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恃寵而驕小婢女
裴沅禎穿的衣袍都是上等的金絲織錦,暗紋繡花精緻。這種布料好看是好看,但就是——遇水很服帖。
初秋衣衫本就輕薄,再加上沈梔梔這一口茶實在噴得多。是以,幾乎從大腿往下的地方都濕了。
部分料子還緊緊貼着他遒勁有力的大腿。
“你好大的膽子!”裴沅禎劍眉斜立。
沈梔梔一慫,也顧不得其他了,上前就去幫他擦。
她掏出帕子:“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會突然顛簸,奴婢這就幫您擦乾淨......”
“放肆!你居然用擦過嘴的帕子......”
“好好好......奴婢換袖子擦......”沈梔梔手忙腳亂。
“不必了。”裴沅禎攔住她。
這婢女毛手毛腳地往他身上招呼,她是傻子么?她可知自己擦的是什麼地方?
裴沅禎垂睫瞥了眼大腿,索性抬手用寬大的袖子遮住。
沈梔梔哭喪着臉跪在一旁:“大人,奴婢.....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你若敢故意,我豈會留你的小命到現在?”
沈梔梔懵了下,隨即高興起來:“大人不追究奴婢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不逃不逃,奴婢知罪。”沈梔梔小心翼翼地問:“那大人要如何罰奴婢?”
見裴沅禎面色難看,沈梔梔吶吶道:“奴婢知罪,但奴婢有個小小的請求。”
“你還敢跟我提要求?”
“不是提要求,奴婢哪敢吶。”沈梔梔可憐兮兮地用手指比了下:“就一個......小小的請求。”
“說。”
“大人罰什麼都好,但別罰奴婢的錢行嗎?”
死到臨頭都還惦記錢的恐怕也只有這個笨蛋婢女了。也不知為何,裴沅禎竟是惱不起來。
他悄然勾起的唇很快又壓下去,故作嚴厲問:“你身上還有什麼值得我罰的?”
“奴婢......”沈梔梔認真想了想,說:“也不是沒有啊,大人可以罰奴婢做一個月的桂花糕,還可以罰奴婢洗衣物,罰奴婢不吃飯不睡覺都行,只要大人不罰錢,什麼都好說。”
裴沅禎慢吞吞地:“若我非要罰錢......”
“大人!”
沈梔梔直起身撲過去:“大人英明神武器宇不凡,又豈會為難一個小小的婢女?上次打碎大人的珊瑚青硯奴婢已經賠得傾家蕩產了,若這次再罰錢,奴婢拿什麼給?奴婢窮得什麼都沒有了啊。奴婢是大人最貼心的婢女,是大人最得力的婢女,大人一定不會忍心嗷?”
她昂着臉,眼巴巴的。分諂媚分無辜,剩下四分全是可憐。
裴沅禎視線從她臉上緩緩移開,又落在她扯自己袖子的手上。
“大人?”沈梔梔討好地問:“您看行嗎?”
默了默,裴沅禎抬臂:“鬆開。”
沈梔梔不肯松。
“膽子肥了?”
“嚶......”沈梔梔哭給他看。
“......不松就罰錢。”
沈梔梔立即鬆開。
“大人這是答應奴婢了。”她鬆了口氣,頓時殷勤道:“大人放心,等到了別院,奴婢一定把這衣袍洗得乾乾淨淨。”
“再加做一個月桂花糕。”裴沅禎涼涼補充。
“好好好,奴婢做兩個月都行。”
.
回到別院,當晚,沈梔梔洗了半宿的衣裳。
沒辦法,裴沅禎的衣袍跟旁人的不一樣,連洗滌都得仔細謹慎。沈梔梔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上頭的金絲線給勾壞了,她可沒錢賠。
次日,沈梔梔睡了個小小的懶覺,起來時,院子裏已經站了許多人。
都是禮部安排過來伺候的婢女。
這些婢女們平時未曾有機會接近裴沅禎,又聽說裴沅禎英姿俊朗,難免春心浮動。
個個收拾得整整齊齊,有條件的還特地抹上了一層胭脂。
沈梔梔站在門口伸懶腰,那些婢女端着洗漱用具站在廊下盯着她。
“嚯——”
她轉頭,差點被這陣仗弄閃了腰。
有個婢女笑着過來寒暄:“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梔梔姐姐了吧?”
?
沈梔梔被她這句話恭維得莫名其妙。
“我?”她指着自己:“何來的鼎鼎大名?”
“看來就是了。”那婢女笑着說:“全京城都知道姐姐是裴大人最寵愛的婢女,我們自然也是知曉的。”
她又說:“實不相瞞,私下我們都以梔梔姐姐為楷模。今日得見,實屬榮幸。”
沈梔梔震驚,沒想到自己在京城這麼出名。
她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指着裴沅禎緊閉的房門問:“大人還沒起?”
“姐姐不知道?”那婢女詫異。
沈梔梔比她更詫異。
她為何要知道?她只是個伺候筆墨的婢女,又不是伺候起居的。
那婢女詫異了會,說:“大人起了,去練劍未歸。管事吩咐奴婢們在此等候,一會兒伺候大人洗漱。”
“哦。”沈梔梔點頭,隨意道:“那你們等吧,我先去吃早飯了。”
“姐姐不等大人?”
“我等做什麼?不是有你們在這嗎?”
說完,沈梔梔邊伸懶腰邊走了。
留下那婢女瞠目結舌。
這個沈梔梔,果真如傳言那樣恃寵而驕!
.
沈梔梔吃完早飯沒事幹,打算去找阮烏玩。經過園子時,無意聽見兩個掃灑婢女提到“尤冰倩”。
她腳步緩緩停下,拿起牆角的水壺假裝在一旁澆花,邊豎起耳朵聽。
“說起來尤姑娘也挺慘,若不是她父親反對,現在應該是風風光光的首輔夫人了。”
“裴大人喜歡尤姑娘嗎?我怎麼聽說是尤姑娘喜歡裴大人?”
“兩人互相喜歡啊。若是不喜歡,裴大人又怎麼會獨獨對尤姑娘特別?以前還有人瞧見兩人單獨在一起說話呢。”
“兩人昨天不是在演武場碰面了嗎,但也沒看見他們說話啊。”
“大庭廣眾之下,男未婚女未嫁當然要避嫌。”
“哦,原來如此。”
沈梔梔慢吞吞澆花,恍然大悟地點頭。
她就說尤冰倩跟裴沅禎有故事吧?果然被她猜中了。
“兩人郎才女貌,其實挺配的。”那兩個婢女繼續說。
“裴大人年紀輕輕位高權重,風姿過人。而尤姑娘也是京城最端莊賢淑的貴女,況且其父親還是都察院品督察御史,跟裴大人實在是門當戶對。”
“唉,可惜了。”
“如今裴大人一直不娶,難道是在等尤姑娘?”
“興許吧,尤姑娘不也十**了還沒嫁人嗎?”
“哎喲喲......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喂!”其中一個婢女發現了沈梔梔,斥責道:“你做什麼呢?一直澆那株茉莉,快被你淹死了。你是哪個院伺候的?回頭我稟告管事罰你月錢......哎哎你別跑......”
沈梔梔撂下水壺撒腿就跑,跑了老遠靠着廊柱喘氣。
好傢夥!
她真是聽了好大一個八卦!
沒想到裴沅禎還有這樣慘絕人寰的故事。
更令她欽佩的是,裴沅禎這樣心狠手辣的大奸臣,那尤姑娘居然也敢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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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禎出門了,聽說是跟錫蘭王子相約賽馬。沈梔梔不用跟去伺候,樂得清閑。
幾乎一整天都跟阮烏待在一起,一人一個狗把整個皇家別院都逛了個遍。
許是有“裴大人寵婢”這麼個頭銜在,別院的內侍對她都極其客氣。聽說她要出去賞景,居然還給她備了輛馬車。馬車裏有茶爐和糕點,沈梔梔跟阮烏邊賞景邊品美食,快活如神仙。
這一快活就忘了時辰,等沈梔梔想起還得回去伺候裴沅禎時,已經是傍晚了。
緊趕慢趕,天擦黑了一人一狗才回到別院。
內侍說裴沅禎早就回來了,正在後院清泉沐浴。
沈梔梔“哦”了聲,牽着阮烏往裏走。
如今但凡出門,沈梔梔都會給阮烏套根繩子,以免它不高興咬人。即便不咬人,出去嚇哭小孩也是不對的。一開始阮烏嗷嗷嗚嗚不情願,後來也慢慢習慣了。
一人一狗優哉游哉,走到月洞門時,沈梔梔突然停下。
“阮烏,過來。”她拉着阮烏躲在花叢后。
少頃,沈梔梔悄悄探頭看出去。若是沒看錯的話,那位站在燈籠下的女子正是尤冰倩。
這麼晚了,她在這做什麼?過來找裴沅禎的?
沈梔梔睜着一隻眼仔細看。
尤冰倩一身水藍長裙娉婷而立,優雅溫婉,在朦朧夜光中倒有那麼幾分壚邊人似月的意境。
她安安靜靜地等了會,裴沅禎才過來。
裴沅禎站在拱橋上,並未靠近。
“尤姑娘有何事?”
“裴大人,”尤冰倩福了福身:“小女聽說師父回京,不好上府叨擾。特地準備了些新衣物孝敬他老人家,想託大人幫忙轉送。”
她確實不好光明正大地去裴府,先不說那些私下的傳言。就說她父親尤大人,向來不齒裴沅禎,若得知她跟裴府來往定不會高興。
“嗯。”裴沅禎點頭,示意侍衛過去接東西。
尤冰倩將包裹給侍衛,福了福:“多謝大人。”
她遲疑了會,又開口問:“大人,師父他近況可好?”
“很好。”
“......哦。”尤冰倩說:“師父早年遊歷山河,腿腳有疾卻粗心不治,也不知現在舊疾怎麼樣了。”
“奚白璋平日活蹦亂跳,應是無礙。”
“......那小女就放心了。”
忖了忖,尤冰倩張口想再說點什麼,最後卻只福身道:“多謝大人,小女先告辭。”
燈籠下,尤冰倩款款離去,而裴沅禎仍負手站在那。
沈梔梔嘖聲,嘀咕道:“真是死要面子,心上人在眼前也不挽留。”
“說什麼?”那廂,裴沅禎冷不丁出聲。
沈梔梔唬得大跳,這麼遠都能聽見?
她訕訕地從花叢後站起身,納悶問:“大人怎麼知道奴婢在這?”
裴沅禎瞥了眼阮烏,傻子都猜得到旁邊的人是她。
沈梔梔後知後覺斜眼過去,阮烏碩大的狗頭根本藏不住。
“......”
阮烏這個笨蛋!
“躲這做什麼?”裴沅禎問。
“呃......”
沈梔梔不敢說是躲這偷窺,她借口道:“也不是躲,奴婢跟狗大人在這賞月來着。”
裴沅禎抬眼瞧了瞧烏漆麻黑的夜空,也懶得拆穿她。
“白日去哪了?”
“去後山逛了。”說起這個,沈梔梔興奮:“大人,後山有個大水潭,潭水清澈,四周還開滿了粉色的小花。瀑布飛流,水霧氤氳,像仙境一樣好看。”
“所以......”裴沅禎涼涼地問:“玩得樂不思蜀?”
沈梔梔脖頸一縮,慫道:“也沒有樂不思蜀,這不是回來了嗎?大人用晚膳了嗎?”
“不然呢,還等你回來伺候?”
“......”
大人今天怎麼這麼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