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蘇佳穗生於新紀元3年。
雖然那會世界已經毀滅了大半,許多國家都化為廢土,但大佬們仍憑藉軍事化武器和上天賜予的異能開拓出安全領域——也就是俗稱的末世基地。
漫長的三年時間裏,人類清剿了大部分喪屍,研製出了病毒疫苗,以及可以在廢土中存活的新型稻穀,可即便如此,也看不到絲毫恢復正常生活的曙光。
因為安全領域之外,有比人類繁衍更快、進化更快的變異獸,哪怕採取大規模火力覆蓋,這些生生不息的變異獸依舊會捲土重來,不斷侵擾人類的安寧。
為防止資源枯竭,環境進一步惡化,新聯合國發佈了全球“停火”條約,禁止使用熱武器獵殺變異獸,異能者們便肩負起了保衛基地與人類的重擔,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
是以,一出生就被檢測出S級空間系異能的蘇佳穗成為了基地重點培養對象。
像蘇佳穗這種人,是末世中最為幸運的,沒吃過半點苦頭,卻能仰仗着先天優勢,享用最頂級的資源,擁有最特殊的待遇,不管走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呼風喚雨。並且由於蘇佳穗格外聰明伶俐,非常受上級器重,年僅十二歲就受了提拔,第一次外出做任務時已然是指揮官的身份。
指揮官的級別要放在和平年代,起碼是團首長。蘇佳穗作為新紀元史上最年輕的指揮官,那樣子別提多神氣,身穿着嶄新的防爆服,腳踩着鋥亮的作戰靴,腕上箍着手錶樣式的高級長官通訊器,到了任務點,只管站在隊伍末端發號施令,一整日下來跟公園裏遛彎似的清閑,當真是任誰看了都要嫉妒的紅眼。
就算這樣,異能者們還是更願意跟蘇佳穗出任務,畢竟蘇佳穗的空間系異能是罕見的“絕對領域”,在她的“領域”範圍內,她就是絕對的王者,再強大的變異獸也要任其宰割。
可惜年少有為的蘇佳穗在基地權力爭鬥中站錯了隊,遭人陷害,死於一塊摻雜了劇毒的榛子醬夾心巧克力。
其實,加了毒藥的巧克力特別苦,不過蘇佳穗聽人說巧克力就是有點苦的,她沒吃過,強忍着咽下去了,口感的確是很絲滑,掛掉的也很絲滑,等治癒系異能者匆匆趕來,她都涼透了。
基地民眾無不為這位年輕的指揮官感到遺憾,認為她若活着,不出十年便能成為新一代掌權者。
但蘇佳穗自覺死得好,死得妙。
什麼指揮官!什麼掌權者!還不是要吃邦邦硬的大米飯!喝像嘔吐物一樣的營養劑!如果早知道死後能穿越到和平年代,她早在娘胎里就用臍帶把自己勒死了!
和平年代真好啊,陽光明媚,空氣清新,有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風景,蘇佳穗穿越來滿打滿算有八年了,對這個世界仍然充滿了新鮮感。
當然,不完全是美好的。
“紀景。”蘇佳穗站在八月的大太陽底下,強壓着火氣,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我就給你一分鐘,你最好痛快點。”
電話沒有掛斷,大約三十秒,紀景從歐式鐵藝門后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明明很炎熱的天氣,他卻穿着長袖長褲,戴着醫用口罩,額前黑色的碎發遮擋了小半張臉,只有一雙狹長的眼睛露在外面。
“怎麼回事?”
“感冒了……”
紀景嗓子略有些沙啞,聽起來是很像感冒,可蘇佳穗認識他不是一天兩天,是整整兩年:“跟人打架了?還是他又打你了?”
“……”
“這次因為什麼?”
“不知道,看我不順眼。”
“紀景,法治社會救了你爸,不然我一定把他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紀景確信,如果不是法治社會,女友真能說到做到,她殺氣騰騰的樣子看起來像有過八十次前科:“我餓了,穗姐,請我吃飯吧。”
女友忍無可忍,終於發飆:“你在家連飯都吃不上了嗎!這王八蛋!欺人太甚!”
紀景趕緊抱住她。上一次蘇佳穗衝到他家裏找紀漢華算賬,差一點用紅酒瓶掀了紀漢華的天靈蓋,紀景光是想想都心有餘悸,他可不想蘇佳穗真有什麼前科:“算了算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放我下來!”
蘇佳穗雙腳懸空,眼看着離那扇鐵藝大門越來越遠,氣得埋頭狠狠咬了紀景一口。
紀景傷上加傷,也不敢喊疼,默默把人放了下來。
“你怎麼這麼窩囊啊!你就不會打回去!你就非要跟那一家人湊在一塊嗎!”
“老頭子這樣做,無非是想找理由趕我走,我走了不正合他心意,穗姐,再忍一忍,等我大學畢業,把爺爺和宋山晴留給我的財產都拿到手,我給你買百達翡麗鸚鵡螺,買倆,左邊戴一塊右邊戴一塊。”
關於這件事,他們已經爭執了不下百次。
紀景是紀漢華與前妻宋山晴的兒子,宋山晴生下紀景一年後婚內出軌,被紀漢華抓了個現行,遂離婚,出國,扔下紀景遠走高飛。紀漢華憎恨宋山晴給他戴了綠帽子,連帶着遷怒紀景,把紀景丟給年邁的父親撫養,轉頭娶了年輕貌美的秘書馬慧,隔年便有了小兒子紀禮,那之後就徹底將紀景拋諸腦後。
紀景一直跟着爺爺生活,直到三年前爺爺去世,他才住進這座原本屬於他母親,現在卻屬於另一個女人的歐式洋房裏。
“穗姐將來自己掙錢自己買!沒出息!就想着不勞而獲!”
說老實話,紀景這會挺難過的,可看蘇佳穗睜大眼睛自稱穗姐的模樣,又忍不住想笑。幸好有口罩遮着,不然女友准要炸毛。
“我,我就是不甘心……”紀景低下頭,裝可憐,用這招對付蘇佳穗百試百靈。
“好了好了,走吧,去我家吃飯,順便上點葯。”
“阿姨在家嗎?”
“你什麼腦子啊!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說了嗎!我媽包了餃子叫你去吃!你怎麼轉頭就忘!被打傻了嗎!”
紀景亦步亦趨的跟着女友,心如止水,不起一絲波瀾。
兩年時間,讓紀景練就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本領。
遙想兩年前,也就是高一開學那會,他為了氣紀漢華,特意弄了個棕色捲髮去學校。興海高中對學生的儀容儀錶管理極其嚴格,紀漢華又是興海高中最大的校董,他身為校董的兒子,公然違反校規,足夠讓紀漢華顏面盡失。
可開學第一天,還不等老師校長注意到他的髮型,蘇佳穗就先注意到了。
蘇佳穗是熱心腸,並且極具領導力和正義感,班主任讓男生把椅子搬到操場上準備開學典禮,見他沒有動作,蘇佳穗立即給他起了外號。
“欸,那捲毛,愣着幹嘛呢,叫你搬椅子。”
這“捲毛”從紀景左耳朵進去了,沒能從右耳朵出去:“你再說一次。”
紀景十六歲的時候身高就有一米八,又不像同齡人那般單薄削瘦,寬鬆的黑色長袖下隱約能看到身體的線條,只是隨意的站在那裏就會給人一種壓迫感,可以說從頭到腳都寫着“不好惹”。
蘇佳穗:“捲毛,瞪什麼瞪,長得跟泰迪似的。”
雖然紀景隔天就去理髮店剃了板寸,但捲毛的外號還是在蘇佳穗嘴巴里蹦躂了好幾個月,那幾個月他們倆就像三刀六洞殺了彼此全家,在兩米寬的走廊迎面遇到也算狹路相逢,非得往對方腳上狠狠踩一下才算完。
而他們倆又有各自的追隨者,以考試成績為分水嶺拉幫結派。在紀景的授意下,坐在教室後面的學渣一派經常故意擾亂課堂秩序,誰讓蘇佳穗最見不得這種事,只要蘇佳穗發飆,他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喊蘇佳穗外號——事媽。
蘇佳穗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背後不僅有學霸們的支持,還有班主任和各科老師做靠山,老師們非常願意聽從她的指揮,用盡一切手段讓學渣派哭爹喊娘。
這場龍爭虎鬥、不分上下、長達數月的較量在寒假來臨前,聖誕節那一日宣佈告終。
起因是聖誕節興海高中附近的桌球廳辦活動,學渣甲與學渣乙偷跑出去參加比賽。興海高中位於聯校區,周邊除了普高還有一所職校和一所衛校,當日參加桌球爭霸賽的種子選手中有個職校校霸,很不幸輸給了學渣甲,本來心裏就不痛快,身邊女朋友還跟學渣甲眉來眼去,一時惱怒下率領小弟把學渣甲打得頭破血流。
學渣甲吃了虧,怎能忍氣吞聲,當即打電話給紀景請求支援。
紀景是做大哥的,沒道理不給小弟出頭,可校霸在校外還有個社會上的大哥,紀景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以至於下午第一堂課,教室後面的學渣們無不鼻青臉腫。
蘇佳穗不高興了。她在部隊裏長大,講究一個團結友愛,平日裏自己人怎麼小打小鬧都無傷大雅,可被外人欺負,不行。
放學后,蘇佳穗清殘兵,點敗將,重整旗鼓,帶着學渣們殺了回去,她招數很陰毒,多是逐個擊破,背後偷襲,打的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社會大哥氣不順,電話搖人,找來兩麵包車社會上的兄弟,蘇佳穗也不服軟,電話搖人,找來十幾台警車的警察叔叔。
直到現在,紀景坐在蘇家客廳里,看着牆上“見義勇為,□□除惡”的錦旗,還是忍不住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