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門從里打開,何桃花滿臉帶笑地開口,“琅丫,嬸子聽說你家房子……”
“我家房子已經有處置了。抱歉啊,我們下午還有事兒,就不多談了,”林琅開門見山,說完話就想關門。
重生女主在跟前,林琅可不會給自己留下話柄,王詩雯在後世“見多識廣”,在縣城裏也挺有人脈,萬一跑去舉報她買賣房屋,又是個麻煩。
何桃花一伸手擋住了,她臉上的笑容多了點兒勉強,“琅丫生分了不是?咱們這麼多年的鄰居,嬸子還能讓你吃虧嗎?”
“這房子賣誰不是賣,能多賣點兒錢還不好嗎,讓我們進去說。這位大哥你說,是吧?”王詩雯看向聞昭非,傲人的胸.脯無自覺挺了挺。
對比着林琅,王詩雯確實有“傲人”的資本。她特意梳妝打扮過來的,裙子是縣供銷社的最新款,很好地展現她的優點,臉蛋也用雪花霜養了小半年了。比不了林琅白皙,但已經算個美人兒。
但可惜,聞昭非只蹙眉看着神色頗為不對勁兒的王建民,餘光都沒掃過王詩雯,他很快收回目光看向林琅,大有林琅說關門,他真會不管不顧繼續關門那般。
林琅不認為王家願意給超過四百塊錢買房子,她和聞昭非依舊堵着門不讓進,“那直說你們的誠意是多少?”
“三百!”
王詩雯揚了揚下頜回了林琅的話,中午那會兒她貼在門邊聽到了林琅和韓二嫂的對話,韓家只願意出二百八,他們出三百已經很可以了。
“你家就兩間房,三百真的可以了,林琅,你和我、和我二哥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我們會好好愛護你姥爺姥姥留下的房子……”王詩雯很清楚林琅有多在意她姥爺姥姥留下的房子。
上輩子她媽何桃花瞞着林琅把房子租人後,林琅生了老大的氣,她二哥每年孝敬家裏的錢直接減半,他們把房子重新空出來,林琅都沒消氣。
林琅目光從王詩雯臉上移開,落到王家裏真正能做主的何桃花身上,何桃花同是那一副給林琅佔了大便宜的神色。
“三哥關門,”林琅說著退後兩步,聞昭非當即側過身,將院門關上。
林琅的聲音繼續從門後傳來,“你們最低願意出五百塊的價格,我們再談。”
一下子從三百的心理底價提到五百塊,王家怎麼可能接受。
加上王詩雯近來在黑市做生意,搭進去不少錢,親朋好友那裏借一圈,王家勉強也就能拿出三百塊。
但王家認為他們拿不出五百塊,村裡其他人家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出這麼多錢,林琅那裏絕對還有的談。
王家裏這麼擠着住不是一天兩天了,林琅和她的農場醫生丈夫卻沒辦法在小寧村耽擱太久。真正着急的人該是林琅才對。
他們三人一合計,就沒再繼續糾.纏,盤算等林琅着急了,他們再出馬。
林琅回到房裏,低眸打量一眼自己,愈發氣哼哼起來,“我才十八歲,還沒有完全發育好!”
原主體弱脾胃差,也愛挑食了些,林琅可不會諱疾忌醫,她要再長高估計懸了,但適當橫向發展並不難。
聞昭非腳步一頓,目光下意識跟着掃過林琅的胸.脯,他腦袋裏的思緒空白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恢復思索。
低“咳”一聲,聞昭非附和地點點頭,“我們衛生所有經驗豐富的老中醫,我師母出身中醫世家,我請他們給你好好調理身體。不生氣了,嗯?”
林琅不生氣了,表情卻委屈起來,她走過來,拉住聞昭非手臂晃晃,忍不住告狀起來,“王詩雯當著我的面勾.引你,我才生氣的。”
王詩雯看聞昭非的目光帶着鉤,還特意挺那兩下,林琅很是被膈應到了。書里王詩雯明明喜歡祝之徽,也對男二張希民有感激之情,怎麼忽然就到她跟前勾.引聞昭非了呢!
她是對照組女配,聞昭非充其量就是個路人甲。
林琅越想不通就越生氣,越生氣就越委屈。
“我沒看她,”聞昭非還真不知道林琅生氣的緣由在他這裏,他虛虛攬着林琅拍了拍後背,不甚熟練地哄話。
“我是有婦之夫,工作之外,不會多看女同志的。”
林琅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行為相當不要臉,她居然如此主動要抱要哄。
但他們分別是一對夫妻里的有婦之夫和有夫之婦,在卧室里抱抱手臂、拍拍後背很克制了吧。
聞昭非看林琅不說話,無奈於自己的嘴笨,他手臂再一帶將林琅真正帶進懷裏,繼續耐心地拍拍。
林琅將紅紅的臉蛋藏進聞昭非懷裏,噥聲道,“我不生氣了……”
深吸幾口氣,林琅發現聞昭非的味道很乾凈,他的懷抱也很舒服。
新婚夫妻互相羞答答地抱了好久,才放開彼此繼續忙活起來。
林琅的行李一部分郵寄往東北農場,一部分計劃帶在身上換洗用。
再就是他們回程會路過京城去看望老爺子,林琅給七叔公二十塊錢,讓他幫忙和村裡人收點兒特產乾貨,一起帶去京城。
下午快四點時,七叔公拉了牛車過來,他要送女兒女婿一家回去,也順便用牛車幫他們把縫紉機運走。
“這是縫紉機的錢收好了,姨沒辦法回來送你了,你要經常寫信回來,記住了嗎?”寧小梅拉着林琅的手,好一番叮囑。
寧小梅出嫁好幾年,林琅才被送回小寧村來,她和林琅之間並不熟,但她和林琅姥姥的關係極好,偶有送東西回娘家,都少不了林家那份。
林琅只管點頭應好,再將姥姥沒用完的碎布等一起送給寧小梅做搭頭。
時間不好多耽擱,林琅和聞昭非一起步行送了寧小梅一家子一段,再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家裏,林琅和聞昭非一起去后廚燒火煮飯,聞昭非煮,林琅在邊上洗洗菜,遞個碗碟,二人相處愈發和諧自然了。
晚飯後,他們分別洗頭洗澡再一起分工着洗衣服晾衣服,這些都弄好,天色才完全黑了。
卧室里,林琅點起煤油燈,對着化妝盒的小鏡子擦雪花膏。
已經到手八十塊,還有四百塊錢要入賬,林琅終於不再吝嗇,仔仔細細將臉蛋、脖子和手都擦了一遍。
換好睡衣回來的聞昭非無知無覺盯着林琅的側臉看了好久,才紅着耳朵、脖子去翻自己的背包。
聞昭非取出玉佩遞給林琅,“這個給你一起放裏面。”
“你放,我手還沒幹呢。”
林琅瞄一眼聞昭非手心的玉佩,只抬了抬下頜,她剛擦完雪花霜的手還膩着呢,不好碰玉佩,萬一沒抓穩摔了可怎麼好。
“行,你慢慢來,”聞昭非不是一定要林琅放,他只是下意識想找點兒話說,找點事兒做。
他們結婚了,這枚代表“娃娃親”的玉佩也應該和林琅手裏的另一隻放一起。
“咦?”
“怎麼了?”林琅一邊晾手和脖子,一邊湊過腦袋來。
這舊梳妝盒上下兩層,底層里除了放那枚玉佩的小木盒,就只有一對銀鐲,一眼看到底,沒什麼好驚訝的才對啊。
“有……夾層,我奶奶也有一個類似的梳妝盒,我小時候不小心拆開過,”聞昭非說著將玉佩木盒和玉鐲取出放到窗檯的小桌上,他在梳妝盒底部敲敲碰碰好一會兒后,打開底部夾層的蓋子,裏面有三頁紙和一個存摺。
林琅呼吸一緊,眼睛瞪圓了,竟然還真讓聞昭非在梳妝盒裏翻到新東西。
她剛穿書來那幾天,也沒少折騰梳妝盒和家裏各個角落,她就沒發現這個夾層!
“京城地契兩張,廣城地契一張。存摺名字是你的,一千塊,最近一次存錢是六年前的四月五號,”聞昭非將梳妝盒夾層里的東西悉數交給林琅過目,心中一樣驚嘆,他的新婚妻子不是一般的富有。
如此才符合他從爺爺奶奶那裏知道關於林家的認知。
聞昭非已經從林琅那裏知道她姥爺是六年前在後山出了意外,當天人就沒了,從那之後林家就走下坡路,也從那年之後就沒再往存摺里存過錢。
四月五號是林琅公曆生日的前一天。
聞昭非沒有多說地契是因為京城和廣城的局勢都更加混亂,即便有地契在手,也不能保證那幾個房子還能落回林琅手裏。
否則林家倆老也不會帶着林琅偏居在西南小山村裡。
林琅仔細看存摺里持續多年,在她生日前一天整一百塊,和日常一筆一筆十塊、二十塊的存錢記錄,眼眶無法遏制地紅起來。
姥姥生病最嚴重的時候,也沒告訴原主有這筆錢存在,否則他們拿着錢去市裡、去省會更好的醫院看病,未必不能治好。
“別哭,姥爺姥姥希望他們的孫女兒快樂富足地生活,”聞昭非抬手輕輕擦去林琅臉上的眼淚,猝不及防又被滾了兩顆到他指尖。
“嗚,我好想姥姥,也好想姥爺,”林琅努力忍眼淚,但視線模糊得越來越多,呼吸也越來越不暢。
“我知道,”聞昭非不擦眼淚了,他將林琅攬進懷裏帶到床邊坐下,動作生澀地輕拍後背安撫。
林琅應不了聲,肩膀輕輕抖動着繼續哭,她的手環過聞昭非的腰,下意識從聞昭非身上汲取溫暖。
林琅哭紅眼睛,哭紅鼻子,哭濕了聞昭非睡衣胸.前的好大一塊,才哭累了,被聞昭非拍哄睡着。
聞昭非將人抱起放到床鋪里側,他低眸掃過自己一塌糊塗的衣服,一再確定林琅是真的睡著了,才緩慢起身出去后廚打水,擰毛巾。
床前,聞昭非仔細給林琅擦了臉,又貼心地挖了點兒雪花膏抹回林琅倆頰。許久,聞昭非長出口氣,好似剛剛完成了一個大手術那般。
聞昭非起身去換了衣服,再隨手把衣服洗了,才重新回到卧室里。
地契存摺悉數收好放回梳妝盒夾層里,聞昭非輕手輕腳地在床鋪外側躺好。他側身過來,林琅蹙眉睜眼,要醒不醒。
聞昭非主動伸手將林琅攬進懷裏,繼續拍撫起來,“睡吧,我在這裏。”
林琅乖乖閉眼繼續睡着。
與此同時,林琅腦袋裏關於姥爺姥姥的“記憶”自動播放,但這回不僅僅是悲傷、思念,還有溫暖。
原來她是如此被他們深深牽挂、愛護和寶貝着。
床上,聞昭非的思緒不受控制地紛亂複雜起來,他不知拍了林琅多久,才跟着睡着。
翌日醒來,林琅又扒着夾層里的存摺和地契在看,她的心情在睡了一晚,又有聞昭非如此耐心的安撫下,已經完全恢復。
“三哥,我好有錢!”林琅終於意識到這一點兒。
她原本手頭只剩十塊七毛六,聞昭非上交給她三百塊,昨兒她賣縫紉機拿到手八十塊,現在又有存摺不多不少的一千塊,她手頭有1390.76元,這可是七零年代的一千多啊。
等今兒她賣了房子還能拿到四百塊,她是有小兩千塊錢的人了。
“你可感覺……後悔了嗎?”聞昭非輕聲詢問,眸光微斂,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林琅的判斷和決定。
如果林琅後悔了,他們還差最後一道領證程序沒完成,他和林琅也沒有完全走到最後一步,只要他從這裏離開,他帶給林琅的影響會減到最少。
關於小寧村裡那些試圖算計林琅的人,他和聞家都會繼續幫林琅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