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 13 章

楚懷瑜正在書房裏埋頭書寫《禮記》中的一篇內容,他平日裏最擔心的便是散學歸來恰好撞上楚雲容休沐的日子,因為下場就會像現在這般。

楚懷瑜俊秀的臉緊巴巴的,內心充滿了煎熬。

比起書院裏的夫子,楚雲容對他要溫柔耐心許多,但楚懷瑜還是不喜歡他指導課業,因為在他眼皮底下,他不僅無法偷懶,還不能有一點小動作,一天下來,手臂發麻,腰酸背疼,骨頭都快散架了。他父親到底是如何一直保持着雍容爾雅的儀態的呢?

楚懷瑜忍不住伸手撓了下發癢的屁股,不由暗想,他父親的屁股難道就沒癢過?思及此,他悄悄抬起眼看向楚雲容,他手執書本,拿書的姿勢彷彿一幅賞心悅目的優美畫卷,垂眸專註之態,好似周圍發生的所有事似乎都沒有落入他的眼中。

楚懷瑜懷着不被發現的僥倖心理,偷偷彎了腰桿,眼睛半眯着,閃爍着狡黠的笑容,然而下一刻,楚雲容的聲音傳過來:“腰桿挺直。”

他的聲音很溫柔,沒有斥責的意思,但卻像是一枚銳利的鉤子拉扯着他,讓他瞬間綳直了身子,全神貫注地繼續書寫,然而認真的不到一會兒,又故態復萌地偷偷去看楚雲容,見他沒有再看自己,心下禁不住有些鬆懈,下筆也隨意起來,下筆一隨意,就寫錯了一個字,他自己沒發覺,一隻修長潔凈的手突然映入他的眼帘,輕輕一點那個錯別字,柔聲說道:“看仔細,這個字是如何寫的。”

楚懷瑜驚訝地抬起眼看向楚雲容,內心想,難道他父親身上還長了第三隻眼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搜尋。

楚雲容看他眼睛滴溜亂轉的模樣便知曉他在想一些古古怪怪的東西,無奈地笑了下,放下書本,檢查他抄寫的字,從那歪歪扭扭的字跡中便能窺見他這性子不定,做事浮皮潦草,楚雲容之所以讓他在自己書寫是想練練他的耐心,結果這小子,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光小動作便不下幾十次。

楚雲容伸手輕點了其中一段內容,含笑道:“我且問你,若夫坐如屍,立如齊。禮從宜,使從俗。這段話是何意?”

楚懷瑜一聽要他解釋那段古文的意思,整個人頓時如臨大敵,因為太過緊張,腦子裏空白一片,他支支吾吾地回:“坐着的時候,要……要和死人一樣,一動不動……”他不安地看了父親一眼,見他原本溫和的眉目突然微擰了下,瞬間更加緊張。

“立如齊的意思是,站立的時候,嗯,站立的時候……”楚懷瑜磕磕巴巴地說著,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就在這時,楚懷瑜的婢女侍棋到來,將他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楚懷瑜如同看再生父母一般,目光感動地看着侍棋。

侍棋被他熠熠生輝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不知所措,但還得假裝淡定,她恭謹地行禮:“大人。”

楚雲容哪裏會不知曉這小子的小心思,臉上再次浮起無奈的微笑,收回目光,看向侍棋,“有何事?”

侍棋猶豫地看了眼楚懷瑜。

“小郎,你去休息吧。”楚雲容見侍棋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知接下來的話不宜被兒子聽見,便支開了他。

楚懷瑜宛如得到了特赦令,心中狂喜,瞬間溜得比兔子還快。

看着空蕩蕩的門口,楚雲容輕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溫柔且縱容。

楚懷瑜走後,侍棋才回稟:“大人,方才守門的童子來報,說外頭有一位年輕女子求見大人,說是大人您在姑蘇的故人,那姑娘名叫桃花,大人要見么?”

聽到“桃花”二字,楚雲容臉上的笑容滯了下,目光很明顯地有所變化,侍棋不敢去探究那其中的情緒,她低着頭靜靜地侍立,等待着他的答覆。

不知道為何,今日等待的時間似乎有些長,就在侍棋忍不住想要抬頭看看楚雲容在做什麼時,耳邊傳來傳來一道清淡的聲音:“不認識,趕出去。”

侍棋心中大感詫異,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楚雲容,不敢相信那是楚大人會說的話,他唇角掛着淡淡的笑意,但眼眸卻幽暗深邃,他的此刻神情顯得不夠自然,還未等她多看一眼,楚雲容已然垂下眼眸,撿起一旁的書籍漫不經心地看了起來。

侍棋一顆心七上八下,很想再確認一遍他方才是不是說了那樣的話,就在這時,楚雲再次開了口:“讓守門的童子告訴她,她認錯人了,我並不認識叫桃花的女子。”

他唇含笑意,放下了手中的書,神色坦蕩從容地看着侍棋,他說那句話時,語氣甚至稱得上是溫柔似水,方才那句涼薄的‘不認識,趕出去’彷彿只是她的錯覺。

侍棋的後背莫名地冒起了一層冷,“奴婢這就去。”她隱隱察覺出大人和那位叫桃花的女子是相識的,但她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楚懷瑜剛出挹清院,就看到元寶和守門童子躲在牆根處的濃蔭下說話,兩人皆是一臉的神秘兮兮。守門童子一直留意着挹清院的方向,看到楚懷瑜大搖大擺地裏面出來,立刻住了嘴,又提醒元寶。

元寶見到楚懷瑜,慌裏慌張地上前,“小郎君,大人讓您休息了么?”

“嗯。”楚懷瑜點點頭,一雙精明的眼眸眯起,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臉上似笑非笑的,“你們兩人……”他語調刻意地拉長,顯得尤為曖昧。

元寶一看便知道這位小郎君誤會了兩人的關係,紅着臉解釋:“小郎君你別誤會,我只是和二福說幾句話。”

楚懷瑜有些不信,又看向二福,“要沒什麼,你不守門,怎麼跑到這來了?”

二福年紀雖小,但好歹比楚懷瑜大了五歲,被十歲的孩子這麼打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回小郎君,有人來找大人,小的只是過來通傳。”

楚懷瑜隨口一問,“誰啊?”

二福聞言神色有些微妙,然後和元寶對視了一眼。

楚懷瑜見兩人神色皆透着古怪,瞬間覺得這事情不簡單,想到方才侍棋猶猶豫豫的樣子,他父親又故意將他支走,楚懷瑜心中更加好奇,“快點說。”

二福被逼得無法,只能如實回答:“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說是大人的故人。”

元寶暗暗瞪了他一眼,女子就女子,加一句年輕貌美做什麼?她擔心地看向楚懷瑜,卻見他眼睛突然亮了下,似乎在算計什麼。

“是上次我父親帶回府中的女子么?”楚懷瑜追問。

二福見他沒生氣,放了心,他搖了搖頭,“小的那天不在,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同一人。”

楚懷瑜有些失望,然後看向元寶,元寶立刻搖了搖頭,“奴婢也沒有見過那女子,不知道她長什麼樣。”

楚懷瑜正要說話,侍棋突然出現打斷了他。

“小郎君怎麼還在這裏?”侍棋見三人神色異常,奇怪地問。

在楚懷瑜心裏,侍棋和他父親是一夥的,她肯定會謹遵他父親的命令,不肯向他透露任何事情,於是他一揚眉,淡淡地道:“沒什麼,元寶,回去了。”說罷領着元寶風風火火地走了。

侍棋看着他瀟洒豪邁的走路姿勢,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楚懷瑜行至半途,突然停下來和元寶道:“元寶,我餓了,你去廚房看看午膳做好了沒。”

元寶不疑有他,“奴婢這就去。”

等她轉身那一霎那間,楚懷瑜露出抹得逞的笑容。

紅袖其實有料到楚雲容不認她,但當聽到守門得童子說他家大人不認識她,她認錯人時,她整個人還是忍不住火冒三丈,這男人未免太記仇了吧?

沒錯,紅袖認為他就是在記仇她,記恨當年她把孩子丟在他家門口,交給他來撫養,但是誰讓他當年一發即中?他沒有經歷十月懷胎的艱辛,沒有經歷過生孩子的痛苦,白白得了一個大胖小子,他就偷着樂吧,雖說他當年家徒四壁,獨自一人帶孩子又要當爹又要當娘,要掙錢養活孩子,還要寒窗苦讀……但是……但是……

紅袖突然越想越心虛,好吧,他的確不容易,他記恨他其實也無可厚非,紅袖漸漸恢復冷靜,心中的火氣也再冒不起來。

如今楚雲容他不肯認她,紅袖思來想去也找不到辦法,決定先回酒樓再從長計議,她掉頭一邊往轎子的方向走,一邊思考着事,身側的高牆突然躍下一人,嚇得她“哎呦”一聲,倒躲幾步,縴手撫着撲通亂跳的心口,驚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突然冒出來的小少年。

當看清那張與楚雲容好似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臉時,紅袖心口一震,“你……你是……”她聲音不覺有些輕顫,目光不由自主地仔仔細細打量着他,當看到他右耳耳垂上的一顆小痣時,她差點激動地叫出聲來,這不就是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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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權相有個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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