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歸家(中)
第747章歸家(中)
徐嗣謹點頭,笑道:“娘,您沒有想到吧?我也沒有想到!”
十一娘不由關切地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王家不是在遼東嗎?怎麼突然跑到榆林衛那裏去了?”
“王家的人到了遼東以後,就一直跟蒙人和韃子做生意。宣同城被破的時候,爹爹怕蒙人趁機南下,和韃子一北一西,相互呼應,對朝廷不利。就讓王家的人幫着打聽打聽蒙人的消息。王六爺,就是長順的叔叔,接了爹爹的信,挑選得力的人,親自帶了王家的馬幫進了草原。”他說著,笑了起來,“娘,爹爹真是厲害,要不是他老人家的一封信,別說捉朵顏了,就是我,恐怕也難以走出草原。難怪龔大人說生平最敬佩的人就是爹爹了,不僅驍勇善戰,還高瞻遠矚,算無遺漏。我要學的地方太多了!”說到最後,已語帶欽佩。
這些安排,徐令宜從來沒有跟她說過。
十一娘想到他幾次想和她說話,她卻佯裝沒有看見他神色黯然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恍惚。
以徐令宜的性格,沒有成的事是絕對不會說的。她明明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卻因為生活中的不如意遷怒於他……他心裏很不好受吧?
又想到這些日子他始終對自己溫言細語,從來沒有露出絲毫的不快,她心裏突然間覺得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她能坦然表露自己的情緒,是因為在她的心底,他是一個她能信任的人,是一個能為她分擔喜怒哀樂的人……他受了這樣的委屈,為什麼就不能把他的不快在她面前表露出來呢?是不是因為他覺得她和他還沒有這樣的情份呢?
“你爹爹果真是好手段。”她的聲音不禁有些冷淡,“換了別人,哪裏能想到王家!”
“是啊,是啊!”徐嗣謹從前在家裏的時候還沒覺得父親有什麼了不起的,出門在外,又經歷了一場生死考驗,這才察覺到父親的不平凡,對父親的崇仰猶如那春天的草,正長得瘋,哪裏會想到平時對父親崇敬有加的母親會腹誹父親,更沒有感受到母親話裏有話的冷淡,他笑道,“可惜沒有見到長順。王家六叔說,長順在鐵嶺跟着王家的一位長輩學打算盤——聽王家六叔那口氣,長順在弱冠之前乾的可都是帳房的差事。”可能這樣的長順讓他覺得很有趣,他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是說偷偷溜回來的嗎?”屋子裏突然響起了徐令宜的聲音,“我看你笑得挺大聲的嘛!”
聽父親的口吻,這是要幫他去辦這件事。
十一娘卻扭過頭去。
“爹!”徐嗣謹從來就不怕徐令宜的冷麵孔,他興奮地從炕上一躍而下,張開雙臂就抱住了徐令宜,“您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做個聲。嚇了我們一大跳。”
徐嗣謹一溜煙地跑進了暖閣。
十一娘望着炕桌上孤零零的羊角宮燈好一會,這才上了床。
她心裏酸酸的,倚着暖閣的槅扇靜靜地看了兒子好一會,這才輕手輕腳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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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宜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睡下了。
“口才不錯啊!”徐令宜笑望著兒子,“看來你跟在龔大人身邊,還真學了不少的東西!”
是自己的話觸動了兒子吧!
十一娘微微有些失落。
出了什麼事?
徐嗣謹大喜過望。
“你能一輩子陪着我!”十一娘打趣地望着他,“我可是問過你的,你不說,我就隨便給你挑一個了,你到時候可要好好和人家過,不能因為一點點小事就和別人置氣……”
徐嗣謹朝着徐令宜豎著大拇指:“爹,還是您厲害!一語中矢!”
十一娘和徐嗣謹不由循聲望去。
“我這不是看你們在說正事嗎?”兒子難得回來,十一娘可不希望他心裏有個芥蒂地回到軍營,她粉飾太平地應了一句,轉移了話題,“你今年都十六了,到了說媳婦的年紀,有沒有想過要娶怎樣的媳婦啊?”
徐令宜微微有些不自然,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是龔東寧讓你回來的?”語氣非常的柔和。一面說,一面坐到了旁邊的太師椅上。
“馬上要獻俘了,該給你們的都給你們了,到時候只能封賞些其他的東西。”徐令宜一副見怪不怪的淡定模樣,“位置空出來了,肯定有人打主意想心思,而你們為了私礦的事又勢在必得。與其到時候再平衡各方的關係,還不如趁着大家對皇上的意圖只是個猜測的時候早點下手。”
冷香從一旁的黑漆高櫃裏拿了被褥出去。
徐嗣謹笑着點頭,忙跟着過去坐在了徐令宜的右手邊:“您怎麼知道的?”
徐嗣謹連聲應“是”,堅持把徐令宜送到了廳堂,這才折回了內室。
徐令宜看着十一娘冷淡的臉,在心裏長長嘆了口氣,道:“好了,你這兩天就留在你母親身邊,別到處亂晃,等大軍進了京,你再露面也不遲。”然後站了起來,“我晚上就不回來吃飯了,先和陳閣老聚一聚。”
更鼓打了二更,冷香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見十一娘倚在床頭的大迎枕上,有些意外,輕聲笑道:“夫人,侯爺說他喝多了酒,就歇在臨窗的炕上了!”又道,“侯爺定是怕熏着夫人!”說話間,她眼裏露出幾分艷羨來——侯爺對夫人可真是體貼入微。
“你這小子!”徐令宜再也忍不住,給了兒子一個爆栗,“竟然把我比做監軍。”
“你快去歇了吧!”徐令宜微微一愣,隨後笑道,“你現在要多休息。這些瑣事讓丫鬟們做就是了!”說著,他朝着十一娘笑了笑,轉身去了凈室。
徐嗣謹捂着頭竄到了十一娘的身邊:“娘,爹他打我!”
望著兒子狗腿的樣子,徐令宜肅然道:“你和龔大人也這樣說話?”
十一娘怕暖閣沒有收拾妥貼,跟了進去,就看見徐嗣謹頭枕雙臂仰躺在床上着望着頭頂的承塵,露出帶着些許些期待、許些喜悅的表情。
“我才沒有胡說八道呢!”徐嗣謹不服地道,“平時爹爹進了屋,您總是笑盈盈地給爹爹倒茶,今天你可理也沒有理爹爹……”
徐嗣謹佯做出一副哭喪着臉的樣子。
不一會,十一娘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屋子裏陷入悄無聲息的寂靜。
聽到動靜,十一娘想到睡在暖閣的兒子,起了床。
十一娘翻身,半晌才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卻聽到羅帳外傳來幾聲響亮的碰瓷聲和徐令宜低聲的嘟呶聲。
從進門就對她視若無睹,要不是徐嗣謹,估計他連眼角也不會瞥過來吧!
“打得好!”她目不斜視地望著兒子,“誰讓你胡說的。以後再這樣,小心我也給你兩下!”
“你還是在家陪你母親吧!”徐令宜哭笑不得,“別到時候嚷着太悶到處亂跑。”
徐嗣謹雖然大方,可說起這種事來他還是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我,我不娶媳婦,陪着娘!”
有多少年沒有人敢這樣抱着他了。
十一娘點了點頭。
十一娘心裏一跳,嗔道:“又胡說八道!”
徐令宜順着徐嗣謹望了過來。
兒子一天天長大了,他的關心、愛護、逗趣,將來都會留給另一個女人了!
徐嗣謹也有害羞的時候,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徐令宜忍俊不禁。
徐嗣謹趁機道:“爹,您既然心裏明鏡似的,就幫幫我們吧!撇開我們家和龔大人的關係,就是看在龔大人是我的頂頭上司,您為了我的前程,也不能袖手旁觀啊!何況這其中還涉及到了雍王爺。而且貴州都司這次戰功赫赫,龔大人全靠着他們才立下了不世之功,從貴州都司里提一個人做貴州總兵,對穩定人心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畢竟以後龔大人要鎮守西北,如果韃子再進犯,龔大人就是如衛青再世,也要手下有人可用才是——一個跟着他浴血奮戰而沒有前程的將領,誰還會對他俯首帖耳?”
“娘,”他跑到十一娘身邊,“您是不是和爹爹吵嘴了?”
徐令宜背着手站在門口,表情顯得有些冷峻。
他立刻殷勤地上前攙了徐令宜的胳膊:“爹,我送您出門!”
“哎喲!”徐嗣謹羞赧地站了起來,“我日夜兼程地趕回來,連個囫圇覺都沒有睡過——我要去睡覺了!”
軍中的監軍,都是太監。
“爹,您這樣說我好心虛啊!”徐嗣謹可憐巴巴地望着父親,“我聽着怎麼像那些軍中監軍拒絕龔大人時的口吻啊!”
“侯爺回來了!”或者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徐令宜身上的酒味讓十一娘很不舒服,她的眉頭蹙了一下,“侯爺喝酒了?”說著,吩咐冷香去準備醒酒湯。
徐嗣謹笑嘻嘻地道:“我們龔大人就是喜歡我這樣跟他說話,特別是我說‘要是我爹在這裏,恐怕也想不到’的時候,他就更得意了。”他眼中露出些許的狡猾,“我要是有什麼事求他,只要搬出這句話,他一準同意。”
十一娘不由掩袖而笑。
十一娘立刻醒了過來,趿了鞋就出了羅帳。
喜鵲登枝的彩瓷茶盅在炕几上打着滾,茶水潑了一桌,還順着桌子滴滴噠噠地落到了旁邊的被褥上。
分明是徐令宜喝酒後口渴想要喝茶,卻失手打翻了茶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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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貼個草稿!
O(∩_∩)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