手,把這“誇獎”照單全收。
其實他心裏明白,這些都是後世用爛的套路,他不過是照搬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