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你不重要

誰說你不重要

小元醒來時紀雲正趴在書桌上做題。

她急忙問,“那些蟲子怎麼樣了?沒咬破水壺跑出來吧?”

紀雲趕快拿出水壺,“一個都沒跑,還在不停打轉呢。”

在枱燈的光下,小蟲子的外殼泛着金屬光澤,那種紫黑色顯得更加邪性了,它們和螞蟻差不多大小,但腹部更扁,分不出兵蟻工蟻,全都長着三對足,嘴上有一對黑色鉗子似的螯,從傷患身上啃掉的東西的就是這對螯。

真是越看越噁心。

被靈氣困在瓶中后它們仍舊不肯放下銜着的東西,頑強地在水壺裏打轉,想要逃出去,但從傷患身上啃來的東西漸漸失去了那層朦朧的光暈,像不知名文字和動物的形狀逐漸模糊,像溶化了,有彩色小亮點的光芒也越來越黯淡。

小元盯着這些小亮點又看了一會兒突然想到這些東西是什麼——正是凡人的氣運、天資和壽數啊!也就是俗稱的福祿壽。

紀雲好奇極了,“難道每個人的氣運天資壽命是一出生就註定的?”她又修正自己的問法,“難道真的有‘命運’‘命數’?”

小元淡淡道,“當然。一個人出生時父母是誰已經註定,那麼此人相貌身姿、身體強健與否,能不能受到良好照顧和教育,與誰為敵與誰為友……甚至婚配對象都可能多多少少註定了,這些,不就是命數?”

紀雲不認同,“那每個人自己的意願和經歷呢?命運難道不是自己創造的?不是也有性格決定命運的說法?”

小元認真想了想,反問:“那你所說的‘性格’又是什麼決定的?”

兩人討論一番,紀雲最終不得不接受小元的看法,比起個人因素,社會環境顯然更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比如,兩個同時來到世上的嬰兒,一個出生在戰亂地區,一個出生在和平國家,兩人的命運在出生那一刻已經大致註定了。

紀雲又默默思索了許久,對小元說:“我一定要去我媽媽出事的路口看一看。我有種直覺,我媽媽很可能和今天那些車禍傷者一樣,遇到的不是意外。如果那些小蟲子叼走的真是福運壽命,那麼就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製造車禍,要搶走別人的壽命!”

小元痛快答應:“好。不過我們得提前做好準備。”你可別到時候又吐。

能造出奪人氣運壽數的煞蟲,絕非泛泛之輩,很可能還是一伙人。

如果要去探查,紀雲至少要有自保之力,還要對周圍的地形十分熟悉,提前策劃好逃遁的路線,最好還能有接應的同伴。

紀雲在手機上打開地圖APP,搜索長順街·吉祥路路口,不僅能看到三維地圖,還能搜到周邊街道店鋪的實景。

小元講解逃跑路線的要素后,紀雲暫且選了一家麥記快餐店當撤退點。這家店自助服務,前後都有門,顧客頻繁進出,店員卻不多,並且24小時營業。

兩人策劃了兩條逃跑路線,決定下個周六去踩點,這樣就剛好有一周時間練習使用靈炁彈。

第二天是周六,小元一醒就催促紀雲起床去練靈炁彈。

她來異界已經四天了,仇人隨時可能追來,若是只能任人宰割便罷,昨天突然發現可自保的方法,那還不趕快練起來?

她們去了四中後面那條待拆的巷子。

這破巷子空無一人,被周圍新建起的高大建築遮蔽,即使大白天也沒多少陽光,紀雲走到巷口,聞到一股陰冷潮濕的怪味,按小元所授口訣開了靈目,果然看到巷子中有淡淡的黑色惡氣。

這些黑氣似乎也能感應到她,緩慢向她飄來。

她按小元教授的方法運轉惡氣化為靈炁彈,找到一間二樓的空屋,用磚塊在牆上畫了幾個靶子,先練習定點攻擊。

小元傳授經驗,“不要用眼盯着靶子,用心感受,很快你就會覺得目標非常大。”

紀雲起初不甚明了,試了幾次后漸漸領悟,準頭越來越高。

不知不覺練了兩個多小時,這面牆上佈滿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洞孔,兩人又換了間空屋,紀雲喝了幾口水,小元道,“這次不畫靶子,你用手接一點水,隨手潑在牆上。”

紀雲照做,白牆被水洇出大大小小的印子,小元說:“試試在水跡消失前擊中所有目標。”剛才一直是她將靈炁凝成大小一致的珠子放在紀雲經脈中供她使用,現在,她想讓紀雲自己試着調撥靈炁。不然,若是遇敵時她剛好在沉睡,紀雲緊張起來無法調撥凝聚靈炁可完蛋了。

最初紀雲只能擊中大些的水印,後來又先打最小的水印,練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能將水印一一擊中,只是她拿捏靈炁多少仍然不準,有的牆面被洞穿,有的又只是淺淺的坑,跟用手指甲摳的差不多。

小元冷笑,“你像是生怕打穿了牆,不敢用力啊?練習時就心慈手軟,遇到真正的敵人時,你敢動手么?”

紀雲啞口無言,剛好肚子咕嚕嚕一陣大叫,岔開話題說,“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再回來練吧。”

小元也不再說。

其實紀雲領悟、體感俱佳,只一個上午就能練得準頭這麼好,已極為難得,她害怕傷人只是因為還沒遇到過真正你死我活的爭鬥,缺乏經驗,等她真的打過幾場之後應該就會有改變了。

小元這麼安慰自己。

不然能怎麼辦呢?換房子看來全無指望,只能儘力護住紀雲這房子不受損才能保命。

紀雲趕在午飯前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繼母曹萍抱着小弟弟站在她房間裏正在書桌前翻找什麼。

曹萍有點尷尬地笑了,“浩浩非要進你房間玩,我把他抱出來。”說著佯裝打小孩屁股一下,“看你,拿亂了姐姐的書本!姐姐要做功課找不到書怎麼辦?”

紀雲面無表情,也不回應,她爸爸紀豐明本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此時惱火地轉過身吼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紀雲心裏有股火嚮往上沖,她強行壓着,低頭轉身說:“我去洗手。”

紀豐明大聲喊:“你回來!跟她道歉!”

紀奶奶本來在廚房忙着做飯,聽到吵起來了趕快跑出來打圓場,“云云來幫忙端飯菜。”

紀雲停了一下,繼續往前走,紀豐明大怒,隨手將手裏的電視遙控器朝女兒頭上砸去,沒想到她頭都沒回,反手一抓接住了遙控器。

這下四個人全愣住了。只有小浩浩高興地拍手大笑。

紀豐明、曹萍突然都不敢再直視紀雲,還有點隱隱害怕,紀奶奶站在紀雲身後,一把拉住她,“還愣着幹什麼呀,快來幫忙!”

紀雲被奶奶拉進廚房,這場家庭鬧劇就糊裏糊塗結束了。她沒去客廳飯桌吃飯,自己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胡亂扒完了一碗飯就回房間了。

聽着客廳里的電視聲和歡笑聲,想到剛才父親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紀雲心裏難受的很,偏偏小元這時睡著了,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

正難過的時候王率又發來最新線報,金芃芃再次發動群里的小弟們,誰能扇紀雲二十個耳光並且拍下視頻發給她,今年暑假她就帶誰去歐洲旅行,所有費用——包括購物,她全包了。

看到群聊截圖的瞬間,紀雲真想對小元說,你說得對,這種禍害還是一拳捶死一了百了吧。

去醫院太顯眼,金家大宅子在別墅區,連小區都不好進,不過,金芃芃傷愈之後總得回學校吧?

紀雲開始想像在學校可以製造什麼意外,體育課最近正要鞍馬測驗,讓金芃芃摔斷脖子?她不是要在期末典禮表演舞蹈么?在禮堂排練的時候被吊燈砸死也不錯……

“啊啊啊啊!”紀雲咬牙小聲低叫,雙手拍自己腦袋,“不行!你不能這樣!不能墮落成跟她一樣的壞蛋!”

可是,當個有原則的好人得到的是什麼?

小丁老師在鄉村小學呆了一年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調回來,男朋友也跟她分手了。

忽然,好像有個聲音在蠱惑紀云:你每天像老鼠躲貓一樣擔驚受怕,不敢到學校食堂吃飯,不敢走近操場,接開水時要再三確定身後沒有,所有這些,到了大學就會好起來么?

就算你考到外地的大學,能確保金芃芃的勢力不會追過去?大學要住校,你又沒錢在校外租房,假如你宿舍里幾個舍友都被金芃芃買通了,呵呵,你想想吧,高中三年的痛苦變成大學四年……

你的前途一片黯淡,還活着幹什麼?

去打開客廳的窗口,跳下去,只要一瞬間,你所有的痛苦都能解決了……去吧,去。

“停下來!不要胡思亂想!”

紀雲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惡氣鼓惑下再次生出輕聲念頭,驚得一身冷汗,趕緊閉上雙眼,只覺一道熱氣從心底升起來,很快全身暖融融的,她驚魂未定,“小元?你醒了?”

“嗯。”小元慶幸,她昨天去醫院之後吸入大量惡氣轉成靈氣,神魂又恢復了一些,沉睡時間變短了,不然不知道紀雲自己能不能應付惡念。

小元看看四周,“奇怪,為什麼短短時間聚集了這麼多惡氣?”而且這些惡氣不往其他地方去,只在紀雲的小房間徘徊盤旋。

這房間小得可憐,裏面所有用具一目了然,一看便知不可能是因為風水方位巧合成了聚惡之勢,真是古怪。

小元看了一圈不得要領,“我醒來之前,發生過什麼事嗎?”

紀雲把回家后看到曹萍在自己房間翻找什麼,因此和父親齟齬等說了,小元嘆息,“你第一次生出輕生的念頭,是你媽媽去世之後吧?”

紀雲垂下頭,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桌面上。

媽媽去世后不到一年,外婆也去世了,臨終前緊緊握着紀雲的手說“可憐”,那時她還不知道自己會可憐到什麼程度。

高一下學期的一天,她在學校被金芃芃一伙人欺負了,哭着回到家,愕然發現自己的衣服書本全都堆在客廳里,客廳一角隔出了一個小房間,曹萍抱着剛滿月的小兒子,笑着對她說:“云云,看看你的新房間,喜不喜歡?”

紀雲愣了一會兒才轉頭去尋找她的親人們,奶奶站在廚房門口擰着圍裙惴惴不安看着她,欲言又止,父親和裝修師傅在“她的新房間”里,師傅說,“再加兩百塊吧,我在這裏開個窗子透氣!不然多熱啊。”父親斬釘截鐵說:“不用!這就很好了。”

她就這麼被這世上與她血緣最近的兩個親人背叛了。

原本紀雲和奶奶同住一間房,現在,她要把房間讓給小弟弟了。

父親這麼解釋,繼母產假休結束要回去上班,奶奶要夜裏照顧弟弟,和弟弟同住一間房更方便。

她第一次想到,原來,自己在這個世上不再被人愛,不被需要,對誰都不重要了。她存在與否,無人在意。

她沒跟他們說在學校被欺負的事。她知道,說了,也沒用。

小元輕聲安慰她:“誰說你不重要?對我而言,你在世上是最最重要的存在。我要你每天都開開心心,誰敢有異議,我們就一拳錘爆他們!”

紀雲吸吸鼻子,“好!”

她決定了,努力練好靈炁彈,誰都不愛她,她自己也要愛自己,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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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修真界都在追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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