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百七二】
時間永遠不會等任何人,忙碌起來的凌准很難像之前那樣準時下班,於是簡行的晚飯就變的敷衍了起來,雖然凌准下班的時候會給他帶份夜宵,但簡行基本都沒什麼味口吃。
羅彧的案子看起很簡單但內情卻十分複雜,那樣的時間點羅彧突然死亡,羅家只派了律師來局裏詢問案件進展,而程家雖然程睿的母親來了,可也只有那麼一回。
凌准想不通啊,兩家人再怎麼要面子也不能這麼冷漠吧。羅彧好歹是羅家的當家人,父母不在世可難道連個親戚都沒有了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兩家人對他們的死因早已清楚,警察這邊的調查結果對他們來說根本不重要,自然也就沒有來局裏的必要了。
案子移交到支隊半個月了,王崢和林哲把羅家別墅里的證人又重新問詢了一遍,得到的證詞和之前市局的調查結論一致,雖然都覺得不可能,但證據和證詞就擺在那兒。
經歷過襲擊之後,京港的整個公安系統都擰緊了弦,羅彧的案子又是在襲擊事件中發生的,羅彧更加有海外恐怖組織背景的可能性,所以上頭的研究決定,限期五天必須結案。
凌准收到通知后一下子就火了,明知道羅彧的身份關係和恐怖組織可能有關係,正是需要深挖的對象卻急急忙忙就要定案,人證物證都指向殉情、指向自殺,一旦蓋棺定論就再也沒有重起調查的可能了。凌准去找了喬鄴希望說服上頭再給一些時間,讓他們細細的查,結果被臭罵了一頓,回來就摔門進了辦公室,支隊裏的同志們紛紛低頭,誰也不想當炮灰。
這種時候林哲就格外想念簡行,“唉……要是簡顧問在就好了,咱隊長這低氣壓冷臉子,只有他不怕。”
王崢無奈的點點頭表示無比贊成,姜路也跟着一起嘆氣。
“你說咱們要不要去看看簡顧問啊?大家怎麼說也是一個戰壕里的革命同志啊,他這病假也個把月了,光在群里問好了也沒去真看看他,帶點兒腦白金啥的給他補補也好啊。”
“你知道他住哪兒嗎?”姜路一句話堵死了林哲的路。
林哲轉頭看向同桌的王崢同學,王崢搖了搖頭,“不知道。”
“發個微信問問唄。”林哲說著就拿起了手機。
姜路一蹬腿坐着辦公椅就滑到了林哲旁邊,伸手就按住了林哲,說真的林哲是真沒想到姜路的身手如此敏捷。
“你腦子不用就捐掉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去簡顧問家裏是送溫暖嗎?你送的是鬧心。你不就是想讓簡顧問給案子出出主意么,還腦白金,切,你自己留着補腦吧。”
姜路一眼就識破了林哲的小心思,王崢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林哲,“原來你在盤算這個啊。”
林哲放下手機泄了氣的往椅子上一靠,“我也是沒辦法嘛。……咱這案子他就是兩男的殉情,就因為他們死在那個當口又是那羅蔭的親哥,好像就撲了朔迷了離了,照我看啊他倆就是死了都讓人糟心的貨。”
“可我覺得這兩人真的不像會是自殺啊。”王崢一臉糾結,繼續道,“你想啊,兩男的那啥本來就沒結果,姓羅的和姓程的都不是傻子,當初在一塊兒就肯定知道他們這關係不能曝光,所以一定是能接受‘偷情’這麼個事兒,既然接受了他們殉的哪門子情啊?”
姜路同意王崢的說法,“就是。……他倆一個恐怖分子、一個販毒,不就搞個基么,天王老子下凡讓他倆分手,也不至於殉情自殺。”
“話是這麼說但辦案得看事實擺證據,人證物證沒一個能證明那別墅里有外來潛入的可能性,羅彧和程睿又是死在工作人員不能隨便進入的內院,監控也能完全證明他們沒有撒謊,除了自殺還能是什麼。”
林哲說完,三個同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只是他們,其他聽他們在這兒嘀嘀咕咕分析案子的隊員也一起嘆了一口氣。
外頭的天已經黑透了,作為靠海的北方城市京港的冬天挺冷,從前兩天開始就有點飄雪,今天傍晚終於大雪紛飛了起來。
凌准神情嚴肅的看着窗外燈下的紛揚的雪花,這半個月他把這案子的證據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羅家別墅的地理位置和周邊環境確實沒有外圍潛入的可能性,別墅的安保監控他也送去技偵做過檢測沒有發現抽幀的痕迹,監控位置也不存在死角,從地表探頭到無人機拍攝都比得上軍管區域了。
沒有外圍潛入,那兩人被一顆子彈穿串兒似的崩了太陽穴,程睿手上又有硝煙反應,真是除了自殺找不出第二個死法,可這兩名死者就絕對不是會自殺的主兒。
“媽的。”凌准低聲罵了一句。
他現在是一肚子火一肚子的氣,可在這節骨眼兒上再火大再生氣也要忍着,不但要忍着還得把腦子冷靜下來,他們只有五天的時間了。
凌准深深沉了一口氣,拿起手機在支隊群里發條消息。
支隊大辦公室里的隊員們手機震的震響的響,這弦又再擰了一轉緊上加緊,未來這五天可是要當十天來用了。
凌准發完消息撂下手機伸手揉了揉眉心,閉了一會兒眼睛之後又打開了筆錄重看一遍別墅工作人員的口供,在排除了外圍潛入的可能性之後,別墅裏面的人就成了最大的嫌疑對象。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城市陷入了深邃的夜。凌準的眉頭微微皺緊,他有一個推測逐漸清晰,但這個推測未免太過匪夷所思,眼前的文字逐漸被一張張臉取代,然後那一張張臉又化為一雙雙坦誠的眼睛看向他,如果這些眼睛裏的坦誠背後都是精密的設計,那麼羅彧和程睿兩人的死亡真相會多麼令人毛骨悚然。
凌准突然想起了一句話,他不記得是從哪本書或是哪個科學節目裏看到的,“人類看到的事物的本質並不是事物真正的本質,而是人類所能看見的‘本質’。”
我們所能看到的世界只是我們的視覺所能傳導大腦可以解析的畫面,而真實的世界中還有很多物質是我們的視覺無法傳導或是我們的大腦無法分辨的,但我們看不到、解析不了並不代表那些物質不存在,如果僅僅局限在自我認知的世界中,以點蓋面的將之視為世界的本質,那我們將永遠無法找到這個世界的真實原貌。
羅彧的案子中,所有人都陷入了外圍潛入和封閉環境的僵局,監控設備彷彿成了支持所有證供的着力點,因為證實了它的真實性由此將一切本該成為疑點的人和事都淡化了。
凌准拿起手機播通了姜路了電話,響了一會兒姜路才接聽,聲音聽起來還有點迷糊,凌准這才注意到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隊長?……有突發案件?”姜路的迷糊瞬間清醒。
凌准有些抱歉的說道,“不是不是。我沒注意時間。……呃,姜路,明天來隊裏以後,你把羅彧這案子裏所有提供證詞的別墅工作人員背景信息都查一遍,任何社會關係都不要漏掉。”
“是。隊長。”
“嗯。……沒事了。你,你睡覺吧。”凌准說完掛掉了電話,估計那邊的姜路再在應該完全是懵逼的狀態。
凌准掛完電話點開了微信,有一條簡行給他發的信息,時間大概是2個多小時前,應該是看他那麼遲了還沒回家所以問問他情況,當時凌准正在看口供呢完全沒注意手機。凌准剛輸了個回字就刪掉了,他想起剛才給姜路打電話的情形,於是收起手機。
這個時間回去,萬一簡行睡了一定會打擾到他,於是凌准從柜子裏拿出毛毯就在辦公室里湊合了一夜。
簡行的一條信息發出去,石沉大海。
這半個月來凌准基本不到夜裏十一二點是不會回家的,簡行問他案子的進展他也不說,宋明的追蹤進展凌准到是時時跟簡行報備,簡行知道他是不想讓案子的事打擾自己休息,簡行也就不再追問了。
今天簡行接到大使館的電話,結論就是他得回那邊去解決,簡行無奈。他最多還在這裏逗留一周,簡行盤算着之前辦的是旅遊簽證,這次能不能讓凌准給他開個證明啥的辦個工作簽證。
沒等到凌準的電話,簡行就開始在家裏溜溜達達的收拾起行李來了,想着反正也不會在那邊待太久,弄好護照再去麻省看看父親。
自從上次被氣球嚇到應激之後,簡行跟自己的主治醫生聯繫過,他們倆的判斷相同,簡行的情感和情緒都是內收型的,所以無論是以前的事件造成的失眠癥狀,還是凌准受傷留下的應激反應,都是需要簡行慢慢消化的問題。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藥物的治療還是有一定作用的,至少休息了這一個來月的時間,簡行在逐漸恢復,沒有再出幻視和紀聽,睡眠也在漸漸恢復。
簡行抱着凌宇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幕中散落的大雪,算一算時間,辦完要處理的事應該可以回來和凌准一起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