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軍訓進行過半,班裏很多人都看出鄭延對顧念態度不一般,不管顧念安排什麼事他都會積極響應,休息時甚至會坐在邊上給顧念擋太陽。
剛邁進大學的大一新生正是最憧憬戀愛的階段,他們剛掙脫高中的囚籠,一下子變得自由自在,大多會趁着新生階段迅速物色心儀的對象一頓猛追,不願成為人群中落單的可憐人。
這點雌雄激素碰撞出來的蓬勃衝動,哪怕是名校高材生也不能免俗。
眼看鄭延這個一看就不好惹的傢伙上來就把顧念給預定了,眾人不免都有些遺憾。
這傢伙不聲不響的,下手可真快!
顧念看起來倒是沒表現出什麼特別,軍訓非常認真,平時還積極組織班級活動、幫領隊老師解決各項雜事,教官和領隊老師都非常喜歡她。
長得好又會來事的學生,誰會不喜歡?
等輪到他們系開始進行實彈射擊訓練,顧念就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連負責他們軍訓的連長都跑過來了,多給她撥了幾發子彈,讓她多來幾槍試試看。
這次軍方和校方合辦的新生軍訓還需要幾張宣傳照,最需要的就是她這樣青春靚麗的新生形象。
這年頭不管舉辦什麼活動,收集宣傳素材可都是頭等大事!
顧念自然不會反對,自自在在地在鏡頭下瞄準、扣動扳機、再瞄準、再扣動扳機,連串動作一氣呵成,不管是看着屏幕的臨時攝影師還是遠遠圍觀的其他人都看得目不轉睛。
鄭延更是感覺自己一顆心跟着槍響怦怦直跳。
沸騰不止。
她真好看。
就像是高高的峭壁上開出的花,明明那麼脆弱而美麗,卻從生根發芽那天起就倔強地承受着世上最殘酷的寒冷與風霜。
鄭延不由自主地用舌頭抵住自己的上顎,血液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翻湧。
他這些年所有的精力都發泄在體能訓練之中,逐步練就了現在這個令人不敢招惹的體格,但從來沒再生出過恃強凌弱的想法。
看着不遠處持槍而立的顧念,鄭延卻感覺自己胸口滾燙不已。
他想得到她。
他想摘下這朵花,一點一點碾碎她堅強的表象,盡情賞玩那極致的脆弱與極致的美麗。
這是一種極其惡劣的想法,卻不可遏制地在他胸腔瘋狂蔓延。興許他這十年來只是把骨子裏那股惡念壓了下去,事實上它依然深埋在他的心底,直至現在才再次爆發出來。
欺負別人有什麼意思,他就想盡情地欺負她,讓她和別的被欺負狠了的人一樣哭泣不止,露出弱者該有的彷徨與無助。
顧念把宣傳照拍完,突然感覺到有一股讓她很不舒服的視線。她微微一頓,佯作不經意地回望過去,冷不丁地對上鄭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餓狼一樣的目光。
顧念敏銳地感覺到鄭延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她收回望過去的視線,微微地皺起眉,總有種不怎麼好的感覺。
顧念從小到大遇到過不少對她懷有惡意的人,只要他們沒做什麼實際行動,她也不會太在乎。真遇到要動手傷害她或她家裏人的惡人,不管是刀子還是磚頭她都敢往對方身上招呼,小學短短那六年她就進過不止一次警局。
真要把遭受過的所有惡意都記在心裏,那活得也太累了。她堅定不移地相信只要她一直往上走,走到他們夠不着的地方,他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眼前。
既然是再也不會見到的人,她自然不會花心思去記住。
可這大半個月以來鄭延沒表現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怎麼會突然給她那樣的感覺?
難道她要想辦法查查鄭延是什麼來頭?
顧念心裏百轉千回,面上卻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仍是和舍友們輕鬆談笑。
當晚顧念就託人幫自己私下打聽一下鄭延的事,同時給謝錦臨那邊發送自己分析出來的情況。
她混進不少校友群和學校相關網站,搜羅不少關於謝錦臨想插足的那對小情侶的情況。
包括兩人參加的社團、選報的課程以及家庭情況,那位名叫方輕漪的學姐只比她們大一屆,年齡差約等於無,她興趣愛好很廣泛,熱衷於參加各項志願者活動。
能培養出這樣的女孩兒,她的家境自然也是很不錯的,只是遠沒有謝家有錢有底蘊而已,她們家和謝家還有兩三項合作關係。
這樣一分析,謝錦臨趁虛而入的機會是很多的。
她的男朋友沈熙居然和徐文生有點關係,是徐文生姐姐的孩子,算是徐文生的親外甥。
都說外甥像舅,這話還真有點道理,顧念把收集到的照片仔細欣賞,越看越覺得沈熙的眉眼和徐文生很相似。
高二那年她其實追過徐文生,只可惜沒追上。
她知道徐文生是為她動了心的,哪怕沒有很多,仔細尋摸一下至少也有那麼一星半點。
他之所以拒絕她,原因也顯而易見:他的人生必須按照他家裏的安排走,絕對不可能和她這個不管年齡還是家庭背景都不般配的小女孩兒在一起。他真要敢跟個十六七歲的高中生在一起,他家裏人肯定要把他腿打斷。
顧念沒在意徐文生的拒絕,畢竟這才是負責任的做法——不能和你結婚就不弔着你,沒有仗着年紀大上幾歲就哄騙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多好的人啊。
可惜不能屬於她。
你可醒醒吧顧念,真正的好東西什麼時候輪得到你。
顧念仰靠在軍訓基地提供的並不怎麼柔軟的枕頭上,隨意地划動着自己收集到的那些照片。
這都是公開的照片,不存在什麼私隱問題,無非是沈熙作為新生代表講話、拿到獎項的宣傳以及運動會和迎新晚會之類的校友抓拍。
有些角度真是越看越像他舅。
想到要幫謝錦臨撬人家牆角,顧念心裏還怪過意不去的。
不過他們這樣的天之驕子天之驕女就算真的失戀了,想再找到適合的人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也不知這沈熙是什麼樣的人……脾氣會不會也跟他舅舅一個樣?
顧念手一直漫無目的地把照片往前划動,直至劃到一張只有兩個影子的照片上才停下來。
照片上,大影子背着小影子,兩個人的身影交疊在寂靜的環山跑道上。
那天她出去晨練時崴了腳,周圍沒有別人,只有恰好也出來晨練的徐文生髮現了她。
一直嚴詞拒絕她的徐文生默不作聲地把她背回了夏令營基地。
那條路似乎好長好長,她趴在他看似很文弱實則非常寬厚可靠的背上,總感覺他能背她走一輩子。可是她哪有那麼幸運,第一次喜歡人就能和他走到白頭呢?
那長長的環山跑道總還是要走完的。
她掏出手機對着他們交疊的影子按下快門。
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她笑眯眯地給他看自己拍下來的照片:“放心吧師兄,我沒有拍你,我只是拍個影子而已,沒有人看得出是你。”
那是她最後一次喊他師兄。
顧念正定定地望着手機上交疊的影子,謝錦臨的電話就撥了過來。
顧念起身去寢室外接電話,主動問:“臨哥你收到我發過去的文件了?”
“收到了。”謝錦臨隨意地回答完才問顧念,“你找人查鄭延做什麼?”
顧念沒想到謝錦臨這麼快就知道她託人查鄭延的事。
她如實把自己的想法講給謝錦臨聽:“他以前似乎和我有過什麼交集,但我不太記得了,所以想了解一下他是什麼樣的人。”
謝錦臨警告:“少搭理他,也別查他,他家裏不幹凈。”
顧念聽后心中微微一凜,更加確定射擊訓練時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她“嗯”地應了一聲,乖巧答應:“我也是覺得不太對勁才託人查查看,既然是這樣我就不查了,以後盡量離他遠一點。”
謝錦臨沒再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