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chapter02
他永遠都是這樣,桀驁不馴,不守規矩,這兩年被社會大染缸浸得肆無忌憚,也不怕把天捅破了。
初澄沒看完這場戲,提前退場。
她轉身進去,開門聲驚擾了那邊作案的幾人。
“燃哥,被人看見了!”
沈知燃用餘光掠了眼那道身影,長發被光影描摹成毛茸茸的邊緣,模糊不清,身體極為纖瘦,快成虛影了。
他早知道那兒站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
“去,你去把她幹掉。”
“不,不用了吧,”小弟笑着說:“我們又沒幹壞事,幫助人進步而已。”
被幫助的可憐男人:“……”
沈知燃遲到太久,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給他了,台下觀眾成分不明,大部分還堅持着的人都是等着看他準備作到何年何月的,罵罵咧咧。
但是在他站上台,開了嗓,弦一撥,台下的謾罵聲卻逐漸變成了吶喊尖叫。
“沈知燃啊啊啊啊!”
“你個王八羔子牛逼壞了你!”
“命給你,求你他媽給老子敬業一點!”
某人身上有魔法,讓人有愛又恨。前一秒恨不得拿刀捅死他,下一秒口嫌體正直地愛死他。
第二天大家都各自有事,不能玩得太晚,初澄沒來得及跟小鹿告別就回去了,出門時裏邊還鬧得跟爆炸現場似的。
洗完澡,初澄躺在床上用平板看一點東西。
顧菲端着塑料盆回來,一邊擦着頭髮一邊抱怨公共浴室的人太多,排隊跟下餃子似的。
另一個室友徐翹說:“忍忍吧,兩年都這麼過來了。”
顧菲說:“我剛聽說一件特有意思的事兒。”
“什麼啊?”
“廣告專業的那個張穎惠,今晚在酒吧跟沈知燃表白來着,牛了。”
“張穎惠挺漂亮的啊,去年不還是迎新會的主持人么?”
顧菲笑起來:“這不是關鍵。你知道沈知燃怎麼回答的么?說女朋友排了十二生肖,讓她拿號碼牌等着。”
“十二生肖?”徐翹做了個難以下咽的表情:“他還真是渣得明白。”
初澄盯着屏幕,手指緩緩劃一下頁面,心說這不準確,他說的是十二星座,不是生肖。
“當眾這麼說也太那個了吧。”
“這會兒張穎惠還在一樓氣得罵人呢,說這沈知燃臟男人一個,白送給她都不要。”
“哈哈,送她都不要當初還跟人表白乾嘛?惹急眼了?”
討論八卦實在太有意思,比學習有意思,初澄想認真看進去點東西,但始終被話題帶偏,不自覺就走神。
“沒辦法啊這種人就是這樣,渣是真的渣,有魅力也是真的有魅力。”
“搞不懂戀愛腦的女生腦子裏都在想什麼。”徐翹幽幽嘆道。
“在想自己是渣男的終點吧。”初澄冷不丁冒了聲,說:“但人家不會上岸,只想緩一緩。”
“澄兒總結得好!”顧菲拍手道。
初澄無心學習,乾脆把平板放下躺到被子裏,順便聽一聽寢室夜談醞釀睡意。
顧菲吹乾頭髮也爬上了床,接著說道:“灰色魚雷的歌是好聽的,我蠻喜歡主唱小鹿的,她好可愛,但黑|料也是真的多。”
“就沈知燃一個黑紅的吧。”徐翹有模有樣地猜測道:“網上都是罵他的,可能真是私生活太混亂了。”
她們寢室四個人都是內卷達人,跟學霸沾個邊,頂多偶爾刷一下娛樂圈八卦,說到底搖滾圈子對她們來說還是小眾,並不了解。
寢室緩緩陷入寂靜。
初澄即將睡着。
突然,徐翹拍了拍床沿問道:“澄,既然你認識小鹿,那你認識沈知燃么?”
初澄又被迫清醒過來,含糊地道:“算認識吧。”
“深藏不露啊你。”徐翹再次被挑起興趣,“他以前談女朋友就這麼誇張么?”
初澄吐了口氣,說:“沒聽說過有女朋友。”
“高中竟然沒早戀?還是你不知道?”另一個快睡着的室友被驚得詐屍,懷疑道:“他那張臉,不合理啊。”
即使聽起來不合理,可事實就是這樣。
和他有交集的女生很多,當然男的也多,看上去關係都很好,都是哥們兒。但要說哪個女生和他走得特別近,除了小鹿,並沒有。
沈知燃個性外放,乖張橫行,可本性並不壞。別人枯燥乏味的校園生活,唯有他過得格外精彩。
至於網絡上為什麼忽然有那麼多罵他的聲音,初澄不清楚原因。自打高中畢業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不關注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
*
第二天下午初澄在辯論社,接到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說是某區派出所的,叫她過去協助問話。
那個派出所地址在昨晚的酒吧附近。
起因是今天有人報警,昨天夜裏在酒吧後門被打,監控里不止有作案的幾人,還拍到了初澄,於是民警聯繫了她。
初澄有一點想不通,既然有監控那事實一目了然還用得着找她問話么?
接待的民警看她一眼,“怎麼,你不方便?”
“沒有。”初澄搖頭。
“監控有死角,還是夜裏,找你了解清楚比較好。”民警耐心解釋,順便問她:“你感冒了?”
“怎麼了?”
“沒事,看你戴着口罩。”
初澄戴着昨晚同款的黑色口罩,只一雙水靈靈的大眼露在外面,看不清模樣。“嗓子有點不舒服,問話不能戴么?”
“無所謂,你戴着吧。”民警說著幫她推開調解室的門。
初澄為了表示尊重,還是把口罩摘了收回衣兜里。一抬頭就看見長桌兩邊坐着人,沈知燃倏然在她眼前。
他大馬金刀坐着,兩條長腿大剌剌敞開,牛仔褲包裹着健碩又流暢的腿部肌肉,野性十足。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隻手抵着桌沿,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機,嘴角還帶着輕佻不屑的笑意,在警察局也沒拘着他的個性。
長桌對面應該就是昨晚被打的瘦弱男生,年齡挺小,旁邊是一位中年婦女,兇巴巴地道:“監控都拍到他打人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吵什麼,證人到了。”民警呵斥。
沈知燃無聊側了側頭,看見初澄。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像是被砸爛的西紅柿,震驚之餘,稀爛又破碎。但很快正常起來,或者說是漠然,繼續弔兒郎當。
初澄在他的對角,隔得很遠。
她穿着費爾島毛衣,黑色傘裙,襯衣的娃娃領從毛衣領口露出來,裝飾着修長乾淨的脖頸,氣質嫻雅文靜,一副標緻的女大學生模樣。
她沒有化妝但並不寡淡,臉龐只有巴掌大小,皮膚雪白,清眸漆黑,身姿裊裊婷婷,清冷孤傲。
和桌對角如同火焰般熱烈的男人,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彼此都格格不入。
民警讓初澄說一下當天晚上發生的事。監控都在,初澄不可能撒謊,客觀描述自己看到的,比如,沈知燃掐了對方的脖子。
“沒別的了?”
“我進去了,沒看到。”
中年婦女高聲叫囂:“看吧,證人都說他打人了還有什麼不好判的?”
“你們別想着偏向,我可認識你們領導!”
“判什麼就判判?”警察被吵得頭大,“這是派出所,不是你家!”
“嘖。”
沈知燃靠在椅子上直接給聽笑了,臉上有散漫輕浮的笑意,他勾着桌子,雙手一抻,宛如兇悍跋扈、蓄勢待發的狼崽子,盯着那被打的男生問:“我打你了么?”
“沒,沒有。”男生戰戰兢兢地回答,被他嚇住了哪還敢說實話。
沈知燃歪頭壞笑,“聽見沒,他說沒打。”
“你收斂點,這裏是派出所。”警察再次提醒。
初澄也感到非常震驚,昨晚被恐嚇后還狂成那樣,今天竟改了口。再看那男生臉上,也不見外傷,這到底怎麼回事?
男生出口解釋:“我們就是朋友,昨晚吵架鬧着玩的,今天早上就和好了。”
中年婦女怒其不爭,怒目圓瞪:“劉恆你別害怕,是不是他威脅你了?跟警察實話實說!”
“這就是實話。”
“他們肯定是把你拖到監控沒照到的地方打了。”女人依依不饒地猜測道:“你睡覺還在抖。”
“媽!”男生壓低聲音制止,想儘快結束離開這裏,“你別摻和這件事了。”他眼睛戒備又求助地看向對面的沈知燃。
當事人決定和解不追究,警察和中年婦女自然想管也沒辦法。即使誰都看出來,這事沒那麼簡單。
最後劉恆簽了字,和他媽媽走了。
屋子裏剩下沈知燃和初澄兩人。
沈知燃坐那巋然不動,玩着手機,更是沒看她一眼。沒多會民警再度進來,初澄問:“我可以走了么?”
民警看着她,忽而問道:“你昨晚去酒吧後門幹什麼?”
初澄頭一沉,回答:“頭暈,去吹風。”
民警看着沈知燃又看看她,“你們倆認識么?”
初澄沒來得及回答,遲疑了片刻,聽見對面的人斬釘截鐵地打斷:“不認識。”
民警把回執單遞過去,告訴沈知燃:“把字簽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沈知燃低頭簽字的時候,警察手裏翻着文件,眼神古怪起來,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這倆人在進門時做了身份證登記,有地址。
沈知燃:蘇州市燕家巷1698號。
初澄:蘇州市燕家巷1607號。
“你們倆地址這麼近,真不認識?”民警狐疑道:“這是一個小區吧?”
初澄還在想沈知燃為什麼這樣說,又聽見他不屑道:“警官,我和你同住地球村,你認識我么?”
說完他撂了筆,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連深夜裏的監控都能認出初澄,可沈知燃說不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