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百七八】
大雪紛飛的白色聖誕節,巨大的聖誕樹聳立在廣場的中央,從北面吹來的風帶着雪片洋洋洒洒的湧向人群,聖誕樹上星星點點的燈散法的熱量將與他擦身而雪花融化,樹下聚集了很多不畏風雪的人,今晚是狂歡的日子。
黑色的福特車轉過街角駛入一條相對安靜的街道,路邊的停着車很少,駛過兩個街坊後路燈亮了起來,到達目的地福特車停在了路邊,兩個身影從車裏走出頂着大雪走進路邊的一幢公寓內。
這幢公寓有點舊但因為距離中心街區近所以住戶很多,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是聖誕節外來的車輛根本沒有車位可停。電梯的門打開兩個身影從裏面走了出來,黑色的呢子大衣上的雪已經在進電梯時被拍落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往走廊的盡頭走去。
隨着開鎖的聲音房門被開車,屋子裏沒有開燈顯得很昏暗,只有壁爐的方向有亮光。屋裏煙味兒很重,對着壁爐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人,手裏的煙已經快要抽完了。
他望着火,把煙湊近嘴唇深吸了一口,然後在旁邊小茶几的煙灰缸里按滅了煙蒂,一口煙還沒有吐盡,他已經又拿出一根叼在嘴上點燃了。
身後兩人無語的看着這個“煙鬼”的同時無奈的將濃烈的二手煙呼吸進肺里。
“我帶了火雞還有紅酒。”
安森說話的同時,司徒巽按亮了客廳的頂燈。
“我什麼時候能見他?”沙啞的聲音從壁爐那邊傳來。
司徒巽脫掉大衣隨手放到餐椅背上,根本不理會他的問話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寒風裹着雪片湧進了屋內,冰冷的空氣稀釋了屋裏混濁的煙味。
“我說過看好你的人。”司徒巽轉身說著,語氣里的寒意一點兒也不亞於12月華盛頓的冷空氣。
安森已經把帶來的火雞和紅酒擺放到了餐桌上,他可不想參與這兩個人的對話,他只是一個局外人。
“我什麼時候能見他?”沙啞的聲音加重了語氣再次提問,他已經在壓制情緒了,但怒氣還是漫延在每個一字音里。
司徒巽不是一個具有共情能力的人,所謂體諒對於他而言是根本不會寫在他的字典里的。“你見不到他。……你沒有探視權。”
非常直白的回答,非常的扎心。
苦澀的笑容淺淺的扯動嘴角,疲倦的面容和亂七八糟的胡茬說明了一切,從落地到現在90多個小時的時間裏凌准能做的僅僅是抽煙和等待。
4天前。
經過一輪的問詢凌准把重點對象鎖定在了保安組的成員但卻碰了釘子,羅彧別墅的安保工作是由羅氏下屬的保安公司負責的,從案發之初對別墅工作人員的問詢就一輪接着一輪,作為提供線索的證人別墅工作人員已經十分配合了。
羅家和程家一直保持沉默由着警方調查,凌准原以為兩家人如果終有一天要爆發也應該是到警局來叫嚷偵破速度太慢,卻萬沒想到他接到的卻是羅家對於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問詢提出的投訴。
代表羅家出面的可以說是老相識了,章一堯大律師。
章大律師派頭十足的帶着兩名年輕律師來到局裏,給凌准本就不充足的偵辦時間添亂。凌准被叫到樓上會議室,他沒想到出面的竟是李局。
喬鄴省局刑偵處的處長,他的直接上級是孫局,而李局則是省局總管領導之一,這種場合喬鄴在、孫局在都是正常,李局出席就多少有點小提大作了。
喬鄴遞了個眼色給凌准讓他閉嘴坐下,李局聽了章一堯的來意轉頭詢問凌准案子的進度,凌准如實彙報。李局聽完也沒表態,對章一堯說明羅彧的案子由於前期調查時比較倉促,所以由市局刑偵大隊交接到省局的支隊進行複查,既然有交接自然也就有二次問詢的必要。
從章一堯的話里,凌准聽出了些意思。羅、程兩家已然對羅彧和程睿的自殺結論默認了,現在一些媒體還在拿這個案子做文章,兩條性命在兩家的體面面前毫無意義,羅、程兩家現在只想儘快結案息事寧人。
凌准當然要據理力爭,他對這兩人的死一點兒意見都沒有甚至覺得他們早就該死了,只不過他們的死是一條引線,凌准好不容易捏住了怎麼肯輕易放手。
“李局。現在雖然可以確定造成死亡的方式,但並不代表真實死因就是‘自殺’,兩名被害人根本不可能自願自殺,他們的自殺行為一定有隱情。”
“凌隊長。”章一堯未等李局表態,接過凌準的話反問道,“既然是自殺,何來的不是自願呢?”
凌准忍着不翻章一堯白眼,面帶和善的對他笑了一笑道,“章律師。自殺是一種行為,不一定是自發,更不一定是自願。”
章一堯已經是不是第一次和凌准打交道了,他知道這位凌隊長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跟他辯論純屬浪費時間,這會議室里官最大的是李局,要交涉也得跟下命令的人說,律師說的每一個字可都是算錢的。
“李局長。我這次是代表羅、程兩家來的,兩家的老人失去孩子的心情還希望您能體諒。”章一堯打起了感情牌,態度誠懇情緒到位,“同性之間的情感問題本來就敏感,還搞到殉情自殺的地步,平頭百姓沒什麼新聞價值也就算了,羅、程兩家在京港也是有點名聲地位的,那些好事之徒捕風捉影造謠生事,為搏眼球添油加醋胡編亂造,傷了兩家老人的心不說在網絡上也是搞的一團糟心,這對整個京港也不是添彩的事。”
凌准在心裏冷哼,這個章一堯全憑一張嘴輸出啊,成語用的這麼溜不如寫去好了。
吐槽歸吐槽,章一堯的嘴皮子畢竟也不是白練的,知名刑辯律師的嘴在法庭上都是利器更何況是眼下這種情況。
領導早就有心要儘快結案,京港警察的形象和公信力急待挽回,由不得這樣的案子一拖再拖。凌准看出李局的態度,還想再說點什麼還沒開口就被喬鄴堵在了前頭。
“李局。”喬鄴沉聲道,“群眾的反應我們能理解,案子已經定性,結案就是眼前的事。等凌准他們把材料準備好,我會儘快給您和孫局送過去。”
喬鄴的話基本就是蓋棺定論了,凌准想開口卻被喬鄴一眼盯了回去。凌準是軟硬不吃但還不至於魯莽,他看得出喬鄴眼神中的深意,這個案子只能到這兒了。
凌准有說不出的憋屈,喬鄴把他叫到辦公室,兩人面對面坐說著誰也沒說話。
喬鄴知道這幾天他們支隊跟拉磨的驢一樣埋頭查案,爭分奪秒的找證據找疑點,但再不甘心也只能到這兒了,天時地利一樣也沒占上,風口浪尖上走一遭壓力全都壓在他們肩上,確實不容易。
喬鄴嘆了一口氣,說道,“凌准,案子結了,線索留着。……釘在肉里的釘子不是不拔,是時候未到。也許以後起釘子的時候會吃大苦頭,但現在,只能先忍着。”
凌准凝視着喬鄴,這個滿面風霜心思深沉的人是他一直信任的人,以前如此,現在依然如此。
結案報告寫的異常艱難,支隊裏死氣沉沉,大夥熬紅了眼睛熬脫了相都沒有一句怨言,卻被這不甘憋的想罵人。
林哲不明白為什麼那個狗屁律師幾句話就把領導給唬住了,為什麼他們的領導卻不站在他們這邊,王崢一言不發捏起握力器沉默的發泄,姜路扁着嘴收拾材料,心裏憋屈死了。
交了結案報告,到點全都下班了,誰也不願意在這兒多待一秒。
林哲和王崢約了幾個隊員去喝大酒了,姜路約了聞歆去ktv,剩下幾個各自回家睡大覺去了,今天晚上大概沒人能好過。
凌准走的時候,支隊辦公室空無一人,四下逡巡也只有無可奈何。
凌准太累了,累到連開車都沒有力氣了,於是他打了車,翻看手機簡行沒有回信息。凌准有些遲疑,算算時間簡行應該早就落地了,凌準的神經又綳了起來,他播了語音通話等了很久簡行也沒有接,又播了手機傳來的是手機已關機的提示音。
凌準的噩夢便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你沒有探視權。”
凌准又一次掐滅了煙蒂,煙灰缸里的煙蒂已經溢出來了,凌准差不多在這4天的時間裏把幾年戒的煙都抽完了。
簡行失聯后,凌准從許默那裏要來了簡行父親的號碼,播過去久久無人接聽。凌准第二天就去局裏請了假,去華盛頓只是一張機票的事但簽證不是說辦就辦的,他不是公務出差要辦旅遊簽證,各種材料都要照規矩準備,光是看到那長串要準備的文件就讓他惱火。
最終是許默幫他找了關係才辦好了簽證,又擔心他一個人過去遇到什麼事沒人照應,不過好在凌准遇事冷靜,老美的地盤他得找能辦事的人才行,於是他找了安森。
而安森同時也告訴了他另一個壞消息,冷頡越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