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玩捆綁生死兩茫茫,施小計脫身出柴房

第五回 :玩捆綁生死兩茫茫,施小計脫身出柴房

書接上回,劉秀說李公子死於馬上風,但再見屍首時,李公子的脖子只剩下半邊了。馬上風是自作自受,但是他不可能自己把自己脖子砍成這樣啊,明顯死於他殺。

故,逃跑的劉秀被抓起來嚴刑拷問,陶朱和陸善柔也被當成同夥。

陸善柔問:“你確定他是半夜死的?”

劉秀說道:“不是半夜,那時候已經四更鼓,下半夜了,我解開紅繩,問他要不要伺候沐浴,他沒回答,我以為他睡了,就自己先去洗,可等我回來,躺在他身邊,覺得有些不對勁,我試探鼻息,發現他已經斷氣了。”

陸善柔又問:“你試過幾次?有沒有可能因為你太緊張害怕,沒試出他有呼吸?人在睡的特別熟或者身體有病的時候,呼吸是十分微弱的,甚至有些習慣打呼嚕的人會有短暫的呼吸停止,但他們並沒有死。”

這話說的,連劉秀都開始懷疑自己,她想了想,說道:“我當時很害怕,試了好幾次都沒覺察出呼吸,卧房旁邊的耳房裏有僕人當值,我不敢驚動他們,就輕輕的叫他、拍他、還掐過人中,我還用耳挖簪挑了一點鼻煙放在他的鼻孔里,他都沒有反應。”

“後來沒有再試過鼻息,但是李公子的身子摸起來是越來越涼了,活人怎麼會這樣呢?對,他肯定死了。”

“他死了。”劉秀越說越篤定,“身子涼了,皮膚還慢慢發白,我看着他這幅死相,很害怕,就改變了他的姿勢,從正面躺平推成了面朝牆的側卧,這樣我就不到他的臉了。”

劉秀一邊說,一邊用腫脹的手指在空氣里比劃,就像推着一個無形的人,“我推他的時候,他的身子還是柔軟的,但是臉和脖子已經發硬了,我使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的臉轉過去,都這樣了,他怎麼可能還活着?”

聽到這樣,陶朱不自然的左右扭着脖子,好像自己的脖子被劉秀強行扭轉。

陸善柔三卷《陸公案》不是白寫的,說道:“人死之後會出現屍僵,先從臉和脖子開始,一天後全身僵硬,兩天後屍體才會重新變得柔軟。你走的時候是五更三點,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那時候他身上是否出現屍斑?”

劉秀問:“什麼是屍斑?”

陸善柔說道:“就是紫色的斑點,這東西會從全身一起出現,並不只是在臉上,那時候他……他沒穿衣服,你應該能看見。”

馬上風,個個□□。

劉秀閉上眼睛,仔細回憶,“好像有,很小,針眼似的,至於是不是紫色,我也不確定,燭光微弱,深一點的顏色看起來都是黑的。”

陶朱捂着陣陣發痛的腦袋,“全身出現黑色針眼大的屍斑,你怎麼會連這個都忽視?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對我們有所保留?”

別又是騙我吧!早知道你是官妓,我就……我應該還是會出手救你的,行俠仗義,為的是鋤強扶弱,豈能分貴賤?我陶大俠是有原則的。

劉秀連連搖頭,“我沒有,真沒有,之前不是說過,他喜歡玩束縛,要我用紅繩將其捆綁嗎?我都照做了,我們還……還玩了很久,到四更才給他鬆綁,綁的太久了,除了臉,他全身都是繩子捆紮后的淤痕,就像細蛇纏遍了全身,我那時候又慌又亂,入目之處只看着這些,沒有注意這些小的痕迹。”

倒也……合情合理,李公子肯定死透了,那麼是誰要砍一具屍首的脖子?目的何在啊?陸善柔腦子裏滿是問題,驀地,有個想法在腦中一亮,就像黑暗裏一道閃電劃過,一切變得清晰起來了。

陸善柔說道:“他最後是什麼姿勢躺在床上?你模仿一下。”

“是要幹什麼?”陶朱不解。

“找真兇。”陸善柔說道:“找到後來砍脖子的人。或許真兇不知道他已經死了,砍了他的脖子。”

劉秀親自示範,她側着身子,躺在柴房稻草垛上,右側朝下,背對着兩人,雙手雙腿都蜷曲着,就像嬰兒蜷縮在娘胎里,右腿的膝蓋都快和小腹平行了,劉秀解釋道:“我把他擺成這個姿勢,是因側平躺身體容易翻,蜷着會比較穩當。”

這樣看起來就像面朝里熟睡的樣子,陸善柔腦子裏浮現出畫面,“全身都是繩索捆綁后的淤痕……你後來用被子蓋住了他的身子吧?”

“是的。”劉秀比劃着脖子,“一直蓋到這裏,肩膀都不敢露。這樣即使中途有人進來,也看不見蹊蹺,覺得他在熟睡而已。”

陸善柔立馬覺察不對,“可是昨晚很熱,我整夜連被子都沒有打開過,你把他捂得嚴嚴實實,這不是現成的破綻嗎?”

陶朱附和道:“對呀對呀,我昨晚喝了好多秋露白,更加燥熱,用冷水沖了澡,穿着無袖小褂睡的都覺得熱,整夜沒有蓋過被子。”

劉秀說道:“我們行院夏天接待李公子這樣的貴客,都是花重金買冰塊消暑的,我的卧房抬了五箱子堆得冒尖的冰塊,床邊還擺着冰壺,門窗緊閉,一晚上都很涼快。”

“我清晨出門時,擔心屍首發爛發臭,傳出氣味,還命令僕人抬了五箱新冰塊更換,說是為了讓李公子好好休息,冰塊到下午才會完全融化。”

陸善柔打量着劉秀:真是個聰明的姑娘,都那樣了還能冷靜下來找脫身之法,可惜身、生在淤泥之中,身不由己,官妓是賤籍,世代為樂妓。若相貌普通,還能靠技藝度日,長得漂亮,身份低賤,不能自保,就是一場悲劇。

劉秀哭道:“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我就是殺人,也不敢殺李公子,內閣大臣的獨子,我殺他作甚?”

陸善柔聽到“冤”字,就會想起父親陸青天,斷案如神,剛直不阿,從不看身份高低貴賤,只要真相和公正。

父親說過,冤枉一個人,就意味着放過一個真兇。

陸善柔低聲向兩人交代了自己的計劃,突然提高了聲音,“姑娘你醒醒啊!陶朱,你來試試,她好像沒氣了。”

陶朱也跟着唱戲,“我試不出來啊!她是不是死了?天子腳下,動用私刑,草菅人命,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李閣老是要造反嗎?”

屋外的守衛聽到動靜,終於開了鎖進來,看見劉秀倒在柴垛上,他蹲下身試探鼻息,乘他不防備,陶朱抽了守衛腰間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們要見李閣老。”

守衛怒道:“你們果然是同夥!”

陸善柔說道:“衙門當差,不分青紅皂白就胡亂抓人,你知道我們兩個是誰嗎?”

守衛不屑道:“住在鬼屋裏的人,能是什麼大人物?你們控制我沒用,我的命不值錢,逃出柴房,外頭還有巡夜的兄弟,你們逃不掉的。”

陶朱呸道:“狗眼看人低!住鬼屋怎麼了,老子就愛住!”

世態炎涼,看菜下碟,中城澄清坊乃權貴雲集之地,換成其他宅邸,這群差役未必敢直挺挺的闖進去套頭抓人。

鬼屋凶名在外,差役們推測這裏的租客都是窮鬼,好拿捏,萬一真有同夥,他們就賺到了,好向李閣老邀功請賞。所以寧可抓錯一千,也不放走一個。

陸善柔知道和這種老兵痞、老兵油子們大喊冤枉或者講道理是沒有用的,連李閣老的面都見不到,怎麼為劉秀伸冤?所以需先兵后禮,顯示出自己的拳頭和靠山,對方才會聽她說話。

陸善柔說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們是錦衣衛千戶魏崔城的……人。”其實只是剛認識的鄰居,陸善柔知道訓象所是冷衙門,和魏崔城一樣故意省去了,還是錦衣衛千戶比較唬人。

守衛先是一愣,而後取笑道:“堂堂錦衣衛千戶會住在鬼屋?你們連說謊都不會。”

陸善柔說道:“信與不信,你們去錦衣衛找魏崔城打聽一下便是。”

劉秀舉着紅腫的十指,“你們嚴刑拷問,把我折磨這樣,我都沒有招認他們是同夥,我真的不認識他們。”

陶朱說道:“李閣老是內閣大學士,兼任禮部尚書,教坊司歸禮部管,弄死一個教坊司官奴自然撼動他不得。但我們不僅僅是魏千戶的熟人,她是五品誥命夫人,我是商籍良民,家中都有戶貼為證。”

守衛聽了,態度有些和緩,但依然有疑問:“五品誥命,商戶良民,一個有權,一個有錢,怎麼會住鬼屋?”

陶朱說道:“因為好玩啊,鼎鼎大名的鬼屋,我當然想來見識一下。”

陸善柔說道:“我姓陸,是陸家么女,那是我的家,我不住家裏住那裏?”

居然是陸青天家的小女兒?守衛難以置信。

陸善柔說道:“你若帶我們去見李閣老當面解釋,就只是一場誤會,我們不會追究這場無妄之災。如果你一定要為難我們,繼續關押,無論是錦衣衛魏千戶還是我們都肯定無法和李閣老抗衡,但是,整治你一個無名小卒是不在話下的。到那個時候,你猜李閣老會不會棄車保帥?”

言罷,陸善柔拿起陶朱架在守衛脖子上的刀,插回刀鞘,“現在,該你做出選擇了。”

先兵后禮,然後先禮後兵,說明利害關係,這不公平的世道,權勢壓人,普通人連自證清白都難,正因如此,類似《陸公案》、《包公案》這種公案類話本小說才會流行於市井平民百姓之間,人們幻想着有個不畏權勢的青天大老爺出來主持公道。

守衛終於被說服了,“我帶你們去回稟大人,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正如夫人所言,我一介小卒,人微言輕,大人見不見你們,我可做不了主。”

陸善柔攙扶着劉秀,陶朱給她們打着傘,跟着守衛去求見李閣老。

與此同時,魏崔城冒雨去牟府找錦衣衛指揮使乾爹牟斌撐腰,門房趕緊把他請進去,說道:“大人在衙門,好幾天都沒回府里了。”

魏崔城拍馬轉道趕到南城江米巷的錦衣衛衙門,沒想到在這個暴風雨夜裏,錦衣衛衙門人來人往,熱鬧的很,每個人都形色匆匆,氣氛緊張。

義父幾天沒回家,忙成這樣,應該是有大事發生。

在錦衣衛衙門裏,魏崔城的臉就是通行證,一路暢通無阻,都不用下馬,直接騎馬到了指揮使牟斌的值房。

他下了馬,連蓑衣都來不及脫,徑直走進去叉手行禮:“義父。”

牟斌看起來很疲倦,眼睛都熬紅了,他端起一杯參茶,“這都快半夜了找我什麼事?別是又有大象要生小象,別找我,我又不是獸醫,不懂大象的產後護理。”

魏崔城說道:“求義父一張名帖。”

“稀奇啊,十年都沒有開口找我要過什麼東西。”牟斌喝了一口茶,把參片壓在舌底解乏,“今晚突然來要我的名帖作甚?”

魏崔城正想着如何措辭,門外親隨輕輕叩門說道:“指揮使大人,有新消息,關於那位的。”

“快進來。”牟斌忙得焦頭爛額,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紅單貼,蓋上印章,遞給魏崔城,“拿去——中元節記得回家裏吃頓飯。”

魏崔城從來見過義父焦慮成這樣,不過,他一個照顧大象的小千戶,幫不上什麼忙,不添亂就算盡孝了,遂行禮告辭,繼續冒雨夜奔,趕往西城李閣老家。

誰知又撲了空,李閣老不在家。

魏崔城以為管家在敷衍自己,遂把牟斌的名帖遞過去,“我一定要見到李閣老,現在,馬上就要見。”

管家一看名帖,震驚不已,說道:“魏千戶,隨我來。”

管家把魏崔城帶到了北京東城黃華坊,從朝陽門南小街拐進了衚衕,都敲了四更鼓,下半夜了,衚衕里的有些宅院依然歌舞昇平,教坊司的勾欄衚衕、演樂衚衕等皆在此。

魏崔城心道:李閣老把小寡婦帶到這種地方幹什麼?老夫聊發少年狂了不成?

想到這裏,魏崔城雙腿夾緊馬腹,催促帶路管家快走。

兩人來到演樂衚衕的一個行院人家,從後門進,帶到一個燈火通明的房間。

管家先帶着名帖敲門進去,過了一會,出來比了個邀請的姿勢,“魏千戶,你可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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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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