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心

誅心

紀雲並沒想嚇唬姚文,沒想到只問了一句話她竟然嚇暈了。

原來這幫混蛋想到自己欺凌別人時那些手段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也會感到害怕,會怕得暈過去!

那為什麼能將別人的痛苦和恐懼當成享受,甚至要故意折磨別人取樂?

紀雲看着暈過去的姚文,沒覺得解恨,反而更憤怒了,她一巴掌拍醒這混蛋。

姚文不敢再叫人了,她蜷縮着哀求:“你饒了我吧,我已經這麼慘了……我——我向你道歉!我錯了!”

紀雲冷冷說,“你好好休息一兩年吧,傷好了之後好好做人,沒準能像原來一樣正常走路。”

惡氣是發作了可還留在體內,日後必會繼續造成傷害,原本紀雲還想過萬一姚文知錯就替她拔除惡氣,嗐,雖然一早就覺得這個可能很小,現在看來,這幫混蛋知錯悔改的可能性可能萬分之一都沒。

姚文隱約聽出了紀雲的意思,她絕望地哭了,哭了幾聲,她怨毒地瞪她,“你也沒比我們高貴多少,不然你為什麼不敢去報復芃芃?我們只是為她出主意,給她打下手,真正想折磨你,毀掉你的人——是她!不是我!不是我!”

紀雲冷冷說:“我怎麼收拾她就不用你來操心了。我只想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要找我麻煩?恨我恨到想出這麼多變態噁心的辦法去整我?”

“你不知道?”姚文愣了愣,怪笑一聲,歪着頭打量紀雲,“你還真是一朵小白花啊……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嫉妒!你竟然不知道?你是裝的吧?所有人都知道韓崢是芃芃的!你怎麼敢——”

“韓崢和金芃芃談戀愛了?什麼時候開始的?”紀雲很驚訝,她和王率被孤立到這種程度了?他倆都不知道啊!

姚文咬牙切齒,“呸,我最見不得你裝得天真善良的樣子!他們倆什麼時候談戀愛關你屁事!你也不想想,論家世,除了芃芃誰配和韓崢在一起?全校女生都知道韓崢註定和金芃芃是一對,都不敢去撩撥他,只有你!臭不要臉!總想勾引他!數學競賽班補課你和他坐前後!化學競賽你跟他一個組!他打籃球,你就故意湊到旁邊給他拿外套……”

“停!”紀雲一頭霧水,“我什麼時候湊到旁邊給他拿外套了?”還有,化學競賽分組是老師分的,數學補課這個更離譜,哦,韓崢是得傳染病了嗎?還是有法律規定他前後左右一米內不能坐?她都根本沒注意誰坐在她前面!

姚文要是沒傷成木乃伊這時就會撲過來撕紀雲的臉了,她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說:“高一下學期,下午體育活動,咱們年級的男生跟高二男生打籃球,韓崢準備上場,芃芃就站在他旁邊,可他一轉身,把外套遞給你了!你還裝?”

紀雲徹底懵了,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幫高中男生打籃球有什麼好看的?NBA直播她都不看。

金芃芃突然對她發飆后她仔細回憶了那天的事,只記得體育活動時她提前回教室了,因為她買不起參考書,借了同學的書得趕快回去抄題目,不管是誰遞給她外套,她都可能隨手又遞給別人就走了!

紀雲怒吼:“神經病啊!”就為了這件事,她被霸凌了一年多?!

姚文受傷后本就鼻青臉腫,現在更猙獰了,“你還不承認?你不想勾|引韓崢那高二分班考試你考到一班幹什麼?”

紀雲真想抽姚文幾鞋底讓她清醒清醒,“我考得好,是因為我好好學習了,我要考全國最好的大學!不是為了什麼男生!韓崢在你們眼裏可能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在我看來,只是個同學,男的,同學!”

媽的智障。

她放棄了。

這群傻×腦子跟正常人不一樣。

姚文果然是不信的,“還狡辯?上次體育課,秦瑤用籃球砸你那次,也是他背你去的校醫室!還有——那麼多次我們找你麻煩剛好就有老師路過?你這麼走運啊?不是!是韓崢!是他偷偷找老師來的!秦瑤受傷那天也是!他為什麼總是幫你啊?狐狸精!”

紀雲搖搖頭,金芃芃也是這麼想的嗎?真是不可理喻。

秦瑤用籃球砸她那次她可不止流鼻血,她直接暈了!在校醫室躺到快放學才醒來。韓崢又沒守在那兒,校醫也沒提是誰背她來的,其他同學大概是受了金芃芃威脅都不敢再提這件事,她怎麼知道是誰背她去的?她要是知道了一定要去謝謝人家!

姚文還說韓崢一直在偷偷幫她。

唉,可惜效果明顯不好。他越幫,金芃芃她們越恨她。

紀雲看看姚文,忽然笑道:“你們覺得,韓崢喜歡我?”

“賤——臭X——!”姚文連吐髒話,“你想的倒美!他怎麼可能喜歡你這個窮逼!連雙正經球鞋都買不起的臭狐狸!”

紀雲也不認為韓崢喜歡她。他遞給她外套,很可能和她接住外套一樣只是個隨手的動作,沒準根本沒注意遞給誰了,他後來幫她,也是因為他這個無意的動作害得她被金芃芃霸凌,他有點過意不去。

紀雲這麼說,只是為了證明一件事,她對姚文笑了,“原來,是你喜歡韓崢。”

姚文嘴唇抖了抖,說不出話。

紀雲又補了一句,“你以為金芃芃看不出來你喜歡韓崢?”

姚文的臉變得煞白。

紀雲轉身走出病房。

她看到張晴的媽媽坐在走廊邊上哭,另外幾個人的家長跟姚文的父母撕打起來,護士氣得叫醫院保安趕緊報警,但她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心中波瀾不驚。

真奇怪。

來醫院之前她以為她看到她們的慘狀會有一點點同情呢。

小元重重冷笑,“她們摔傷摔殘了還有家人照顧愛護。你呢?如果你被她們逼得跳樓,誰來管你?”

回家的一路紀雲異常沉默。

王率發了很多微信,擔心她在醫院跟姚文的家人起衝突,擔心金芃芃又安排了小混混跟蹤她,知道紀雲沒事後他又問,“問出來了嗎?她們為什麼針對你?”

紀雲打了一長段文字又刪掉。反覆幾次后,她回復:“已經不重要了。”

臨睡前紀雲問小元,“要是我沒有接那件外套,金芃芃她們會不會和我井水不犯河水,讓我安安穩穩過完高中這三年?”

“幼稚。假如你是雲海市長或者全國首富的女兒,就算你在升旗儀式上把韓崢強X了金芃芃也不敢放個屁。”

歸根結底,不過四個字,恃強凌弱。

臨睡前,紀雲忽然問,“韓崢一直偷偷幫我,我應該感謝他,可我現在反而想狠狠打他一頓!小元,會不會惡氣在我身體裏太多太久了,我變壞了?”

小元被這想法逗笑了,“你只是在遷怒他。這很正常啊。他幫你,是看出金芃芃她們為什麼要欺負你。可他幫的不夠徹底。為什麼他不直接跟金芃芃說‘我討厭你欺負其他同學的樣子,請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要是他擔心這麼直說會起反作用,那換個別的法子哄一哄金芃芃,讓她不要亂吃醋就行了!他很聰明,怎麼會看不出她喜歡他?”

那他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因為紀雲只是個普通女同學。

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為一個普通女同學討好他明顯不喜歡的另一個女同學,金芃芃。

其實最讓紀雲感到憋屈的是金芃芃姚文竟然覺得是因為她勾|引韓崢,他才幫她?!

勾|引個毛啊!媽的智障。

這讓紀雲感到自己的智商和尊嚴同時受到了侮辱。

父親再婚後她一夜長大,她不再有少女綺思,她知道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好好學習,考大學,離開父親和後母的家,獨立生活。

她已經進入殘酷的社會搏殺。

紀雲思索一會兒,“我遷怒韓崢,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們理所當然地認定我喜歡他。怎麼,就因為他家世好,長得好,學習好,所以我就必然會喜歡他?什麼道理啊?別說現在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年,就是以後我上了大學,工作了,也不覺得愛情是什麼必須的東西。”

“你這麼想很好!”小元十分贊同,又隨口說,“情愛不過如電光泡影的幻象……”她說到“電光泡影”四個字心中微微一動——等等,這話是從前旁人告訴她的。

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和她說這樣的話?

這對話,是否和她上次夢中在課堂上偷偷遞給她玉蕊糕的少年有關?

和之前幾次一樣,記憶像狡猾蝴蝶,每當小元努力要捕捉就紛飛不見,當她意興闌珊放棄,蝴蝶又悄悄飛來,停在她頭上。

這天晚上,小元做了個夢。

夢境前所未有的真實詳細。

她站在懸崖邊上,天邊一輪血紅圓月,一股勁風忽從萬丈深谷直衝而上,風中帶着濃烈奇香,熏人慾醉,一群青鸞如飛劍乘風直上,沖向月輪,月影之下,它們巨大翅翼像一朵朵青紫色的雲,飛快從眼前掠過,帶起刺骨疾風,將她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

青鸞在空谷之間翻飛旋舞,很快兩兩成對飛行,在淡紅色月光下合鳴,婉轉如天籟,合唱完畢,兩鸞交頸,兩雙翅膀如人一般相擁,空中一下仿若多了數十朵大蓮花的花苞,蓮花緩緩向谷中墜去,風將鸞鳥翅翼上的羽毛吹動,這些蓮花就一邊下墜一邊盛開。

小元正為眼前奇景沉醉,有人猛地一拉她,“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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