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靈魂歸於沙海
北部郊區，連接於摩林頓和海洋之間的交匯點，這處海域沒有船隻光臨，哪怕是鋼鐵船。
海岸沒有沙灘，只有嶙峋的礁石，礁石雖然常年被海水沖刷，可它的外表卻訴說著，它們並沒有被大海馴服，渾身上下都是刺頭。
“喂，瘸子。”
卡爾曼再次和霍普確認道。
“你這小子真的是來採集色彩的？還有你這不是第一次出城吧？走得這麼快。”
“……”霍普沒有回話，只是向前走着。
“喂！老子在問你話呢！”卡爾曼得不到正常的反饋，此刻有些煩躁。
停下腳步，霍普深吸了一口海風，冷風鑽進肺里。這裏的溫度相比起城市裏要低上不少。
“對不起，卡爾曼大哥，這次出來，其實我是想要採集一種媒介。”
卡爾曼腳步沒停，但放慢了些許。
“這也是慧西太太讓你做的？”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霍普背後的那位，如果是她，那就算是一名煉金師，卡爾曼也不覺得意外。
“是……都是慧西太太要求的任務。”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後的步伐有所放緩，霍普也放緩了速度，他似乎快步走慣了，慢走的時候的走姿反而有些變形。
“我只是負責跑腿的。”霍普回頭望了眼蜥蜴人，目光並沒有向他身上焦距，最後向著卡爾曼身後穿透過去，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
兩人來到的這個位置，已經幾乎到了摩林頓外側城牆的邊緣，遠處的船帆已經化成白點，和昏黃的天空映照着。
硌腳的黑色礁石逐漸消失，或者說，礁石開始遠離海岸。
隨着綿軟的觸感從腳底傳來，沙灘竟然再度出現在兩人的腳下。
這裏的沙灘不像港口處混滿泥土的黑沙，反而有些鬆軟，松黃色的海灘像是被翻動過一般，踩在上面有瞬間的失衡感。
卡爾曼也看出了這裏的奇異，他不是沒見過正常的沙灘是怎樣的，他只是沒想到了無人煙的邊緣海岸居然會有這種情景。
“那個玩意兒很值錢吧。”短暫的沉默，再次出聲時，卡爾曼語氣改變了些許，他的眼神也跟着飄忽了瞬間。
“煉金師老爺們喜歡的東西，當然值錢了。”
霍普步伐驀的停止，又一種新穎的顏色出現在兩人身前。
——一抹溫柔的綠色如同窗帘垂落在山壁上，這裏已經是摩林頓東海岸的最上邊了，山脈的痕迹攬過整個摩林頓，一直延伸到了這裏。
山體上的植被覆蓋住了向陽的一方，潮濕的山壁上也有鳥類生存的痕迹。
“喂，你到底要找什麼東西，只是說是媒介的話，我也根本不知道長什麼樣啊？”
“到這裏就可以了。”霍普朝着卡爾曼笑了一下，笑容深處再也沒有之前的狡黠，反而有些清澈透明的感覺。
“什麼可……”
“謝謝你，卡爾曼大哥。”
“嘭——！”
話語未畢，一張帶有獠牙的巨口破開沙灘，一口咬在了卡爾曼的腰上。
牙齒咬合的聲音刺痛了卡爾曼的耳膜，而被直接咬上的腰部反而沒了知覺。
沙石如同海水一般濺開，涎水混着血水以及破碎的鱗片伴隨着黃沙再次回歸地面。
鈍痛感瞬間爬滿全身，卡爾曼充血的雙眼讓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只剩下呆立在前方的霍普，看不清他的臉色。
“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慘的叫喊聲回蕩在這處斷崖山腳下，讓人不寒而慄。
巨口鬆開，血肉模糊的肉塊墜入深淵，滿地的鱗片似乎是他最後存在過的證明。
蜥蜴異人在落入巨口前最後一瞬間，甚至還在思考着下次自己過來時也可以靠着收集媒介發大財。可下一秒天旋地轉以及腰部傳來的劇痛就讓他的靈魂和思維永遠停滯在了這片小小的沙灘上。
“咚——！”
黃色的浪花掀起，海浪和沙灘相撞，沖刷在了一頭披着綠色植被的巨大身軀上。
藍綠色的瞳孔掩藏在植被裏，眼瞳似乎能放出光芒；一對摺彎向前的雙角刺破身上披着的雜亂綠葉。
身軀近十米的茫然大物趴扶在地上，即使如此霍普也要抬頭才能和它對視。
濃烈的鼻息吹打着霍普，鋪面的臭味鑽入霍普的鼻子裏。
霍普倒也不嫌棄它，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單手撩開了它額前的藤蔓。
“卜咔卜……”
不同於外表，這隻剛剛生吞了卡爾曼的巨獸叫聲反而更接近人言的發音。
“布卡布，明天是最後一天了。”
一隻張滿深綠色鱗片的斷手掉落在黑紅色的沙灘上，霍普彎腰一把撿起，扔給了巨獸。
“如果慧西明晚還活着，那我們就沒命活了，你明白嗎？”
“卜咔……卜……”
布卡布獃獃地嚼着斷手，他的智商不允許他思考太多事情。
海灘沖刷上岸，洗刷着這片被染紅的沙灘。
直到海水沒過了小腿，霍普脫下了他的鞋子，斷裂的左腳掌在清澈的海水中隱約可見。
霍普沒有左腳的腳掌，只有半截腳跟。
不知為何，他想到了上午的經歷，他正和卡爾曼大哥在泥塑祭上吹奏着樂器，吹奏着旅人之歌。
歌聲吸引了無數的吟遊詩人，吸引了……
“嘔呃……”
反胃感再度傳來，霍普腦海里出現了那名背着箱子的金髮女孩，她留給霍普的印象深刻，簡直就像是卡爾曼的歌曲里，那個有着隨風飄蕩美麗金髮的女孩兒。
胃裏已經沒有東西了，反胃感依然存在，嘴角的口水滑落至水面上。
虛弱感和心悸感同時遍佈全身，體溫也在迅速下降。
“為什麼……會這樣。”
霍普可以確定，他是第一次見過那個女孩，不談為何只有他會有這種反應，他更加不明白的是為何哪怕只是想起，他的身體都會有着劇烈的排斥反應。
有一瞬間，他甚至有了放棄的念頭，他已經和布卡布找好了退路，如果能永遠離開摩林頓，即使慧西還活着，她應該也不會在乎他的生死。
應該……
布卡布看出了霍普的不適，張嘴把他叼上了沒被海水沖刷到的位置。
這片位置的沙灘被太陽烤得溫熱，霍普蜷縮在海灘上，體溫逐漸開始上升。
隨着身體逐漸回暖，困意襲來。
睡着前，迷濛中的霍普似乎看到了布卡布，他正刨着沙子，意圖再次鑽回沙堆里，濺出的沙子蓋了他一身。
“就這樣……睡到晚上……”
“對不起……卡爾曼……大哥……金幣……下次……”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