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 三合一
三皇子妃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那潔身自好的丈夫怎麼會在外面胡亂玩男人呢?
還有……真正不能生的那個人其實也是她的丈夫?
“假的……都是假的……”三皇子妃連連搖頭喃喃自語,起身跌跌撞撞就往外沖,“我不信,我要親自去問問他,這麼荒唐的事怎麼可能會是真的?”
彼時,被送回來的單子鴻已經被太醫扎醒了,只或許是不想也不敢面對這個現實,索性就一直閉着眼裝死。
可他抑制不住渾身顫抖的模樣又能逃得過誰的眼睛呢?
兩隻眼珠子又不是出氣用的。
太醫收好銀針麻溜兒地就跑了,屋子的一眾宮女太監全都死死低垂着頭不敢吭聲,連呼吸聲都盡量控制着尤其微弱。
整個房間彷彿都被冰凍了起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砰”的一聲,緊閉的房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開,刺耳的聲響瞬間打破了這死寂。
只見三皇子妃踉蹌着沖了進來,上前雙手抓住單子鴻的衣襟,“你給我起來!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旁人誣衊你的,你告訴我啊!”
巨大的力道將單子鴻的上半身直接給薅了起來,邊吼邊還發瘋似的拚命搖晃他,搖得他整個人都在天旋地轉,隱約甚至似乎還能聽到腦袋裏什麼東西晃蕩的聲音。
單子鴻下意識揮手將她給推開。
這下是再也裝不下去了。
三皇子妃跟本顧不上被撞紅了的額頭,再度捲土重來死死抓着他的衣襟,“都是假的對不對?不能生的人怎麼會是你?一定不是你!你說啊,不是你!”
才被戳得稀爛的肺管子再一次迎來了一擊。
單子鴻再一次狠狠將她推開,力道之大使得三皇子妃整個人幾乎都飛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男人的臉色如調色盤一般,一陣鐵青一陣又如豬肝色,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加上他那雙充血的欲要吃人似的眼睛,整個顯得尤為猙獰可怖。
三皇子妃愣住了。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一切的答案卻又彷彿都已盡在不言中。
直到這時,她終是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過去忽略掉的一些細節倏地灌入腦海,竟那般清晰。
難怪他和他母妃明明嘴裏總念叨着孩子,行為上表現得卻並不很急切,除了最開始那一陣時常叫太醫給她瞧瞧,後面也只偶爾才會關心一嘴。
原還以為是婆婆和丈夫體貼,不忍給她太大的壓力,如今看來其實不過是他們自己比誰都清楚內情,自然會有意無意的忽略掉她,偶爾突然又想起來才會做做戲罷了。
難怪她攔着不讓納妾他就當真乖乖聽話了,就連婆婆也都只嘴裏叨叨她兩句,卻從未真正逼迫過,更不曾強行塞人進門。
當然是不會啊,否則還怎麼隱藏這個男人沒用的事實呢?
一個女人生不出來,誰都會說是那個女人的毛病,倘若一群女人都生不出來,那究竟是誰的問題豈不一目了然。
難怪每次看到她找太醫找大夫,他都顯得那般暴躁惱恨。
是因為戳到了他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吧?回回看見她尋醫問葯,便等同於是在他的臉上扇了無數個響亮的耳光。
難怪四年前有一陣她突然表現出一些疑似有孕的癥狀后,他非但沒有欣喜若狂,反而看着她的腹部滿臉震驚暴怒,眼神里充滿殺氣,好似隨時會伸手狠狠將她掐死當場。
想必那時候他是誤以為她偷了人,懷上了孽種吧?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事實真相竟會是這樣?她寧可不能生的人是自己!
那她好歹還能安慰自己,總歸是嫁了一個好男人,還有尊貴的身份,便是有些許美中不足又如何?滿京城羨慕她的女人仍多如牛毛。
可如今這樣一來,她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她的婚姻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一場天大的笑話!
她這些年無端端背負的罵名算什麼?
她這些年因自覺理虧,對男人對婆婆甚至對小姑子的種種歉疚忍讓彌補算什麼?
她這些年自以為是的鶼鰈情深甜蜜幸福又算是什麼!
“為什麼要騙我?既是要騙我你倒是騙一輩子啊!騙到一半兒你算什麼本事?你叫我又該怎麼辦?叫我究竟該如何接受這個不堪的事實!”
“單子鴻!你不是個男人!”三皇子妃哭喊着撲了上去,對着男人劈頭蓋臉便是一頓連打帶踹連抓帶撓。
整個人狀若瘋癲。
可這句話偏卻也實在戳中了單子鴻的痛腳,當即亦是失去理智暴怒不止。
壓根兒也沒慣着她,反手就還擊回去。
堂堂皇子和皇子妃竟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同市井潑皮般廝打成了一團——你給我一爪子,我給你一記鐵拳,你扯我頭髮?那就比比誰的頭髮長。
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兩口子的臉上就都掛了彩,身上地上都掛了不少烏黑的發團,甚至肉眼可見單子鴻的左側鬢角那裏竟禿了一塊,血呼啦擦的看着都疼。
一眾宮女太監看得是目瞪口呆,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拉架呢,就看見彷彿被刺激瘋了的單子鴻竟將三皇子妃摁在了地上,兩隻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頓感窒息的三皇子妃拚命扒他的手,一邊本能地朝他胡亂踢踹拍打。
恍惚之間,男人猙獰扭曲的神情闖入眼帘,猶如從陰間爬出來向她索命的厲鬼。
他竟想殺她?
將她禍禍得這麼慘,竟還想殺她?
憑什麼?
明明她才是應該憤怒應該報復的那個!
本就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三皇子妃一時惡向膽邊生,咬咬牙鉚足了勁兒,猛地屈膝直攻其下三路。
“啊!”
凄厲的慘叫聲劃破長空直衝雲霄,連窗外樹枝上嘰嘰喳喳看熱鬧的鳥兒都被驚得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只見單子鴻雙手捂襠栽倒在地,整個人蜷縮成蝦米狀,滿臉痛苦煞白如紙,甚至連哀嚎都發不出來了,只能看見唇瓣在劇烈顫抖。
一眾奴才被這變故嚇得是屁滾尿流,慌忙上前攙扶的攙扶,叫太醫的叫太醫,一時折騰了個人仰馬翻。
得以順利喘上氣的三皇子妃這時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手捂着自己火辣辣生疼的喉嚨,冷眼看着痛到暈厥的單子鴻……竟露出一抹瘮人的笑來。
既是不能生孩子,那玩意兒還留着做什麼?留着給他玩兒男人不成?
只想想這些年他在外玩男人玩太監,回來又與她同床,她便噁心得想吐,恨不能連隔年的飯菜都吐出來!
若非不想為了這麼個爛男人平白搭進去自己的性命和家族,她只恨不得活生生將那玩意兒剪下來扔去喂狗才好。
如此這般也就勉強罷。
這可是他動手在先,她在瀕死之中瘋狂掙扎不小心“誤傷”了,那能怪得了她嗎?哪能有這樣的道理呢。
三皇子妃冷笑一聲,最後看了一眼這混亂的房間,轉頭就衝出門去。
“備馬車,我要進宮探望探望我那好婆婆!”
彼時,從昏迷中幽幽轉醒的李貴妃就被女兒劈頭蓋臉砸了個滿頭包。
“外頭那些傳言果真是事實?不能生的人不是皇嫂而是皇兄?這下可如何是好啊?外頭全都知曉了,皇兄已經徹底毀了,再也沒有繼位的希望了!”
“母妃你快想想法子啊,我還想當長公主呢!如今單若泱那個賤人踩在我的頭上,我可就等着皇兄上位好報復回去呢,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母妃你快想法子幫幫皇兄,再不然……不然母妃你再生一個兒子吧!”
靈光一閃冒出的這麼一個念頭,單若水卻越想越覺得這條路可行,當即眼睛都亮了。
“我聽說民間還有那五六十歲的老嫗生子呢,母妃如今四十多想來應當也不是什麼問題,反正母妃向來受寵,等父皇身體好轉了母妃就開始努力吧!”
“順利的話到明年就能生個弟弟出來,一切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且宮裏已經好幾年未曾有孩子降生了,突然得到一個老來子父皇必定欣喜若狂,到時候……”
“閉嘴!”李貴妃痛苦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咬牙切齒道:“你究竟何時才能學會謹言慎行?長到這麼大,都嫁為人婦了卻還如此毛毛躁躁嘴上沒個把門,你是當真嫌咱們母子三個的壽命太長啊!”
“況且,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那叫什麼話?你哥哥才出了這樣大的事,你上來一句多餘的關心沒有不說,心心念念全是你自己的權勢地位,為此竟不惜琢磨着要將他一腳踹開另謀出路?”
“你怎麼能這樣冷血?你哥哥向來待你不薄啊!”
原先只覺得這個女兒被寵得實在是有些蠢笨沒頭腦,可如今看來竟冷血得叫人不寒而慄。
本就受到巨大打擊的李貴妃此時只覺眼前陣陣發黑,看着面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稚嫩面龐,眼神卻陌生極了。
那種陌生失望中又帶着濃濃指責的眼神不禁叫單若水倍感心虛,目光閃爍不敢直視,可轉瞬她卻又理直氣壯起來。
“他哪裏待我不薄了?上回他還打了我一個耳光呢!我雖不小心說錯了話,可本意也是為他好,結果他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打我!我才不要認他這個哥哥了!”
“本宮也打了你,你是不是心裏也不拿本宮當作親娘了?”李貴妃被她這強詞奪理的態度氣了個仰倒。
單若水撇撇嘴,眼珠子一轉,又面露嫌惡道:“況且他竟然還搞男人!甚至連死太監都不放過!他也太噁心了,我才沒有這樣噁心的哥哥!”
“你住口!”李貴妃順手抄起旁邊的玉枕就砸了過去,只氣得歪在床上連喘粗氣,“你知道什麼?你哥哥原先根本就不喜歡男人!他那都是被逼的!”
最初的單子鴻的確是個鐵打的直男,否則也不會在新婚之初還能與三皇子妃有那麼一段甜蜜的時光了。
只隨着時間流逝,三皇子妃開始急於想要孩子,幾乎日日都在跟他叨叨幻想日後的兒女……若擱在正常夫妻身上,這自然是蜜裏調油的好時候,偏單子鴻根本不能讓女人懷孕。
可想而知,每每提到孩子對於他來說是一種怎樣的心理折磨。
再者,不論他再怎麼掩飾再怎麼自欺欺人,心裏深處的那份自卑羞愧卻始終如影隨形,使他愈發不願去面對女人。
由最初的羞於面對,到後來的逃避排斥,再到最後甚至對女人產生了極其嚴重的厭惡憎恨。
於是也不知怎麼的,漸漸的他就開始對男人有了一些興趣,尤其就喜歡那些年紀小身材纖細嬌弱的小少年,而旁人鄙夷不屑的太監也是他最大的心頭所愛。
蓋因在這些人的身上他才能找回那份身為男人的自尊驕傲,根本就無需去考慮能不能懷孕這個問題,只管放肆地發泄。
就這麼著,原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稍稍偏了偏路,可他卻從中快速找到了那份異樣的快樂,變得食髓知味,再也戒不掉了。
李貴妃是很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最初也是又驚又怒,險些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可等他跪在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了一番自己的種種苦悶憋屈……她卻也就心軟了。
到底是親生的兒子,若非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用,沒能給他一副健康的身子,他又何至於淪落至此呢?
打那以後,她便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他去了,甚至還會親自幫他遮掩掃尾。
唯一的要求就是別鬧得太過分,別叫人抓住把柄影響到大事。
可世上又哪裏來的不透風的牆呢?她早該想到這一天的。
李貴妃懊悔極了,只因一時的心軟,如今不僅徹底毀掉了兒子,也毀掉了她的太后美夢、毀掉了家族的期望。
再生一個兒子?
說得容易,當她沒想過嗎?
早些年才發現兒子的身體狀況時她不僅想過,還付諸行動了。
那幾年她是鉚足了勁兒去爭寵,奈何肚子卻始終不見動靜,眼看如今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能有什麼指望?
正在李貴妃痛苦迷茫默默垂淚之際,一個身影猶如一道旋風般卷了進來。
“我的好母妃啊。”
那陰惻惻的語氣和眼神,擺明就是來者不善啊。
李貴妃心下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撲倒摁在了床上,而後就是一陣劇痛襲來。
頭上、臉上具是火辣辣的,模模糊糊還能感覺到些許黏稠,指定是出血了。
“救命!快來人……啊!”
“母妃!”
“娘娘!”
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慌忙上前拉拽。
然而此時的三皇子妃就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力氣大到離譜,來幾個就掀翻幾個,頗有種神擋殺神的氣勢。
隨着外頭聽見呼救的奴才趕緊來,她漸漸也有些雙拳難敵四手,便索性撒手暫且放過了李貴妃,一件接着一件抄起屋子裏任何能夠看見能夠拿得起來的擺設就是一通亂砸,還盡往人身上砸。
無論是李貴妃母女還是那些宮女太監,全部都是無差別攻擊,砸着誰算誰倒霉。
就憑着這麼一股瘋狂的做派,一時間還真就叫她佔了上風,滿屋子都是尖叫痛呼聲,摔得那叫一個四仰八叉的。
趁着這個機會,三皇子妃又上前一把薅住了單若水的頭髮,照着她的臉便是“啪啪”幾個響亮的大耳光。
“啊啊啊!你這個賤人是瘋了嗎!”單若水吃痛大叫出身,眼淚一下子噴涌而出。
“我可不是瘋了嗎?”三皇子妃的手腳是片刻不消停,連打帶踹一通胡亂攻擊,聞言只冷笑一聲,恨聲道:“扒拉遍全天下也再找不出你們母子三個這樣噁心的東西了!”
“我好好一個郡主,被你們騙進門欺辱至此你們心裏很得意吧?明明你們比誰都清楚我才是最可憐最無辜的那個,偏誰也沒尋思着待我好一點,反倒心安理得接受我的種種彌補示好,甚至竟還能理直氣壯地指責我沒用善妒!”
“你們怎麼能這樣無恥?真真是叫我開了眼了!我這是上輩子作了什麼孽才能叫我這輩子碰上你們這一家子?啊?莫不是是觸犯天條了?”
越說越恨,下起手來也越是狠辣至極,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絲毫不帶保留的。
她也知曉這畢竟是皇宮,自個兒囂張不了多會兒,便抓緊時間對着母女二人瘋狂攻擊,能多打一下也算多出一口惡氣。
眼看差不多了,三皇子妃也絲毫不戀戰,甩開手就迅速沖了出去,拔腿就跑。
等屋子裏的一眾主僕緩過勁兒來了,她人都已經不知跑哪兒去了。
“去追!將她給本宮拿下!”李貴妃氣急,伸手一抹自己火辣辣生疼的臉,卻摸出來一手的鮮血,當場便被嚇壞了。
一面慌忙叫人拿鏡子,一面咬着牙非要將那膽大包天的兒媳婦抓回來。
瞧那表情,像是要將人生吞活剝的。
單若水那臉上早就青紫一片了,鼻涕眼淚混合糊了一臉,齜牙咧嘴嚎啕大哭,“這個賤人太可惡了!我要去告訴父皇,我要叫父皇砍了她的腦袋!”
話音未落,人已躥了出去老遠。
……
“啟稟皇上,三皇子的傷處有血斑、囊內有血腫……”
周景帝不耐煩地皺眉,打斷了太醫的話,“你只告訴朕結論即可。”
太醫沉默了一瞬,哆哆嗦嗦道:“三皇子的精巢破裂嚴重,日後怕是……不能人道……”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說他不行了?廢了?”周景帝愕然。
等看到太醫詭異的沉默后,他莫名卻也感到胯/下一疼,一張老臉都扭曲了。
就連本就沒那玩意兒的丁有福此時也都感覺胯/下涼颼颼的,擱那兒齜牙咧嘴倒吸冷氣,也不知他究竟是疼的什麼。
在場也唯有單若泱實在無力感同身受了。
非但不會感同身受,反倒還覺得挺痛快。
三皇子妃幹得漂亮啊!
一面暗暗給她那倒霉嫂子鼓掌叫好的同時,一面又抑制不住生出一股幸災樂禍的情緒來。
單子鴻不能讓女人懷孕,但擺明也不是沒有房事功能,按着這情況來看他應是屬於弱精症。
這毛病是比較棘手,卻也並非全然沒有一絲可能吧?倘若治療得當,許還是有可能要到孩子的。
可他偏要作死。
現在好了吧?惹急了女人直接給他來一記“斷子絕孫腿”。
這下別說要孩子了,老老實實當個太監罷。
“來人……”
“父皇!”
話被堵在嗓子眼兒險些沒被嗆死,緊接着又是一張五彩繽紛的臉懟到眼前,“什麼東西!”
周景帝大驚失色,嚇得臉都白了。
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單若水絲毫也不曾意識到自己帶來的驚嚇,只撲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父皇你快叫人將那個賤人抓起來砍頭!她竟然敢毆打我和母妃,簡直就是狗膽包天根本不曾將皇家威嚴放在眼裏!”
聽見這聲音,周景帝才後知後覺認出了她的身份。
一時暗暗鬆了一口氣,臉色不善地問道:“你說的可是你三皇嫂?”
“除了她還能有誰?方才她闖進華陽宮將我和母妃狠狠打了一頓,將整個華陽宮都鬧得天翻地覆,母妃都被她打得下不來床了!”
這會兒倒是有點心機冒出來了,明明李貴妃昏倒在床是單子鴻的鍋,卻又被她隨手一甩扣在了三皇子妃的頭上。
不知情的周景帝聽罷這話便驚着了,都打得下不來床了那得多嚴重啊?
“可曾傳太醫?怎麼說的?”
“我來時已經傳了。”單若水含糊應付了一句,又接着哭道:“那個賤人實在太過分太大膽了,父皇一定不能輕易放過她,將她打入大牢受足酷刑再砍了她的腦袋!”
本就因兒子被一腳踹廢而惱恨呢,這會兒自是一併算上了。
當即周景帝就黑着臉要叫侍衛去拿人。
“且慢!”吃瓜吃得不亦樂乎的單若泱終於開了口,皺着眉頭不滿地說道:“父皇憑什麼去抓人?這件事從頭到尾錯的就是三皇兄,擱哪裏擱誰說也再辯不出個不同來。”
“如今三皇嫂或許言行過激做出了一些出格的行為,但她身為被害者,被迫害至此難免一時情緒失控發狂罷了,屬實情有可原。”
“事到如今皇家不說彌補她一些儘快平息此事,反倒還要去治人家的罪?這算哪門子的道理?傳出去又叫大臣叫百姓如何看待皇家?還要不要臉了?”
單若水氣急敗壞地指着她,“我就知道你這人一肚子壞水兒!她都將我和母妃打成這樣了,你竟然還攔着父皇不肯收拾她?我可不知道你先前跟她有這麼好的交情,你分明就只是針對我罷了!”
“恕我直言,你們母女兩個這頓打挨得一點兒都不冤。拿着人家當傻子玩弄於掌心,害得人家背負好幾年的罵名吃足了尋醫問葯的苦頭和苦求無子的心理折磨,這會兒打你們一頓就受不了了?”
“若換作是我,夜裏你們一家子睡著了我都能一把火將你們通通燒死了事。”
單若水究竟知不知內情她是不知道,估摸着是不知道的,否則以這大聰明的性格哪能等到現在才東窗事發啊,早該傳得滿城風雨了。
不過作為單子鴻的親妹妹,這幾年裏她也算是既得利益者,可沒少從她那滿心愧疚自責的嫂子那兒獲取好處,如今挨一頓打當真不算冤。
那李貴妃就更可惡可恨了,與單子鴻屬於同級別的罪無可赦,殺了他們都不解恨,更遑論才不過一頓胖揍罷了。
單若水被懟得啞口無言,她老爹又冒頭了。
“她還廢了朕的兒子!”
單若泱嘆了口氣,“父皇怕不是忘了,起因分明是三皇兄想要掐死她,她拚命掙扎是求生本能,慌亂之中究竟會發生什麼誰又能掌控呢?”
“你!”周景帝被噎得不輕,怒道:“你怎麼胳膊肘兒往外撇?老三和六兒可是你的親哥哥親妹妹!”
“父皇此言差矣,兒臣並非胳膊肘兒往外撇,反倒正因為是自家人才會如此啊。眼下這件事兒已經傳開了,滿朝文武以及百姓們正是議論紛紛熱火朝天的時候,您捫心自問,這事兒擱誰不得罵一句不厚道?”
“這個時候若父皇還死活非要治三皇嫂的罪,那旁人該如何看待您?是否會認為您是非不分一味只知袒護自己的兒子,全當旁人如草芥不值一提?”
“如此行徑既有損父皇的英明,對於整個皇室來說也是一盆洗不掉的污水,往後至少幾十年咱們皇家怕都只有被人戳脊梁骨的份兒了。”
“兒臣言盡於此,父皇您自己好好考慮吧。兒臣就不叨擾您清凈了,這便先行告退。”
她跟三皇子妃是沒有任何交情,甚至可以說還有些小摩擦,但一碼歸一碼,這件事上三皇子妃也的確慘。
慘的不僅僅是這些年的欺騙、無端端背負的一切,更慘的還在後頭——皇家可從沒有和離一說。
除非當皇帝的實在看不順眼哪個皇子妃,下聖旨才能將人休棄回家。
但以如今這狀況來看,周景帝顯然是不可能下這個聖旨的。
單子鴻已經毀了個徹底,名聲沒了身體也廢了,休了三皇子妃還能再上哪兒給他找個媳婦?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這父子倆。
找不到新媳婦難不成要叫單子鴻一輩子當單身漢?那自是不可能的。
這個時候普遍的觀念就是男人身邊必須得有女人伺候照顧着,再怎麼著都得娶個媳婦才像話。
是以,周景帝十有八/九是不會動三皇子妃的。
而只要皇家不肯鬆口,便是西寧郡王府也無可奈何,三皇子妃註定只能繼續與單子鴻綁死在一塊兒。
鬧到如今兩人互相都恨毒了對方,湊在一起還不定能過出什麼花兒來呢。
三皇子妃的未來……
單若泱特意叫馬車往大街上溜達了一圈兒,不出所料,所過之處皆能聽見關於三皇子的二三事。
原本單子鴻是幾個皇子裏的奪嫡大熱門,橫看豎看都是他的機會最大。
如今他卻一朝跌落谷底,再沒有了任何一絲可能性,餘下的幾個差不多就是半斤八兩的存在,誰也沒顯出太多優勢來。
仔仔細細扒拉一遍下來,彷彿背後站着皇后的單子玦相對來說稍稍能拔出點尖尖。
單若泱頓時就陷入了沉思。
若在過去,這位關係親近的七皇弟能登基對她來說自是再好不過的,可如今……只要一想到他那偏執的模樣,她這心裏就止不住的犯怵。
也不知究竟是她想太多還是怎麼著,反正面對單子玦時,她是愈發感到渾身不自在,莫名就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哪怕他的眼神再親近,笑容再怎麼溫柔陽光,她也只能感受到一片冰涼黏膩,就好似被一條巨蟒纏在了身上。
她實在是不願將這個弟弟往壞處去想,可種種感受和直覺卻又叫她不得不多想。
萬一呢?
這樣一個對自己莫名偏執的人一旦登上皇位手握生殺大權,屆時她又將會面臨怎樣的一個困境?
作為她的駙馬,林如海能討着什麼好?哪怕是林黛玉都未必能有什麼好結果。
更甚至她都忍不住懷疑,以單子玦對她這樣強烈的獨佔欲來看,將來她若有親生孩子恐怕都不得不被迫骨肉分離。
她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時至如今,她已經打心底不希望單子玦成功上位了。
她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出現任何難以挽回的意外。
不經意間,她的腦海中回想起了上午才跟薛寶釵說過的話。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至親之人都是靠不住的,將自己的人生寄托在誰的身上都是愚蠢至極的想法。
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錢是如此,權亦是如此。
單若泱緩緩長舒一口氣,閉上雙眼倚在柔軟的靠枕上,藉此遮掩掉自己眼底深處的野望。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朦朦朧朧生出了這樣的心思。
或許是因那樁荒唐離譜的“殺夫案”,讓她第一次清晰直觀地看到了這個世界對於女子的不公、對於男子的偏袒。
或許是由那之後有意無意打聽來的一些所謂坊間八卦,其中顯現出來的一些現實更令她倍感憤怒窒息。
或許是薛家兄妹強烈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對比。
也或許是奏摺批閱多了、不斷接觸朝政從而滋生出來的野心。
……
總之,不可否認她的內心開始蠢蠢欲動了。
但也僅限於蠢蠢欲動罷了。
奪嫡可不是那麼好奪的,更遑論她還是個女兒身。
周景帝那麼在意權勢的一個人為何能放心將奏摺交給她批閱?無非就是看中了她的女兒身。
這個世界可從來沒有女人上位當皇帝的先例,哪怕曾出過那麼兩三個權傾朝野的太后,卻終其一生也不過只是“垂簾聽政”罷了,從未有人真正穿上過龍袍。
如今她想要上位?那毫不誇張,簡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一着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啊。
哪有那麼容易的。
單若泱不禁搖搖頭,暫且將那繁雜糾結的思緒拋卻不想。
……
榮國府到這一代已然是沒落了下去,家中子孫就沒一個能在朝中有個立足之地的,故而素來消息也傳得極慢,往往都是後知後覺罷了。
隻眼下滿京城都傳遍了三皇子的事兒,尤其那份不知打哪兒傳出來的名單更叫人津津樂道,再怎麼遲鈍,榮國府也得到消息了。
頃刻間,整座府邸都被攪了個天翻地覆。
蓋因他們家的寶貝鳳凰蛋賈寶玉竟也在那份名單之上!
甫一聽見消息時誰也不相信,王夫人還在大罵,“哪個天殺的編這種謊話來編排我家寶玉?我家寶玉才不過只是個十歲的孩子,上哪兒能幹那齷齪事去?真真是缺德冒煙了!”
賈母聽着只連連點頭,可冷不丁看見她寶貝孫子的臉上竟露出心虛的表情,頓時心裏就咯噔一下,臉都跟着白了。
有心想要細問,可眼看旁邊這麼多人杵着……雖心底仍是不肯相信,但卻已經莫名膽怯了,哪敢在人前問呢。
卻在這時,賈政一個箭步沖了進來,手裏不知打哪兒摸來的棍子劈頭蓋臉就朝着賈寶玉打了過去。
“老爺!”王夫人驚叫一聲忙撲上前去阻攔,怒道:“老爺可是也在外頭聽見瞎話了?寶玉可是你的親兒子,你倒是寧可相信外人胡亂編的瞎話,問都不問孩子一句就給孩子定了罪,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聞言,賈政就冷笑起來,指着賈寶玉說道:“既然如此你親自站出來說說看,你可曾與三皇子有何齷齪行徑?”
賈寶玉這人是有不少這樣那樣的毛病,可卻並不擅長撒謊,尤其是面對他最懼怕的老子時。
聽賈政這麼問,理智上他知曉不能承認,但嘴巴卻彷彿被縫死了似的,怎麼也說不出口,反倒是愈發瑟縮起來,臉上顯而易見的心虛害怕任是瞎子都能看出一二。
王夫人見狀頓時也慌了,拉着他急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說話呢?你別怕,只要你說你沒有,老爺必定不會再打你……你說啊!快說啊!”
“我……我……”賈寶玉又慌又怕,猛地眼眶都紅了卻也仍是什麼都沒能說得出來。
“可曾看清了?我何曾冤枉了他?旁人何曾冤枉了他?他就是個不知羞恥的下流胚子!”
賈政滿臉鐵青,看他的眼神似是在看什麼髒東西,恨恨道:“當初果真就不該留你,早早掐死早早了事,也省得你髒了咱們榮國府的門楣,污了祖宗的一世清名!”
說著就要揍他。
哪想棍子還沒落下去,那頭卻又傳來一聲尖叫,定睛一瞧,就見老太太已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眾人大驚失色,忙都奔着賈母去了,哪個也再顧不上賈寶玉。
唯獨王夫人這個親娘還掛心着,見狀趕忙就推着他往外跑,“快出去躲躲,否則你老子一會兒回過神來還是饒不得你,眼下唯一能救你的老太太也昏死了過去,你老子發起狠來真能活活打死你!”
她方才多瞧了一眼,老太太那模樣可不像是裝的,估摸着也是刺激狠了。
再者說,眼下這情況她還不好確定老太太心裏對寶玉究竟是個什麼想法,寶玉留着家裏實在太危險了,不管如何先躲幾天再說罷。
想到這兒,她又一疊聲囑咐茗煙,“多取些銀子帶着,先去薛家瞧瞧,實在不行就帶寶玉去客棧住幾天,定下來之後你偷偷回來給我報個信兒。”
於是,趁着榮國府兵荒馬亂之際,茗煙揣着幾張銀票就拽着他家主子溜了。
直到走出榮國府被寒風這麼一吹,賈寶玉方才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中亦是一片茫然。
“咱們去哪兒?”
“方才二太太叫咱們去薛家瞧瞧。”
賈寶玉不語,只獃獃地跟着他朝薛家去。
然而就他母親乾的那些事兒,薛家不叫人將他亂棍打走就算不錯了,哪裏能收留他?
連大門都沒踏進去一步就直接被門房攆走了,從頭到尾也沒能見着薛家任何一個主子。
賈寶玉對此倒是沒什麼反應,仍是獃獃的,茗煙卻是氣得直罵娘。
“想當初他們一家都住在咱們府上,愣是住了兩年多呢!如今二爺不過想來借宿兩天都不肯,門檻兒可真夠高的,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不過是個小小商戶,倒是抖擻得很,待我回頭稟明二太太,好叫這些個狼心狗肺的知道知道厲害,這京城裏頭的商戶連個屁都算不上!”
“二爺您也別著急,我這就帶您去找客棧,雖比不得家裏……”
“我要去找林妹妹。”賈寶玉突然開口說道。
茗煙愣了愣,“可是林姑娘如今都住在公主府啊,咱們未必能進去。”
“公主是個好人,不會阻攔我與林妹妹相見的。”
於是乎,主僕二人就愉快地奔着公主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