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話 這是由你開啟的故事啊,綾人
“八次嗎?”
明日香輕咬牙齒,她不帶任何感情地抽出長槍,將瀝血槍尖對準薰的太陽穴。
“這就成全你。”
“呋嚕~呋嚕~”
半空中毫無徵兆地漫出大量銀色數據流,如藤蔓般攀上薰的“屍體”,隨即纏繞,下拽,吞噬,就連血液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MAGI二號機,消滅——】
【備用通路切換————】
【MAGI馬薩諸塞備用機——ON數目:2隻】
【MAGI柏林備用機——ON數目:2隻】
【MAGI漢堡備用機——ON數目:2隻】
【MAGIBJ備用機——ON數目:2隻】
“咯噔——”
周遭空氣瞬間凝固,整個世界如同被設定好的舞台般,瞬間陷入黑暗,一束粗大的聚光燈從天而降,罩住明日香通體雪白的身姿。
【坐標負2】
【各機自行決議——】
【偽·朗基努斯槍,第一輪拋射——】
【開始】
“呋~”
明日香閉上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集中型絕對領域呈梯形體罩住全身。
“噔——”
下一秒,金屬色靴尖輕輕點在明日香的護體屏障上,就如同一滴水落入沉寂的池塘中,蕩漾開的動能頃刻扯碎屏障,把明日香整個人彈飛出去。
衝擊力之大,甚至讓她的殘影在原地維持數毫秒才慢慢分解。
“咔!”
耳膜被震破,溫熱的鮮血飈過面頰。
“砰——砰——砰——砰——”
頭頂撞在軟綿綿的胸甲上,陷出一個血洞,伴隨意義不明的液體潑灑在身上,明日香的面色由紅轉白,再轉成鐵青。
一直撞爛剩餘的八台EVA系列后,她才勉強停下如同炮彈般出膛的身體。
“混蛋——”
明日香恨恨地擤了把鼻血,顧不得颳去身上五顏六色液體的她,對着千里之外的人影破口大罵道。
“把我當保齡球使嗎——!!!”
“相比於刺蝟,當個保齡球已經算是便宜你了。”
刺耳的譏諷回蕩在舞台上空,明日香握緊拳頭,額頭青筋有力地跳動着。
【坐標一零】
“啪嗒——!”
一束聚光燈從空中打下,照亮另一端的模糊人影。
本就蒼白的面容,在聚光燈照射下,顯得更為可怖,八支大大小小的二叉戟深深嵌入身體,呈兩個菱形完美貫穿綾人的身體。
預想中血流滿地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從傷口中流出的不明紫色物質,如煙霧般縈繞在綾人身體周圍。
“是你?”
明日香這才發現所謂的“刺蝟”,原來是替自己擋槍的綾人。
望着如雕塑般靜止的綾人,明日香一時語塞,心中充斥的濃濃恨意,逐漸被一抹不知名的複雜情感所代替。
“神明的靈魂被囚禁於Lilin的肉體中——”
坐在暗處的綾子幽幽嘆息道,座下神明之扉發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異響。
“對肉體來說,這無疑是自殺。你所磨練出的的鋼鐵意志,究竟是好是壞呢?”
“那麼能說——”
明日香踩着A.T.立場來到綾人身邊,嘴裏還不忘嘀咕道。
“你倒是幫他啊。”
“神居於天——”
綾子雙手抱胸枕在神明之扉門楣上,銀魚般的雙腿富有節奏地擺動着。
“天下太平。”
明日香不再理會綾子,她小心翼翼地繞過兩根槍桿,把腦袋杵到綾人眼前,藍綠雙眸定格在後者晦暗不清的眼窩上。
綾人只是沉默地佇立着。
“看着我。”
明日香強行掰過綾人下巴,讓他深陷的瞳孔對準自己,藍綠雙眸煥發出奪目的光芒。
“噠!”
她踮起腳,頗為豪橫地嘟嘴問道。
“你看到了什麼?”
清澈的眼底下,呈翡翠色的瞳仁中心,赫然倒映着一張雪白的病床。
有着淡金色長發的少女,正神情恬淡地睡在床上。
綾人毫無生氣的面龐微微顫抖了一下。
“噗嗤——!!!”
幾滴溫熱的鮮血濺在明日香眼睛裏,她的表情瞬間凝固。
“第二適任者,原來就在你的體內。”
綾人身後兜轉出一個黑色人影,祂大半個身子都籠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直到望見那雙熟悉的紅藍雙眸后,明日香不禁驚叫出聲。
“啊——!”
【傀儡系統——人格切換:綾人】
【決議開始】
【A.神怎麼可能如此容易被幹掉?】
【B.我回來了。】
【C.嘁嘁嘁——神怎麼可能如此容易被幹掉?】
【C選項通過】
“嘁嘁嘁——”
極權綾人拉下遮蓋在頭頂的兜帽,露出標誌性的邪惡笑容。
“神,怎麼可能如此容易就被幹掉?”
“可是——”
明日香轉過腦袋,四處張望,似是在找之前極權綾人遺留的下半身。
【目標情感素子不明確32.8%】
【物理干預開始——出力50%】
極權綾人頗為豪橫地一把抓過明日香手腕,把她拽離綾人身體,靠在自己胸前。
“我已經在這裏了。”
極權綾人生硬地拎起明日香手掌,貼在自己臉頰旁,紅藍雙眸迎上藍綠瞳孔。
掌中傳來一陣冰冷的觸感,如同沒有感情的機械。然而明日香顧不得那麼多了,她用手掌輕輕摩挲極權綾人面龐,噙淚呢喃道。
“真的,是你嗎?”
【優先事項:消滅第二適任者】
極權綾人死死盯着明日香的眼睛。
“第二適任者,一直都在寄宿在你身體裏?”
“啊?”
明日香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慌亂地眨了眨眼睛,不小心隱去了本體的蹤影。
“回答我——”
【出力上升:150%】
被巨大握力勒得生疼的明日香下意識就要掙脫,然而極權綾人的雙手如同鐵鉗般,箍得她動彈不得。
“等等,笨蛋!”
“現在,殺死她——”
“欸?”
明日香驚呼出聲。
【人類情感輸入,篩選中——】
極權綾人歪過腦袋,僵硬的面龐浮現出一抹遲疑神色。
“如果你還算愛我——”
冰冷語調多了幾分強調意味,明日香瞳孔驟然縮小,一時失措的她,竟顫抖地將手伸向自己眼睛。
“現在,立刻殺死她。”
紅藍雙眸籠罩上一層黑暗。
【敵襲——】
一隻手摁在極權綾人頭頂,把他連同明日香一起舉了起來。
【軀體密度,提升四萬噸】
手紋絲不動。
【壓力警告,啟動自毀模式——】
就在紅藍雙眸剛開始交替閃爍時,綾人一把捏爆【極權綾人】的腦袋,如同被無數根橡皮筋勒破的西瓜般,殘渣如同天女散花般噴上天空,化作瓢潑血雨降下。
從明日香視角看起,極權綾人的臉如同不斷充氣的氣球般,鼓脹到無以復加時,紅藍眼珠爆出眼眶,貼着自己耳根飛出,爆裂的麵皮混合著血污濺灑在自己臉上,模糊了視線。
【朗基努斯之槍——投放】
“啊.....”
“啊.....”
明日香瞪大眼睛,她顫抖着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臉,已經宕機的大腦,無法再拼湊出任何邏輯。
望着自己手上,混合著牙齒的血渣,明日香仰起腦袋,對着天空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野獸吼叫。
“嗚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有他——”
白髮少女憑空一抓,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根火紅色三叉戟。
“我才配算個人,而你——”
明日香顫抖着抬槍指向氣息奄奄的綾人,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她彎曲身體,擺出原始的四肢着地姿勢,怒張的口中伸出兩顆長長的虎牙,原本清澈的藍綠瞳孔逐漸渾濁。
“重新把我變回野獸。”
最後一絲理智磨滅。
“那就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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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裟欏雙樹富有節奏的自然靈音中,綾人睜開了眼睛。
此時的他,只覺得身體無比輕盈,思維從未如此清晰。
“終於,還是輪到我了嗎?”
望着眼前雄偉華麗的金色拱門,綾人有些戀戀不捨地回過腦袋,瞥了眼自己被啃得不成人樣,明日香還不死心用朗基努斯槍戳着的屍體時,他反倒釋然地笑了。
“真是個糟糕的結局呢。”
“咯吱——”
伴隨悠揚的天國奏樂,神明之扉的大門緩緩朝內開啟,露出灑滿陽光的繁茵一角。
即便耳邊的奏樂聲略顯催促,綾人依舊沒有邁開步伐,而是等待大門完全開啟。
“簌——簌——”
一雙赤腳“噠—噠—”地淌過草地,蹦蹦跳跳地來到綾人面前。
綾人定睛一看,眼前站着的,赫然是小兩圈的自己。
“你是來迎接我的嗎?”
綾人笑吟吟地望向只到自己膝蓋的小綾人,沒想到小綾人板著臉,搖了搖腦袋。
“你,禁止入內。”
“禁止入內?”
綾人啞然失笑,他半開玩笑地伸手進入帷幕,探向小綾人沾滿草屑的腦袋。
“叮!”
只聽見金鐵交加聲,綾人的指尖被一層看不見的牆壁彈回。
“不光是我,他們也都不同意。”
“窸窣——窸窣——”
本還空蕩蕩的草地,剎那間多出一片人。
“你贏了?”
銀色頭盔反射出綾人迷茫的面龐。
“贏了的話,他估計也不會來這裏。”
第六適任者綾人抱着雙手揶揄道,目鏡下方泛出點點紅光。
“哇——哇——!”
躺在校服綾人懷中的嬰兒綾人張開嘴,發出呼哧呼哧的抗議聲。
“咯噔——咯噔——”
金屬拐杖頓在地上,敲在綾人心頭。
不知為何,他能與自己的所有分身都談笑生風,唯獨那個時期的自己,他總是無法面對。
“比我預想中,要來得早啊——”
防衛官綾人拄着拐杖,來到綾人面前,其餘分身們都紛紛側身讓出一條道。
“坐,我們不急。”
綾人沉默地看着防衛官吃力地彎腰盤腿坐下,他自己卻沒有動。
“你累了。”
防衛官輕聲道。
“嗯。”
“知道你為什麼不被神明之扉承認嗎?”
思考片刻后,綾人回答道。
“因為我沒有儘力。”
防衛官綾人搖了搖頭,他伸出拐杖,指了指綾人心口。
“你並不該存在。”
綾人聞言為之一怔。
“沒有你——”
防衛官繼續溫和地解釋道。
“明日香很可能過得比現在好。至少,她不用承受那麼多痛苦,為了你。”
“可是傀儡系統——”
防衛官綾人抬手止住綾人的話頭,他轉過身,望向草原中央一顆無比巨大的櫻花樹。
“那只是你心裏恐懼的投影,你害怕當你不在後,沒有人會保護明日香,所以你為她安排了我們。可是,你,亦或是我們,真是她的救贖嗎?”
“現在看來,我不是她的歸宿。無論是她的反轉體,克隆體,還是真正的她,都遭受了來自我的痛苦。”
“嘁嘁嘁,誰讓你殺了我呢?我可是她的最佳伴侶!”
耳邊傳來一陣特有的惱人笑聲,不用想,綾人也知道是誰。
“我還以為進不了門的只有我一個呢,原來作為本體的你,也不過如此嘛!”
極權綾人兩手撐地,“踱步”到綾人身邊躺下,他銜着不知哪來的狗尾巴草,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現在我算是知道沒腳的滋味了。”
似乎是負罪感太重,綾人抱着腦袋蜷起身體,嘴裏逃避般地喃喃念道。
“明日香,惣流,都因為我的任性,遭了罪。我究竟要怎麼樣做,才能得到回報啊?”
“當然是戰鬥,你難道忘了嗎?”
極權綾人“呸”地一口吐掉嘴裏的狗尾巴草。
“這個故事,是由你開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