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衛寒從美國回來的那天,簡宜去了機場接他。
她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達機場,天氣太冷,她點了杯熱飲暖暖手,因為後台送了她一張半價的優惠券,她捨不得不佔這個便宜,便又多點了一杯,打算待會給衛寒獻獻殷勤。
多出的那杯奶茶放在旁邊的座位,她戴着耳機看了一會美劇,忽然一雙黑色的球鞋在她面前停下,熟悉的木質香水味縈繞鼻間。
緊接着,那人摘下了她的耳機。
她猛地抬頭,對上他戲謔的眼神。
“你怎麼在這?”
衛寒這話頗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
“來機場接你啊。”
她早說了她是個善於總結經驗的人,上次沒去機場送他讓他生了這麼久的氣,這回她肯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這麼想着,她拿起旁邊的奶茶,開始獻殷勤。
“吶,給你點的。”
衛寒低頭看向簡宜。
她手裏也捧着一杯奶茶。
不知是不是情侶款。
衛寒打量了太久,一直沒伸手來接,簡宜以為他不愛喝。
確實,平時也很少見他喝這些。
她拿着手酸,便說:“這是芋泥味的,你喜歡這個味道嗎?”
“不喜歡。”
“哦,那我拿回去給我舍友喝吧。”
衛寒這下倒是接了過去。
“也不是不能喝。”
吸管插入密封紙內,衛寒喝了一口,是甜膩的糖精味道,他眉頭皺了皺,再也沒喝第二口。
瞧見簡宜奶茶杯身上的標籤寫着“芝士茉莉初雪”,和自己手裏這杯並不是一樣的。
衛寒:“怎麼不買一樣的?”
簡宜趕緊找補:“我以為你喜歡這個味道,所以真的很難喝嗎?”
其實是因為只有這款芋泥奶茶才有半價的優惠,但這事肯定不能讓衛寒知道。
衛寒毫不留情:“嗯,下次別買這個味道了。”
一貫的刻薄與不屑語氣,符合她對衛寒這個人的基本印象。
沒有下次了,謝謝。簡宜心想。
正說著話,傅嶼岸推着行李箱走了過來。
走近,他第一眼就看見了他們兩人手上捧着的奶茶,眼神暗了暗。
簡宜正對衛寒說:“不喜歡喝就算了,扔了吧,別勉強。”
她伸手去拿衛寒手裏的奶茶,但衛寒就是不給她。
看見他們在打鬧,傅嶼岸眼中如有千山萬水般深沉。
他想起昔日他拒絕簡宜時說的話:“你年紀還小,在這個階段你應該做的是好好享受校園戀愛,哪怕青澀懵懂、彼此都不成熟,但也是一段寶貴的經歷,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人身上”。
現在,她做到了。
而他如願地成為他所說的那個“沒有結果的人”。
簡宜不知道傅嶼岸也是今天回來,看見他突然出現在這,一時有些恍惚。
右手指節握緊了杯身,她生硬地開口,喊了聲:“舅舅好。”
傅嶼岸微笑點頭,當做是回應。
目光下移,看向他們兩人手裏的奶茶,他笑着問了句:“嗯?怎麼沒有我的?”
像是長輩詢問晚輩的語氣,沒有任何旖旎。
簡宜:“我不知道您也是今天回來,所以……”
“不用這麼嚴肅,我只是開個玩笑,不用當真,”雖是這麼說,傅嶼岸眸色漸暗,看了眼腕錶,“我下午還有會,先走了。”
“舅舅再見。”
“嗯,再見。”
傅嶼岸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複雜,夾雜着太多內容,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傅嶼岸剛離開,衛寒忽然問她:“你很怕我舅舅?”
簡宜眼神閃躲:“沒有啊。”
衛寒似是不信,湊近觀察她的表情,他唇角抿緊,再無剛才的笑意。
頂着他審視的目光,簡宜緊張得臉頰滾燙,想為自己辯解。
“面對長輩緊張不是很正常嗎?”簡宜情急之下舉了一個並不恰當的例子,“就像你去見喻婕的叔叔,你不會緊張嗎?”
衛寒聽出了她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嘴角彎了彎。
司機已經到了,行李放進後備箱,她和衛寒坐在後座。
簡宜的背包放在兩個人中間。
背包的拉鏈處掛着個聖誕雪人的毛氈小公仔,隨着車身一晃一晃的,衛寒看了幾眼,伸手拽了下它的帽子,沒想到帽子一下被扯歪了,他又往反方向拉了下,試圖復原。
“這是什麼,之前沒見你用過。”他問。
簡宜從手機屏幕前抬起頭,隨口說了句:“哦,這個本來是打算聖誕節那天送給你的。”
衛寒心裏一顫:“送我的?”
“是啊,但擔心你會嫌棄,我就拿回來自己用了,”簡宜回復完消息,轉過頭說,“你都不知道這個可難弄了,我戳了半天才弄好。”
竟然還是手工做的。
這麼用心。
衛寒嘴角漾出笑容,硬是把這醜醜的聖誕雪人看順眼了。
“你這個人送禮沒有誠意。”
“?”
“怎麼問也不問,就不給了。”
簡宜有苦說不出,他那天臉色這麼差誰敢往上撞槍口?
一扭過頭,發現衛寒正要動手把它從背包拉鏈處拆下來。
簡宜瞪圓了眼:“你幹嘛?”
“物歸原主。”
衛寒重新定義了“物歸原主”這個詞的意思。
簡宜覺得好笑:“這本來就是我的,我自己買的,我自己戳的,怎麼就成‘物歸原主’了?”
“你想過要送給我,那就是我的。”
衛寒說得太過理所當然,簡宜無力反駁。
算了,反正這麼便宜,她不心疼。
很快,衛寒就將那個醜醜的毛氈公仔拆了下來,放在手心,只有他半個手掌大,剛才被他扯歪的帽子現在仍是歪的。
他攥緊手心,握住。
原來那天她給他準備了禮物。
得,白氣了。
他白氣了這麼久。
簡宜瞥了眼:“你先給我。”
衛寒當沒聽見,看向窗外。
“它的帽子歪了,我調整一下。”
簡宜承認她是有點強迫症在身上的。
“不用了,就這樣吧,”衛寒攤開掌心,仔細觀察,“這個雪人它叫什麼名字?”
啥意思?
誰家的毛氈小公仔還能有自己的名字的?
“沒有名字。”
“小貓小狗不都有個名字嗎,為什麼它沒有?”
他還是擺着一貫的臭臉,要不是衛寒的眼神太過認真,簡宜幾乎以為衛寒是在捉弄她。
她同樣認真地回答:“因為它不是小貓,也不是小狗。”
正說著,簡宜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消息,立刻把手機反面蓋上。
【遊學的時間已經確定下來了,就在下周。】
是傅嶼岸發過來的。
想到衛寒就在旁邊,簡宜捏緊了手機,神色有些不自然。
幸好衛寒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她緩緩地呼了一口氣。
在這個瞬間,她想到了一些很不恰當的詞語來形容她和傅嶼岸之間的關係,這種心虛的、汗涔涔的感覺莫名讓她聯想到了她前幾天看過的某本名著里的偷情片段。
她被自己此刻的想法嚇了一跳。
她不是個心裏藏得住事的人,剛開始那段時間她不是沒想過要向衛寒坦白這些事情,可轉念一想,她和衛寒並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她沒有必要告知他關於自己的所有事情。
所以,她不必向他交代她曾經喜歡過誰,又是怎樣被對方拒絕。
她不想被衛寒挖苦,更不想把傷疤重新揭開任人審視。
手機放進了背包,簡宜沒回信息,也忘記回答衛寒剛才的問題。
只是沒一會,放在背包里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衛寒看了過去。
頂着他好奇的目光,簡宜從包里抽出手機,就這幾秒,衛寒瞥見了對方的微信名字,是個叫“Palpitate”的人發過來的。
他當時沒多想,很久之後,他才想起這個詞語的意思——“小心翼翼卻又急切地心動”。
這是簡宜給傅嶼岸的備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