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柚杏對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一見鍾情了。

他有一頭微微捲曲熾烈熱情的赭色短髮，鈷藍如大海寶石一般美麗深邃的眼眸，俊朗深刻不失少年氣的好看臉龐，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深深吸引着柚杏的目光。

“丘比，我好像喜歡上他了。”躲在郵筒側面，只敢探出小半身影偷看前方的少年。

少女的語氣中隱含着小小的激動與興奮。

被她喚作丘比的生物是一隻似兔似狐又有着貓咪耳朵的神秘可愛生物，它歪着腦袋打量柚杏一見鍾情的少年，疑惑問道：“喜歡？可是柚杏，今天是你第一次見他，為什麼會喜歡他？”

普通的人類無法看見它，更無法聽見它的聲音。

柚杏不用擔心她和丘比的小聲細語被其他人聽見，放心大膽向它吐露自己的想法。

“當然是因為他很帥啊，”她有點害羞卷着耳邊的長發，含糊道：“而且他剛才還幫了我。”

丘比看着柚杏臉頰發燙，紅得快要趕上頭髮的顏色。

無法理解人類情感的丘比表示更加疑惑，道：“只是因為他幫了柚杏嗎？剛才柚杏只要變成魔法少女就能很輕鬆把壞人打倒吧？”

魔法少女是不同常理的存在，祈求奇迹發生以實現願望為代價，化身魔法少女對付吞噬人類寶貴情感的魔獸。

只要靈魂寶石不被污染，她們就可以一直戰鬥。

“自己保護自己和別人保護自己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啦，”柚杏擺了擺手，不打算再跟丘比多解釋什麼，她扭頭看回前方驚訝發現赭發少年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視線範圍，“不見了？”

無論是前面還是對向的馬路都沒有赭發少年的蹤影。

柚杏掩飾失落，小聲嘆氣道：“還想向他要一個聯繫方式。”

“大概是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走掉的，下次看見他再要聯繫方式吧。”丘比溫馴體貼的安慰語氣一轉焦急，跳下她的肩頭催促道：“那邊好像有魔獸出現，柚杏我們快點過去。”

魔法少女的職責是消滅魔獸，保護沒有力量的普通人。

不管柚杏多麼不願意戰鬥，這個時候也由不得她逃避。

她戀戀不捨再看一眼少年消失前所在的位置，轉身跟着丘比離開，右手攏着左手上的樸素銀圈戒指，粉紫色的靈魂寶石浮現出來，散發著瑩潤清透的柔和光芒。

奔跑着穿過狹窄無人的清冷巷道，變身魔法少女不過一瞬間的事，柚杏揮出手中的長鞭絞緊燈柱拉扯着身體輕盈躍起，一腳踹開藏着魔獸的廢棄大樓五樓窗戶。

玻璃碎裂的聲音散落一地。

她提起幾分警惕，環顧四周道：“這裏的是小型魔獸嗎？”

魔法少女對魔獸有着特殊的感應，雖然距離太遠的時候無法感受到它們的存在，但她都已經出現在這裏，不可能還看不見魔獸的身影。

丘比把吞噬人類寶貴情感的怪物叫做魔獸。

可它們的外表形態其實更接近人形，體型相當高大，一般都是群聚存在，不會單獨一隻只落單行動。

“不管是什麼魔獸，柚杏都要小心，”丘比歪着頭蹲坐在她腳邊，語氣可愛勸告道：“魔獸吞噬的畢竟是情感能量，要是柚杏被魔獸吞噬情感就意味着會失去一部分魔力和記憶，這是很危險的事。”

她握緊手裏的長鞭，驚訝道：“魔法少女也會被魔獸盯上嗎？”

這個丘比之前可沒有告訴她。

“魔獸吞噬魔法少女的情感，是存在這種可能性的。”丘比邁開步子，小跑幾步回頭，催促道：“柚杏，我們快去消滅魔獸吧。”

丘比不會說謊。

它說魔獸有可能吞噬魔法少女的情感就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事。

柚杏深吸一口氣，攥緊手裏的長鞭給自己鼓勁，小聲道：“不要害怕，這裏的魔獸體型不大，應該不是很強。”

魔獸吞噬的只是人類的寶貴情感。

就算失敗也不會死亡。

不過一旦被魔獸吞噬情感，人就會變得渾渾噩噩，失去自我與“心”的存在，性格發生極大的逆轉改變。

她不想變成這樣，更不想讓無辜的人變成這樣。

“咔嚓、咔嚓……”

奇怪的異響若隱若現從前方傳來。

柚杏突然有點不安，喃喃道：“那是什麼聲音……”

不同過去遇見魔獸會發出的沙沙聲響，前面房間傳出的動靜是另一種更加讓人不安且毛骨悚然的聲音。

緊張的心跳聲悄然加速，重重落下砸在鼓膜、胸腔。

柚杏壯着膽子邁出的腳步，僵在房間門口。

整個人近乎獃滯看着房間裏的怪物背對着她，蛙蹼一樣的巨大腳掌旁垂落一條人類的小腿，刺目的鮮血流淌一地快要刺紅她的雙眼。

“那是什麼……？”巨大的恐懼感籠罩着她，渾身如墜入冰窖，柚杏如同一個久久沒有上過發條的生鏽人偶站在門口，挪不動腳步。

吃人的怪物與她之前見過的魔獸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魔獸是不吃人的。

這個怪物卻在吃人，它身上散發著近似魔獸的負面氣息，無不告訴她存在於這裏的魔獸與她以往見過的魔獸都不同。

她會被吃掉……？

“柚杏，它發現你了！”丘比的心靈感應直達大腦深處，瞬間喚回柚杏的理智，險險閃躲過突刺過來的柔軟蛙舌。

怪物的正面轉過來，她才發現這隻一米多高的“魔獸”形態肖似青蛙，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青蛙一般只有兩隻眼睛，這隻“魔獸”卻有整齊排列的六隻眼睛。

它仿若擁有智慧一般，捧着手裏的人類手臂撕咬咀嚼，一顆顆整齊排列極似人類的牙齒快要呲出蛙嘴，品嘗着什麼美味一般當著柚杏的面一口一口往下撕咬。

血液爆出血管淌過人類的手臂外皮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濺起積攢已久的灰塵。

倒在怪物腳邊的屍體殘缺不全，咀嚼聲與血液滴落聲刺激着柚杏的神經，讓她無法扼制自身的恐懼，握着長鞭的手微微顫抖。

“快一點，柚杏！”丘比繼續催促着她。

柚杏僵硬抬起手，揮出長鞭掃向怪物，柔韌的蛙舌再一次彈出，兩相碰撞怪物的蛙舌擊飛長鞭，拍落在地上揚起重重的灰塵。

怪物開到耳際的嘴角上揚咧開，露出雪白整齊到讓人生寒的牙齒。

它在挑釁柚杏。

怪物是具有智慧的“魔獸”與柚杏過去遇到的雜魚魔獸都不一樣。

皮膚上的寒毛都要豎起，恐懼戰鬥與迴避的心理叫囂着讓柚杏逃跑，這隻“魔獸”與她過去遇到的魔獸不同。

輸了會死。

這樣的認知無比清晰印刻在她的腦海里，催促着柚杏快點逃跑。

然而下一刻，怪物卻沒有攻擊柚杏。

它的蛙舌朝着房間的角落捲去，拉扯着一個小男孩出來。

小男孩之前躲在角落的紙箱堆後面，柚杏心神都被怪物懾住，完全沒有注意到房間裏還有一個活着的人。

“放開他！”顧不得催促着她逃跑的敏感神經，柚杏幾乎不加思考揮動長鞭，鞭身如蛇如疾雷竄出，狠狠抽中怪物的蛙舌。

劇烈的疼痛在怪物蛙舌上炸開，它昂頭髮出古怪詭異的聲響，吃痛甩開舌頭捲住的小男孩。

要接住他。

要保護他。

這樣的想法替代胸中翻湧的恐懼，柚杏再次揮鞭抽逼退怪物，加速衝進房間跳起接住半空中的小男孩。

四五歲大的孩子，臉頰、頸部的皮膚布上烏黑不詳的淤斑，眼睛都開始渙散，身體溫度入手冰涼，微微顫抖：“姐、姐姐？”

他受到詛咒的侵蝕，什麼都看不見了。

只有耳朵模糊聽見一道年輕的女聲。

“爸爸……還好嗎……？”

柚杏回頭看一眼地上殘缺不全的屍體，摟着小男孩的手緊了緊，低聲安慰道：“沒事了，很快會沒事的。”

被凌厲的長鞭抽開逼退的怪物胡亂揮舞着手臂回直身體，蛙蹼毫不在意踩過地上的屍體，濺起血液落在腿上、身上。

怪物已經吃掉一個人。

不能再讓它繼續傷害別人。

柚杏深吸一口氣放下小男孩，一抖長鞭迎着怪物直衝而去，柔軟的手腕抽出一道道快捷難以肉眼辨識的鞭打，每一擊都精準落在怪物身體各處。

變身魔法少女可以讓柚杏沒有半點鍛煉痕迹的身體，自如運用長鞭，輕靈柔軟在半空翻折身體，精準控制着戰場不讓怪物逃出長鞭的抽打範圍。

鞭影重重包繞着怪物，同時化作實際性的攻擊落下，瞬間炸開的無數鞭打徑直泯滅吃人的怪物。

“呼……”柚杏長長呼出一口氣，腿軟着後退兩步，絞滅怪物才發現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消滅一隻吞噬人類情感的魔獸和消滅一隻吃人的怪物，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戰鬥體驗。

丘比腳步輕快，上前幾步道：“柚杏越來越像一個成熟的魔法少女。”

“丘比，剛才那個真的是魔獸嗎？”直到消滅怪物，柚杏才有心思與丘比計較這件事，“我以後還會遇見這樣的魔獸嗎？”

吃人的“魔獸”。

只要想想以後都要與這樣的怪物戰鬥，她就很難控制住心底的恐懼。

或許有一天，她會被“魔獸”吃掉。

不止是她的情感、記憶，就連她的身體都會被“魔獸”拆吃入腹。

“我也不知道，”丘比歪了歪頭，搖搖尾巴道：“不過它散發著與魔獸很相似的味道。”

丘比猩紅圓潤的眼睛映出柚杏憂心后怕的神情，問道：“難道它不是魔獸，柚杏就不去戰鬥嗎？”

不同一般的魔獸只會吸食人類的情感。

這裏的“魔獸”會直接吃人。

“怎麼可能，”柚杏彎腰托住小男孩的頸側，魔力幫助他祛除身上的詛咒和烏黑淤斑，輕輕撫摸他的頭髮，道：“明知道自己有能力對付魔獸卻要放着它們不管，任由它們傷害人類，怎麼都不算是魔法少女吧？”

電視上常有的魔法少女不都是這樣，代表愛與正義保護人類，與危險的外星生物或者敵人戰鬥。

她也算是在做差不多的事。

治好受到詛咒侵蝕的小男孩，柚杏這才想起要回收悲嘆魔方，轉頭一看發現怪物死去的位置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剩下。

她愣愣着道：“沒有掉落悲嘆魔方？”

一般而言，擊敗魔獸都會掉落悲嘆魔方，可柚杏剛剛消滅的怪物什麼都沒有留下。

“沒有掉落悲嘆魔方，它大概不是魔獸吧。”丘比如此說道。

她抬手碰了碰頸前的靈魂寶石，溫潤的觸感散發著人體一般的溫度，少許混濁落在透亮的粉紫色寶石上，矇著一層淺淺的灰霧。

悲嘆魔方是用於清除靈魂寶石上的混濁，怪物沒有掉落悲嘆魔方意味着柚杏的狀態得不到恢復。

正當柚杏失神愣住時，廢棄大樓窗外的天色突然昏暗下來，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在心頭蔓延開來。

好似她存在的空間與廢棄大樓之外，徹底隔絕開來。

周圍一度變得極為安靜。

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靠近，柚杏條件反射揮鞭抽向窗戶。

本以為會直接擊落目標，沒想到長鞭的末端直接被一隻人手截住，緊緊攥着讓她拉都拉不回來。

“咦？”盤腿坐在奇怪蝠鱝上的黑髮少年接住長鞭末端，狹長的紫眸微微睜大，訝異之間轉為溫和的笑意，道：“是你祓除了這裏的咒靈嗎？”

一個不屬於高專的少女咒術師先他們一步出現在這裏，祓除掉廢棄大樓的咒靈。

簡單打量過柚杏，夏油傑又有點不太確定。

這孩子看起來有點太矮了。

她是小學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