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沈清瀾跟在君卿身後進入槐安村時，發現和商衡記憶中相比，如今的槐安村早已大不相同。
這裏荒涼破敗，渺無人煙，就連樹都變得光禿禿，沒有一絲綠意。
君卿抬眼望了下四周，發現這裏穢氣瀰漫，幾乎整個村子都籠罩其中。
濃郁的穢氣像只巨獸盤恆在村子上方，彷彿要將所有踏足此地之人全部吞噬。
君卿能明顯感知到，此處的穢氣還在源源不斷的增多。
想必是因為這裏困着不少修士，那些修士為穢氣提供的‘養分’遠比凡人要多得多。
“君卿，就在哪兒！”
看到熟悉的地方，沈清瀾激動地劍身發顫，她氣憤道：“就在那顆老槐樹不遠的地方，那畜牲害死了二丫！”
想起商衡的所作所為，沈清瀾就後悔當初那一劍為何不刺的更深一點兒。
比起二丫所經受的一切，捅他一劍都算是輕的，應當讓他受凌遲之刑才能告慰二丫在天之靈！
趙無暇看了眼君師兄背着的清霜劍，總覺得清霜似乎有些激動？
君卿按照她所說來到二丫被砸死的地方，這裏地上的血跡已經發黑，屍首卻不知所蹤，周圍還殘留着怨念和穢氣合成的產物。
趙無暇看到后神情凝重：“師兄，此地乃是凡間，為何會留有如此濃郁的穢氣...”
只有生活在深淵裏的魔族才會沾染穢氣，難不成這裏曾有魔修出現？
感知到有人出現，底下突然冒出藤蔓，似是想要將君卿和趙無暇捆住。
君卿示意趙無暇不要輕舉妄動，二人任由那藤蔓將他們捆成一團，然後快速向後撤去。
不知過了多久，藤蔓終於停了下來。
二人周身逸散出的劍氣將藤蔓斬斷，他們分別又給自己施了個凈身咒，才開始環顧四周。
此時，被趙無暇護在懷中的魂燈在結界的保護下突然加速，向前沖了過去。
魂燈反常的行徑，代表宋臻極大概率就在不遠處。
趙無暇驚喜道：“師兄，找到他們了！”
他們跟着魂燈越往前走，來到一處小院兒時，沈清瀾莫名覺得此處有些眼熟。
直到見到雞舍旁的小土房時，她終於意識到這裏是二丫的家。
她心裏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
根據魂燈指引，他們總算在其中一間屋子裏找到了看起來頗有些狼狽的宋臻，以及周圍七八名面色泛着青白的弟子。
這些弟子無一例外都陷入昏迷，僅靠着面前一朵青色的蓮花所散發出的淡淡光暈將所有人護住，不被外面的穢氣侵蝕。
看到君卿和趙無暇出現時，宋臻欣喜若狂，然後面色一僵，緊接着露出懷疑的神情，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又浮現出幻覺了。
君卿也沒解釋，直接拿出一支翠綠色竹笛放在唇邊，寧靜祥和的曲調猶如春風拂過，在穢氣瀰漫的小院兒中響起。
隨着曲調升高，靈力化作綿綿細雨一點點衝散了漫天穢氣，滋養着被穢氣污染的土地和靈魂。
屋中正在昏迷的弟子們得到靈氣的滋養，臉色逐漸變得紅潤有光澤。
宋臻這下也不懷疑了，連忙趁機打坐調養，他師兄可是難得動用這招，這一場靈雨千萬不能浪費！
趙無暇則來到弟子身邊，開始一一為他們檢查。
靈雨持續沒多久，雞舍旁的小土屋裏穢氣衝天而起，尖銳的哭嚎聲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一團黑霧直接沖向正在吹笛的君卿。
沈清瀾不敢大意，立即從鮫紗中掙脫擋在君卿面前。
凌厲的劍氣衝散那團黑霧，剛好讓她看到被黑霧包裹的二丫。
眼前的二丫不再是商衡記憶中安靜怯弱的小姑娘，她面無表情地看向前方，眸子裏是濃郁的黑。她肌膚青白，唯獨唇色紅的像是染了鮮血，腦袋上的傷口也不復存在。
沈清瀾心情複雜，沒想到槐安村的事還真是二丫引起的，明明她是受害者，為何卻變成如今這般？
她這一猶豫，無數藤蔓從地下破土而出，朝着君卿所在的位置席捲而來。
君卿蹙了蹙眉，下意識想以玉笛為劍，阻擋這些藤蔓。
沈清瀾操控着清霜再次阻擋在他面前，這次她沒有猶豫，劍氣凜冽充斥着殺意將藤蔓絞碎。
這一次，清霜劍對二丫動了殺心。
沈清瀾努力控制着沒有對二丫下手。
雖然她們沒有彼此見過，但是她知道這一切都非她所願。
君卿喟嘆了聲，對她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如今她的魂魄早已經被穢氣和怨氣吞噬並融為一體，若是強行將她魂魄剝離，恐怕魂體很快就會消散。”這個結果與一劍結果了她沒什麼區別，甚至會讓她遭受更多的痛苦。
作為仙尊他不能坐視不理，任由她繼續害人，徒增罪孽。
明明現在是靈體，可沈清瀾卻覺得舌尖瀰漫著苦澀，她是親眼見到二丫如何慘死，知道命運從來都待她不公。
可她也知道，若是留下二丫，她恐怕還是會控制不住去害人。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間沈清瀾想到了系統，她連忙問系統：“小發，你有沒有辦法幫幫二丫？”
她實在做不到就這樣看着二丫消失，除了君卿，她能找得就只有系統了。
原本她沒抱多大希望，畢竟系統坑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沒想到這次系統卻意外乾脆：“可以，任務目標乃是劍骨蓮心，他可以凈化被穢氣污染的魂體。只要魂體被凈化，系統就可以在魂消散前，將其送入主神空間。”
系統的話對沈清瀾而言可謂是意外之喜，但她聽完疑惑道：“為何要送往主神空間？”
系統答道：“需要消除她身上背負的罪孽，方能轉世。”至於再多的，系統就不肯多說了。
它肯幫忙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最起碼二丫多了條生路。
只是想起曾經被坑的經歷，她警惕道：“先說好，你這個幫忙是無償的嗎？”她着實被系統坑怕了，不問明白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系統：“......”
沈清瀾生怕小發翻臉不認人，忙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時機到了你可一定得保住二丫！”
得到系統準確答覆，她鬆了口氣，神情也變得輕鬆。
君卿打量着她，突然說道：“怎麼，有主意了？”
沈清瀾此刻突然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平靜感，她點點頭對他說道：“你能不能幫二丫凈化掉那些穢氣和怨氣？”
君卿沒問她為何知道，只是點頭回道：“可以是可以，只是這個過程她會十分痛苦。就算她堅持到最後，依她魂魄的強度恐怕會徹底消散。”
沈清瀾小聲說道：“那就麻煩你了。”看樣子她是打定主意讓自己凈化了。
君卿也想知道她後面會怎麼做，所以他也沒多說，持劍沖向二丫所在的位置。
那些穢氣先前被他的靈雨衝散了不少，再加上被困的修士們有了靈雨的滋養很快開始運用靈力抵抗穢氣。
藤蔓又被清霜斬斷了許多，接連失利導致二丫的情緒陷入狂暴。
君卿一手持劍，一手畫符，腳下步法行雲流水，避開藤蔓的攻擊。
淡金色的符篆在他指尖成型，和先前庇護宋臻等人的相同的青蓮在他頭頂顯現，清氣透過指尖注入符篆之中。
符篆成型的剎那，清霜劍刺進二丫心口。
君卿左手一揮，符篆沒入靈台，清氣源源不斷的湧入，迫得穢氣開始四處逃散。
二丫哭嚎聲愈發尖銳，她痛苦的扭動着，似乎想要擺脫他，可手持清霜的君卿紋絲不動。
過程持續了莫約一炷香，那些穢氣慢慢消失，露出純白透明的魂魄。
擁有了意識的二丫魂魄仍絮繞着淡淡的怨氣不肯消散，最終靈台處淡金色的符篆徹底消失，沒入魂體內，暫時穩固住了將要逸散的魂體。
君卿收回長劍，半蹲着與她平視，語氣溫和道：“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
二丫咬着唇，因為魂體受損，她反應略有些遲鈍，但是她還是一字一頓道：“要、他、償、命！”
她不明白曾經記憶中那個會對她笑，給她果子的衡哥哥為何會變得那般冷漠殘忍。但她曾聽村裡人說起過，殺人需償命，所以她要他償命。
“好，我答應你。”君卿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下來。
他一揮手，面前多了朵青蓮，他將二丫的魂體安置在青蓮之中，這樣也能短暫的幫她聚魂。
沈清瀾試探道：“你真要讓商衡給二丫償命？”
和與二丫說話時的溫和輕柔不同，回答她時語氣明顯冷淡了許多：“若你所言皆屬實，他自當償命。”
二丫害人是因為她本就含怨而死，加之那人和清霜鬥法時留下的穢氣影響着二丫的魂體，最終導致二丫失控。
那時的她或許早已沒了自我意識，很難說清她是否自願。但不管她是不是自願，害死人命已成定局，罪孽會時時刻刻跟着她，直至徹底贖清，方可再世為人。
他不清楚清霜用什麼方法保住二丫魂體不散，但這是大道制定的法則，無人可以更改。
至於商衡，若清霜所言屬實，那等待他的將會是比死還要殘酷的懲罰。
通魔作惡之人，不論凡人或修士，皆罪無可赦！這點是自千年前那一戰後，仙門百家同凡間皇族達成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