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守寡的媳婦 二 侯夫人被噎了……
侯夫人被噎了下。
她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兒媳,往日溫順的人就跟突然瘋了似的,這是怎麼了?
難道昨天出門不夠隱蔽,被她發現了?
“我是為了你好。”侯夫人嘆息一聲,說出早已想準備的說詞:“你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若不找點事情做,日子太難熬。”
“多謝母親好意。”高玲瓏張口就來:“但我不打算這麼過一輩子,往後的日子裏,我想過得肆意些,不要再跟兔子似的一天只吃草,不要再抄寫佛經,也不想穿這些黑乎乎的衣裳。”她站起身:“麻煩母親讓管事給我做些新衣送來,顏色要鮮亮些的。”
聞言,侯夫人皺起眉來:“你是寡婦……”
高玲瓏打斷她:“那又如何?母親是想讓我改嫁嗎?”
侯夫人一臉驚訝:“淑寧,你今天怎麼了?怎麼會突然說要改嫁?你連娘家都沒有,改嫁一定會被人低看,到時被夫家欺負,誰給你做主?”
“所以,我沒想改嫁,如果哪天我起了這個念頭,一定是被你給逼的。”高玲瓏不想與她多說,話不投機,說再多都是白費唇舌,誰都說服不了誰,她轉身往外走:“我還沒去給祖母她老人家請安。”
剛走一步,想到什麼,回頭笑道:“我記得母親也是這個時辰去請安的。要不要一起?”
侯夫人不想與她一道,可定好了的時辰不好隨意更改,不然,老太太要生氣。
惹長輩生氣,吃虧的都是晚輩。侯夫人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已經認清了事實,並不敢挑釁婆婆。
婆媳二人往外走,一路上氣氛凝滯。侯夫人忽然問:“長青怎麼樣了?”
她一直喚孩子的大名,也就是周淑寧主僕才會稱呼孩子為圓子。
“大夫說喝點葯,退熱了就沒有大礙。”
侯夫人皺眉:“等請過安,我們一起去瞧瞧。”
高玲瓏不置可否。
當下以東為尊,老夫人住的院子位於宅子的最東面,婆媳二人經常過來,門口的人並未阻攔。走到廊下,就聽到裏面老太太爽朗的笑聲,裏面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帶着討好的聲音。
“您一點也不老,走在外頭,不知您身份的人都會以為是我姐姐。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老可要長命兩百歲。誰敢嫌棄您,兒子跟他沒完。”
老太太再次放聲大笑:“你個滑頭,慣會逗我開心。今兒這嘴是抹了蜜嗎?”
“兒子句句肺腑,沒有一句假話。”趙啟明說話時,聽到門口有人請安,側頭望了過來。
看清了二人,他衝著老太太一禮:“兒子還有事,先走一步。”
語罷,一溜煙就跑了,路過高玲瓏二人時喚了一身大嫂。等侯夫人會過神,人已經溜了。
侯夫人很不高興,嘀咕:“馬屁精。肯定又在後頭說我壞話。”
一邊說,一邊踏進門,臉上已經帶上了溫婉的笑容。
相比起侯夫人半夜起來伺候侯爺上朝,老太太那個時辰等着孫媳請安,純粹是年紀大了覺少,她胡亂點點頭,目光落在高玲瓏身上:“今早上怎麼沒來?沒來就算了,怎麼不派人說一聲?”
“是呢,兒媳那邊也一樣。”侯夫人接話:“母親息怒,年輕人不知輕重,兒媳已經教訓過她了。”
換作以前,哪怕被婆婆冤枉,周淑寧也不會反駁,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高玲瓏不然,上前笑道:“祖母別生氣,昨兒半夜圓子生病了,大半夜將大夫折騰了過來,我去守了……今兒就起不來。”
以前周淑寧都要守整夜,高玲瓏說得模稜兩可,婆媳倆便以為她熬了一宿,不太好意思出聲責備。
“怎麼又病了?”老夫人滿臉不悅:“那個給他養身的陳大夫怎麼回事?”她揚聲吩咐:“去,問問陳大夫,他有沒有本事給圓子調理身子,若是醫術不精,趁早收拾了行李家去。”
高玲瓏上前一步:“不關陳大夫的事。圓子昨天跟婆婆一起出門,也許是在外頭着了涼,也可能是衝撞了不幹凈的東西。剛來的時候我還跟婆婆商量說找個道長來招呼一下呢,可惜婆婆說世上沒有神鬼,不肯答應。”
侯夫人聞言,瞄了一眼兒媳:“聖上不喜這些,這種話以後別再說了。”
高玲瓏立即答應下來,又問:“祖母今日可安好?”
“好。”老夫人擺擺手:“你們去吧,我有點困。”
她是要睡午覺的。
婆媳倆告辭,周淑寧身為兒媳,該走在婆婆後頭。高玲瓏懂規矩,退到了一旁沒先動彈,不想在這事上頭落人口舌。
侯夫人也不敢打擾了婆婆睡覺,轉身離開時。忽然聽到身後老夫人問:“我聽說婉姨娘小產了?”
聞言,侯夫人心頭咯噔一聲:“不是小產,是來了月事。”
“你還要瞞我!”老夫人惱怒不已,一巴掌拍在桌上:“真以為我老眼昏花看不見聽不着,我還沒死呢,你就這般糊弄我?”
侯夫人心裏把小叔子罵了個死臭,苦笑道:“我真的以為是來了月事,不知道是小產。兒媳去問一問……”
“妒婦!”老夫人沉聲道:“侯爺這把年紀有孩子是好事,你可倒好,生生把這祥瑞給推了出去。我已經選了兩個齊整的丫頭放到書房裏,侯府的子嗣還是太單薄了。”
走出院子,侯夫人的臉色簡直比鍋底還黑,實在氣不過,到了僻靜處,她狠狠踹了一腳旁邊的花木,直接將盆子都踹飛了去,還余怒未休:“侯爺一把年紀了還納丫頭,傷了身子算誰的?”
高玲瓏心裏明白,侯夫人怒的根本不是怕侯爺身子不好,而是生老太太的氣。她一臉慶幸:“好在夫君走得早,不然我也……”
話音還未落,侯夫人狠狠瞪了過來。
高玲瓏立刻住了嘴。
兩人到了圓子的院子,孩子已經醒了,額頭上貼着塊布,看見高玲瓏后,道:“母親,我不想貼這個,還有,我不想喝葯,那個葯太苦了,她們還灌我,把這些不聽話的丫鬟全部打一頓賣掉,選一些乖巧的來。”
小小年紀,性子任性,語氣霸道。
周淑寧在孩子身上用了很多心思,可關於孩子的教養始終無能為力。因為……侯夫人太疼這個孩子,捨不得他吃一絲的苦。
果不其然,侯夫人聽到這話,立即道:“來人,將這些丫鬟全部送走。”屋外頓時傳來一大片求饒聲,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其他下人見怪不怪,也沒人上前求情。
在□□的院子裏,這種事一年要發生好幾次,以前周淑寧試圖幫忙說情,最後卻被婆婆訓斥一頓,自己都討了個沒臉,後來就不再插嘴府中丫鬟的來去了。
說難聽點,她連自己都護不住,又能幫誰?
“送我院子裏去吧!”高玲瓏接話:“我那邊裡外就得花雨一人,缺人伺候,實在太冷清了。最近我喜歡熱鬧,正打算買人呢,剛好。”
圓子不滿:“我不要再看見她們,把她們賣掉。”
看着挺可愛的孩子,卻滿臉的戾氣。周淑寧在這個孩子身上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後來對他失望無比。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講究緣分的,強求不得。周淑寧與□□之間,夾雜着這麼多的恩恩怨怨,有侯夫人在,她掰不好這個孩子……當然,高玲瓏可以教好,但周淑寧已經不願意在他身上費心了。
“你不去我的院子裏,就看不見她們了。”高玲瓏心平氣和:“我說你病得很重,如果不好好喝葯,又大吵大鬧,要治幾個月。”
“你才要治幾個月!”圓子大叫:“你才生病了。”
侯夫人忙上前去安撫,卻被推了一把。她也不惱,耐心道:“我把她們賣了就是,你別生氣。”
圓子滿意了:“祖母,我要吃酒釀!”
正在喝葯的人是不能吃酒釀的,侯夫人一臉為難。
她一遲疑,圓子就不高興了,激動地脫口道:“騙子,我都聽了你的話,你還不依我,下一次我不喊爹了。”
高玲瓏揚眉:“喊爹?”
侯夫人有些尷尬,解釋道:“我去給方林祈福,讓他磕頭來着,他不肯喊,我哄他來着。”
上輩子的今天也有這種情形,侯夫人也是這樣解釋的。彼時周淑寧立刻就信了,一點都沒懷疑。
高玲瓏可不允許她糊弄過去,就算不能立刻將真相擺出來,也要為難她。
“圓子,你喊爹的時候磕頭了嗎?”
周淑寧真的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堪稱掏心掏肺。圓子對她便也較旁人親近些,侯夫人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搖頭道:“沒有。”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高玲瓏一本正經:“那是你的長輩,人都已經不在了,死者為大,對着個牌位磕頭而已……”
圓子不滿:“祖母沒讓我磕頭,只是讓我喊。”
高玲瓏振振有詞:“可對着牌位,你該磕頭啊。”
圓子解釋:“不是牌位……”
侯夫人立即出聲:“行了,多大點事,我知道教孩子,別拿着不放了。”
高玲瓏立即住嘴,抬步就走:“圓子無事,我也去忙了。”
聽到這話,侯夫人下意識問:“你忙什麼?”
高玲瓏頭也不回:“後天又到了夫君的周年祭,我得趕緊回去準備。之前幫他辦的周年祭都是一切從簡,拿些紙到祠堂燒了就算。也不知道他收到沒,今年我打算請道長專門幫他封紙。”
侯夫人:“……不用,太麻煩了。”
高玲瓏擺擺手:“不麻煩。那是我夫君嘛,別人可以忘了他,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