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怕這是最後一餐
初入山林,個個精神抖擻,興緻盎然,似猿猴一般,在山野間靈敏竄動。
君辭沒有阻攔他們,也沒有告訴他們該如何去做,全由着他們自個兒的意願,她不緊不慢跟着。
他們憑着本能摸索,大概是精力充沛,還分了隊,定了個不短不長的距離比拼,誰先到,以手中的乾糧與接下來被使喚的活計做彩頭,一路上吆喝聲與起鬨聲不曾斷歇過。
“將軍,有人跟着我們么?”用了夕食,眼看着要紮營露宿,秦嘯抽了個空隙湊到君辭的身邊,坐在火堆一側,拾起一根細長的樹枝,無意識地在地上輕點着。
他神色自然,也不防備地往四周看,遠遠看着仿若在於她無事閑談一般。
“有。”君辭唇角一勾,在明滅的火光下顯得有些詭異。
這些人身手不俗,秦嘯等人哪怕知道周榮會派人追殺君辭,也沒有察覺到這些人的氣息。
背脊霎時緊繃起來,秦嘯心略沉:“將軍,今夜防守,是否重新安排?”
“不用,這兩日他們不會對我們動手。”君辭淡淡一笑,面上雲淡風輕。
“何以見得?”秦嘯追問。
這些人身手了得,他都已經留了心眼都未曾察覺他們的動靜,若不多加防備,被人殺個措手不及,反而得不償失!
君辭偏頭看向眉宇間隱隱有焦急之色的少年郎,半是說笑半是認真道:“因為我在。”
秦嘯一怔,仔細去看君辭神色,分不清她到底有幾分真假,不免有些微惱:“將軍,都這般緊要之時,你還戲耍末將!”
君辭聳了聳肩:“我並未洗刷你,我說的是實言,因我之故,頭兩日他們必不會輕舉妄動。”
君辭的實力,早在她帶着巫錚對元鐸下手,還能全身而退就暴露無遺,那時大概周榮不將她放在眼裏,對吃了大虧的元鐸將她一通轉述,也至多信了七分,尚且還有三分保留。
現在卻是再無半分質疑,周榮自然不想過多的人折損在她手裏。他們這一群人這才甫一入山,正是振奮的時候,也是他們精力最充沛的時候,不若等他們在山間耗費了體力與耐力,再動手更能事半功倍。
聽了君辭的分析,秦嘯緊繃的神經才得以鬆弛,他十分贊同君辭的話,整個人放鬆了不少,但一想到周榮派來的人,又不免提起心來。
瞧他剛放鬆片刻又一臉凝重,君辭心思一轉便知他在擔憂什麼,笑吟吟道:“怕了么?”
抿了抿唇,一向嘴硬的秦嘯坦誠道:“怕!”
一個字擲地有聲,他卻又抬起頭,黝黑清亮的眼瞳直直看着君辭:“不過是面對未知敵人的本能,但我不會心生退意,永不為逃兵!”
君辭拿起旁邊的水囊,扔了一個給秦嘯,撥開自己的木塞,遞上前。
秦嘯接住水囊有些發矇,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撥開木塞,與君辭的水囊一撞。
笑容爽朗,君辭先仰頭灌了一口。
秦嘯原以為是水,他們行囊里一樣的水囊,裏面都是清水,一口下去眸光一亮,這竟然是酒,酒甘醇綿長,不遜博陵汾酒:“將軍,你……”
豎起手指壓了壓,示意秦嘯噤聲,君辭又仰頭大口灌了一口,才意猶未盡擦了擦唇,將之塞好木塞放置好:“行軍禁酒,是未免將士貪杯誤事,也避免軍中貪圖享樂。但野外行走,亦或是埋伏追擊敵軍,不知行將數百里,帶着些許烈酒,既可暖身醒神,亦可處理傷勢,是必不可少之物。”
將士們的行囊是君辭吩咐準備的,她自然不會給他們帶酒,以免讓他們以為這是理所應當,至於日後他們是否參悟,端看他們個人,秦嘯是她要一手培養之人,自是不同。
也不免要叮囑一句:“萬事需得有度。”
突然得了美酒的秦嘯抱着水囊不肯撒手,笑得格外憨傻,小雞啄米一般乖巧頷首。
君辭見了搖頭一笑,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不要留在這裏礙眼。
抱着水囊秦嘯行了個禮就心情愉悅往營帳走,到了自個兒的營帳,他偷偷摸摸企圖藏住這一水囊的酒,奈何開過的水囊,酒香四溢,巫錚鼻子一動,就嗅出來,嗷了一聲就撲上去。
緊接着其他人也加入了爭搶行列,最後秦嘯一口都沒有撈到,君辭隔着火堆,看着張揚而又鮮活的少年郎們追逐打鬧,鳳眸滲出點點笑意。
她仰頭看着天,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這麼多年野外的經驗,君辭不如應無臣那樣懂觀星探天,但也知曉一些徵兆,譬如現在就大概率是深夜會下雨的夜象,她沒有紮營,而是找了個山洞,點了些驅散蛇蟲鼠蟻的香料,又在洞口削了些木棍插上,只要有野獸靠近,必然會將她驚醒。
至於秦嘯等人,她半點沒有提醒的意思,要讓他們深刻體驗到野外的艱難,只有吃過苦頭才能印象深刻,才能漸漸學會應對。
她一夜好眠,其餘將士都是被淋了個透,好在秦嘯指揮得當,讓大部分抱着行囊迅速尋了躲避之處,捨棄了帳篷,又生了火熬了些準備的藥包,一人灌了幾大口,這才沒有人染了風寒。
一夜未好好休眠,到底精神萎靡,早沒了昨日的活蹦亂跳,一個個看向君辭的目光更是敢怒不敢言。
“這不過是入山第一日,你們要學的還多着呢。”君辭輕輕一笑,像趕羊的人,墜在後方,趕着這一群人往前。
果然如君辭所言,越往深處,越發艱難,山路崎嶇只是最為微不足道之處,食物、水源、野獸、毒蟲等等都成了他們要克服之物。
晝夜溫差,白日裏烈陽高照,夜裏寒露更深,還有紮營的位置,辨別方向……
每一處都是一門深奧的學問,他們問,君辭懂便作答,不懂她也愛莫能助,讓他們記下來,歸去問應無臣。
這樣又行了一天一夜,幾十人除了君辭,個個垂頭喪氣。
君辭這夜破天荒親自打獵,親自收整炙烤,讓他們飽餐一頓。
吃得心滿意足的巫錚忍不住問:“將軍今夜為何讓我敞開肚皮吃?”
先前未免他們吃多要排便耽誤時間,君辭都只讓他們吃到不餓就行。
桀然一笑,君辭露出森白的牙齒:“怕這是最後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