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回 解決三
且說吳熳用異能困住李湞娘,一人打馬快行,迫使她不得不飄懸跟上。
李湞娘不知吳家女是何用意,多次掙扎逃跑未果。
不知行了多久,天色從月明星稀到晨光熹微,李湞娘漸感冰寒徹骨,忽覺危機臨近,抬眼望去,竟見陰氣森然的十王廟佇立在不遠處,李湞娘這才知曉吳家女要將她帶往何處。
她驚恐慌亂,欲逃,卻被如囚籠一般的火焰牢牢鎖住,這一路上叫她吃夠了苦頭。
且後面又有賈琛的紫氣不遠不近跟着,不會灼傷她,卻也叫她跑不了。
李湞娘怕了,聲音凄楚求饒,不停向吳熳懺悔她做過的錯事,祈求她的諒解。
吳熳沒回頭,亦不曾減速,心中卻極意外,李湞娘做了如此多的事,她竟絲毫未察,而李湞娘居然就是進出朱爾旦家中的那個女鬼?
這叫吳熳略失望,原想着李湞娘道行不得行,她還要尋尋那女鬼試一試。
不想,兩鬼居然是同一鬼。
吳熳只嘆孽緣,聊齋中兩個篇章的主角竟因他們夫妻,攪合到了一起。
不過,放過李湞娘,是斷斷不能的。
只胤礽在後面聽得戾氣橫生,紫氣沸騰,覺妻子的處置太輕了,恨不得現在就將李湞娘燒成灰。
李湞娘見吳熳不理她,又將哭求對象換成賈琛,與他敘起父親與賈家的情誼,祈盼賈琛能看在兩家長輩的份兒上,放過她這一次。
哪知,胤礽看她的眼神陰森可怖,似恨不得立刻就“殺”了她,李湞娘被嚇得哽住。
眼看離十王廟越來越近,李湞娘驚懼更甚,語無倫次起來,咒罵求情混雜在一處,心中萬般不願畏懼,也被吳熳拖進了十王廟的大門。
進門后,李湞娘涕淚橫流,只緊緊咬住嘴唇,瑟瑟發抖,不敢出聲,似如此就可以不叫鬼神發現一樣。
而吳熳怎能如她意。
環顧一圈,發現門口佇立的木雕像,皆有皂吏小鬼附身於上,見了她拉着李湞娘的鬼魂進來,俱引頸圍觀,言語稀奇,若無旁人地談論着。
直至賈琛進門,眾鬼頓默。
吳熳有幸得見百鬼奔逃的盛況,只聽眾鬼口中還嚷嚷着,這位煞星爺怎又來了!
吳熳回頭,清冷的眼睛裏難得劃過神采,好奇地看了看賈琛,她真想知道令鬼鬼懼怕的紫氣,到底是何模樣。
胤礽因知妻子欲做之事,進入大門后便不再前進,立在原地,給妻子壓陣壯勢。
須臾,逃入殿中的鬼差鬼役們,擁着一位烏帽紅衣、長須儒雅的男子出來,那男子見到他夫妻二人,眼中驚異一閃而過,客氣道,“在下陰律司崔珏,不知二位到訪,有何貴幹?”
來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判官之首崔珏,吳熳略驚訝后,如常行禮,“見過崔府君。”
隨後,手上一揮,將李湞娘摔至空地上,收回異能。
李湞娘似害怕至極,沒了禁錮,也不敢妄動,只伏地低首,渾身亂戰。
吳熳道,“貴司漏鬼了,給我惹了不小的麻煩,機緣巧合拿住了她,卻不知該如何處置,遂送來與地府裁奪。”
一番話,有因有果。
崔珏聽完,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女鬼,手上勾魂筆及生死簿俱現,右手執勾魂筆輕點,左手中生死簿自動翻頁,直至一頁停下,上述女鬼李湞娘生平。
原來此鬼有氣運庇身,拘魂的鬼差便故意漏了她。
此是地府默認的規則,如此氣運加身的鬼抓來,地府判了有失公允,也不好安置,索性先撂他們一段時日,再行處置,不想今日竟被人抓了送上門來。
崔珏心中微訕,又見此鬼不似生死簿所述那般氣運庇身,心性亦不穩,隱隱有化厲鬼之兆,遂喚來鬼差,將人鎖回地府,又對女子道謝。
不想,卻被女子阻止。
崔珏只聽她問,“崔府君,不知地府對此女將如何判處?”
若是不能叫她滿意,吳熳可是要帶走的。
崔珏看過李湞娘生平,心中已有成算,隨口便答,“投入冰山地獄二十三年。”
吳熳一聽,對“二十三年”這個數字極感興趣,追問道,“為何是二十三年?”
崔珏解釋,“私通十年,殺人二十年,因有因果,故減為十年,墮胎三年,合為二十三年。”
“何故墮胎只三年?”吳熳不解,惡意墮胎,應也算殺人的。
崔珏笑道,“墮胎要用下一世的陽壽來償還,遂判得少。”
吳熳點頭,她了解了。
雖不知冰山地獄罰些什麼,但這時長令她滿意,故不看李湞娘一眼,告辭離開。
而伏在地上的李湞娘,聽得一人一鬼三言兩語便定下她的罪罰,恨意滔天,她才活了十五年許,做了不到半年的鬼,竟要下地獄受刑二十三年,憑甚!
李湞娘不服,天道都不罰她,這鬼判官和吳家女憑什麼定她的罪!
崔珏見此女竟要在眾鬼差面前化厲鬼,甚覺稀奇,又想她身上的氣運多半便是如此耗沒的,只輕搖頭,自作孽不可活,忙叫鬼差鎖起來。
李湞娘被勾魂鎖拉起時,見那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恨得雙眼通紅,滿口叫嚷詛咒他們不得好死,死後也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夫妻二人皆聽見了,但無動於衷,沒有絲毫停頓,一直前行。
而李湞娘要受的苦,可不止這些。
她被鬼差帶入地府時,偶遇陸判,陸判一眼便瞧出她身上的鬼氣,與惡意渡入朱爾旦腿上的同出一源,心中惱怒,這女鬼竟然暗害朱兄弟,自又悄悄出手教訓了一通。
吳熳胤礽歸家路上,沒了李湞娘這個累贅,兩人可策馬并行,閑敘消磨時間。
吳熳拿出身上的狐丹,跟胤礽說起,“沒想到,還沒拿出來,事情就解決了。”
她還想着如果地府不收李湞娘,便賄賂一下的。
胤礽失笑,這才是她將狐狸皮換做狐丹的緣由?
他記得兩人初見那日趙老三之言,狐丹對鬼差修鍊有大用,沒想到她考慮得如此周全,既取了狐丹教訓狐狸精,又想着用狐丹來賄賂地府官吏,倒是一舉兩得。
胤礽饒有興趣看着她的側臉,這一日一夜見到的妻子,又值他回味許久。
吳熳這邊已低頭陷入沉思,努力回憶着聊齋中狐丹的用法,似乎修鍊、治病、起死回生都有說法,就不知真不真,思量着日後遇上緊急情況時,可拿出一試。
且這狐丹,也不知與上輩子的變異獸獸核有何差別,能不能用來提升異能......
胤礽見狀,也不擾她,伸手牽過她的馬韁,一前一後兩匹馬,帶着人,迎着晨暉家去。
賈林氏在家中擔心了一夜,但見小兩口平安歸來,也沒說什麼,只叫他們回去休息,胤礽再三表示不會有下次了,讓母親放心。
心中卻想着,此事一了,神鬼之事應是沒了吧?
可惜,事情哪能輕易如他願。
兩人回房中沐洗,吳熳方發現大腿.內側竟磨傷了好幾處,先頭精神緊繃不覺,如今放鬆下來,火辣辣的疼。
梳洗完畢,換上家常衣裳,兩人躺下好好休息了一回。
午後,兆利等到家,將書生名單交與兆吉,追索畫像的速度明顯更快了。
此事,不止賈家人大力搜羅銷毀,便是胤礽的的友人們也不甘示弱。
但凡外出應酬交際遇上,必會手滑腳滑,潑茶潑酒的將畫毀掉;更有甚者,佯裝耍酒瘋撕畫,幫了不少忙。
胤礽聽着兆吉稟告,不由搖頭失笑,各自擬了禮單,一一送出致謝,又下了帖子,大宴了眾人一回,盡歡而散。
毀畫之事,林黛玉也參與了一份。
時她與寶玉冷戰幾日,兩人漸漸緩過勁兒,遂又有了來往,不過始終回不到從前耳鬢廝磨、親密無間的模樣。
賈寶玉見狀,心中自然着急,千方百計搜羅好玩兒好用的東西,來逗他林妹妹開心。
今兒,林黛玉只聽他說,從東府珍大哥哥處,借了幅美人畫來與她共賞。
還未開畫,便將桑生與蓮香的愛戀之事訴與她,又將那畫兒上美人誇得天花亂墜,把人胃口吊得足足的。
林黛玉心中如有小老鼠撓痒痒一般好奇,面上卻是嗔怪,身子也端着,隻眼睛偶爾瞥一瞥寶玉藏在身後的畫兒。
賈寶玉見勾起了她的興趣,又逗弄夠了,便將畫拿了出來,慢慢展開。
林黛玉先時見了女子的眼睛,心下先讚歎了一番,眼含期待,不想人臉完全露出來,她卻冷了眼,再問寶玉,“你說此女名蓮香?畫兒是珍大哥哥買回來的?”
紫鵑一見姑娘這模樣,怎不知她動了氣,忙藉著端茶的功夫過來看,這一看,險些將手上的茶盞摔到地上去。
這……這不是琛大奶奶嗎?
林黛玉見寶玉直勾勾盯着畫上之人,頭也不抬地跟她說起,不知哪首詩能配如此佳人,林黛玉被氣得發抖,淫賊!這群淫賊!
遂忽地上手,將畫撕作兩段,賈寶玉此時方回過神,又見林黛玉背身,欲將那畫撕得更碎些。
他慌忙上前抱住她,制止道,“好好的,妹妹這是干甚!”
此畫是他央了珍大哥哥許久,珍大哥哥才肯借他的,並叮囑了他一定好完璧歸趙的,林妹妹怎能如此!
林黛玉被賈寶玉攔着,廢了好大力才將畫撕成碎片,人累得直大喘,心中卻暢快,看着滿地碎片笑得開心。
只賈寶玉不可置信,愣愣的地蹲下,想將紙屑撿起拼起來,也不知憐惜珍大哥哥的畫像,還是憐惜畫上的美人。
可惜,林黛玉不能如他願,叫紫鵑搬爐子來,將這些紙渣全燒了。
可紫鵑見寶玉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沒動,林黛玉深深看了她一眼,改叫雪雁搬去。
賈寶玉見林黛玉動了真格的,連忙叫紫鵑襲人幫忙,擄了地上的紙屑往外跑。
清歌見狀要追,卻被林黛玉喊住。
只見她展開手心,赫然是畫上之人的臉,笑靨如花,驕艷如陽。
清歌這才鬆了口氣,看着林姑娘將畫片投入火爐中,燒黑、化盡。
又聽她說,“姑姑與嫂子有些交情,勞你去通知嫂子一趟了。”
清歌點頭去了。
而賈寶玉這邊,借了畫還不了,市面上也尋不到賠的,只得老實跟賈珍道歉,說他不小心將畫弄進爐子裏,燒壞了。
賈珍雖肉疼,但也不能如教訓兒子一般,教訓老太太的心肝肉,只得作罷。
倒是老太太事後補了八百兩銀子過來,聊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