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11章
“你說什麼?”蘇全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震驚到幾乎失聲,“復原不了了?”
蘇全利的面色也不好看,一個是昨晚熬夜的憔悴,另一個是他無法接受眼前事實而深受打擊的僵硬。
他沒敢看蘇全勝,心虛地試圖找借口推脫責任,“我復原時才發現,這把犁的損耗程度很大,想要復原需要大量時間和材料,你也知道我現在沒有太多時間。”
北河生產隊的犁確實用很久了,算算時間怎麼也得二十年,能使用這麼久,全賴這些年送到修配廠讓蘇全利做保養。
蘇全勝着急得渾身都在顫抖,“那你做什麼要把拆成這樣?再說損耗程度大,你拆的時候沒發現,你可是技術員!”
蘇全利原本就心虛,聽着他的話更是氣惱交加,“我一開始就說過,我有別的工作安排,沒有時間改造什麼犁,是你非要把犁留下!現在弄成這樣,能怪我嗎?”
“所以你現在是怪我嗎?”蘇全勝氣得眼睛都快紅了,眸子裏帶着失望與震驚。
蘇全利心裏也不好受,說到底北河生產隊要是沒有犁趕不上春種,對他也是有影響的,畢竟他也是北河生產隊的一員。
他強忍着內心的羞惱,深呼吸一口氣,神態緩和了些,“我能力不夠,沒有辦法修好,不過我會問問廠里的其他技術員,看看有沒有人能修好。”
蘇全勝此時雖然心裏又煩又亂,不過也是知道事情輕重緩急的,蘇全利無法復原已成既定事實,再揪着不放也不能解決問題。
聽着對方的提議,他努力壓下急躁的情緒,耐着性子點頭,“那你趕快去,已經耽擱兩天了,不能再耽擱下去。”
蘇全利沉悶地點頭,他現在也只能抱希望與廠里的其他技術員了。
“等他們過來上班,我就去拜託他們幫忙。”
蘇全勝一聽技術員還沒來上班,心頓時又提了起來,他現在是真的很後悔把犁帶到修配廠來,不然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
他已經開始在心裏盤算,若是犁修不好怎麼解決問題,真是越想越絕望,要是沒有犁,北河生產隊的春種根本趕不上。
前面沒有耽擱時間還能勉強趕上,眼下的情況,怎麼可能還趕得上?
蘇全勝真是恨不得回到昨天抽自己一巴掌。
“他們幾點上班?現在太陽都快出來了。”蘇全勝着急地問道,他從前怎麼不知道修配廠上班時間這麼晚。
蘇全利心裏也着急,“你以為跟咱們上工一樣?”
蘇全勝焦急地吐出一口氣,在農具車間來回走動,急得彷彿熱鍋上的螞蟻。
時間在蘇家兄弟度日如年的等待中流逝,終於外邊開始傳來說話聲。
蘇全勝面上頓時露出喜色,“蹭”地一下坐起來,催促蘇全利,“趕緊準備一下,他們來上班了。”
蘇全利沒動,面色依然很是難看,“第一批是廠里的工人學徒,技術員還要再等等。”
蘇全勝:……
他壓低聲音着急地問道:“學徒應該也可以吧,他們成日跟在技術員身後,多少能看出點門道。”
“你也太看得起他們了。”蘇全利冷笑一聲,“怎麼說我也是個技術員,我都做不到,他們能做到?”
蘇全勝一噎,他沉默了下,突然想到什麼,又疑惑地問道:“我剛才太着急沒想到,你已經幫南河改造過犁,為什麼這會兒又不行呢?”
蘇全利聞言一愣,他一心想着推脫責任,完全沒往這方面想,此時經對方提醒,他不由得語塞,臉上飛快閃過慌亂。
“我不是解釋過了?”蘇全利腦袋飛快轉動,不停思索要如何解釋:“我的時間都用在修發動機上,沒有時間改造。”
蘇全勝總算察覺到不對勁,目光狐疑地落在對方臉上,試探性地問道:“可是你復原也是需要時間的,既然知道無法復原,為何不直接改造?”
話音落下,蘇全利在對方審視的眼神下,終於露出不可掩飾的慌亂神色,“誰、誰誰說我不會改造的!?”
“沒有說你不會啊。”蘇全勝接過話,目光審視地望着他,“全利,你跟大哥說,南河的犁是不是你改的?”
蘇全利聞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表情變了又變,又氣又羞又惱,張了張嘴巴想要反駁,卻很快又閉上,眼睛不敢再與蘇全勝對上。
蘇全勝:……
他哪還能不懂,頓時被氣得咬牙,“既然不是你做的,你怎麼還說是你做的?這不平白浪費時間嗎?”
蘇全利不樂意了,“我開始有說過是做的?不一直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蘇全勝順着他的話回想,蘇全利還真沒有承認過半自動犁是他做的。
“……就算如此,你不會解釋?”蘇全勝看着他的模樣,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腳。
蘇全利瞥他一眼,反正都被發現了,乾脆破罐子破摔,惱羞成怒地說道:“誰說我沒有解釋?我一直都有說沒時間改造,是你們非要把犁留下來!”
蘇全勝沒想他居然這麼理直氣壯,瞬間瞪大了眼睛,氣得手抖地指着蘇全利說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蘇全利到底理虧在先,心裏也是念着親兄弟的,見蘇全勝氣得彷彿要暈倒過去,他猶豫了下沒再還口,只是礙於不服輸的面子,依然重重地冷哼一聲。
好在蘇全勝也知道自家弟弟是什麼樣的人,現在冷靜過來之後,先前他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都無限放大,他心中不由得懊惱。
實際上並不是沒有痕迹,只是他對蘇全利的盲目自信,以及被南河沖昏頭腦,這才忽略了那麼多細節。
不過現在再後悔也沒有用,重點是在解決問題。
蘇全勝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既然半自動犁不是你改造的,那是誰改造的,我們去請人家幫忙不就好了。”
蘇全利就知道他會提這個,想到半自動犁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改造的,他心裏就各種不舒服,以至於對蘇全勝說話的語氣也極差。
他冷笑一聲,“知道又怎麼樣?你以為人家能幫你改?”
蘇全勝聞言表情一僵,臉上神色變化幾下,最後難看而疑惑地看着蘇全勝:“為什麼不願幫我們?你得罪人家了?”
說著他語氣都變得着急起來。
蘇全利撇開臉,“那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要說得罪,你也沒少得罪。”
蘇全勝聽得簡直滿頭霧水,“我怎麼會得罪?你們修配廠的技術員,我哪次見到不是客客氣氣的?”
蘇全利聞言又是一聲冷哼,臉上是蘇全勝看不懂的複雜神色。
“你倒是說啊。”蘇全勝覺得他都快要被逼瘋了,要是趕不上春種,他就是罪魁禍首,要不是他自以為是把犁帶到修配廠,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他說道:“不管怎樣,犁一定得修好。大不了你跟我一塊去賠禮道歉。”
話音落下,蘇全利想也沒想便拒絕,“要去你去,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語氣生硬而惱怒。
然而蘇全勝更怒,“那你想做什麼?眼睜睜看着北河趕不上春種?眼睜睜看着大家下半年吃不上飯?蘇全利,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蘇全利被罵得一聲不吭。
蘇全勝氣得狠狠來回走了幾步,胸口不停起伏。
兩人的矛盾,剛剛來沒多久的學徒也看到了,他看着地上的犁,再聯想自己聽到的話,大概能猜出發生了什麼。
學徒看了一眼蘇全利,又望向蘇全勝,不大確定地問道:“你是想找昨天在我們車間修犁的人嗎?”
蘇全勝聞言,陡然扭頭看過去,“你知道?”
學徒看向彷彿對他們對話不敢興趣,眼神都沒瞄過來的蘇全利,不由得瞧瞧鬆了一口氣,看來猜對了。
他定了定神,認真地對蘇全勝說:“她是南河生產隊的宋知雨同志。”
蘇全勝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脫口而出:“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