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怎麼回事兒,我不在的時候……
秦晝聽見了她的囁喏,貼心地隔着裙子為她揉了揉:“打疼了?”
她點頭,模樣委屈。
他輕笑:“嬌氣。”
手上的動作卻明顯溫柔許多。
她看着他低垂眉眼時,弧度明顯的唇角。
他少有笑得這麼輕鬆歡快的時候,一邊嫌她嬌氣,又好像愛死了她的嬌氣。
周凜月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很快。
彷彿要撞破胸腔。
而現在,與那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被這種急促的心跳擾到半夜才睡着,次日又是七點準時醒。
下午有場演出,是和舞團一起。
剛到劇院就看到林昭和幾個同事聚在一起聊八卦。
周凜月因為前段時間的私生飯事情在家歇了幾天。這會看到人來了,紛紛圍過來關心。
“你怎麼樣了。”
“別太往心裏去,這種奇葩大腦構造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就不應該把他們當人看。”
“對啊,不過還好這事兒解決了。我看網上有人爆料說你認識某個大佬,所以才能這麼快撤掉所有熱搜和話題,是不是真的呀?”
林昭不耐煩地把人給推開:“行了行了,都忙自己的去,平時也沒看你們這麼熱心。”
周凜月始終都是恬靜模樣,沒有半分不悅和不耐煩。
她將包里的保溫杯和阿姨提前給她打包好的三明治一一拿了出來。
三明治是兩份,之前林昭嘗過一次,一直說好吃,所以每次周凜月都會讓阿姨多做一份。
看到自己愛吃的三明治了,林昭的表情瞬間就多雲轉晴。
攬着周凜月的肩膀在她臉上重重的MUA了一下。
周凜月被親的臉色緋紅。
林昭看到她這副模樣,笑道:“你這麼容易害羞可不行,女人經常害羞臉紅的話,就會給人一種很好拿捏的感覺,這樣只會無限激發男人心裏的□□,你會被欺負的。”
聽了她的這番話,周凜月莫名就想到了秦晝。
他就經常欺負她。
她低下頭,扯了扯包裹三明治的褐色油紙。
林昭咬了口三明治,滿足地閉眼哼哼起來:“你這是在哪家店買的,再遠我都要去買!”
周凜月面帶難色:“這不是店裏買的,是家裏的阿姨做的。”
“阿姨?”
周凜月點頭。
林昭又問她:“哪家家政公司找的?”
周凜月被她的問題問住了:“應該不是家政公司吧,那個阿姨在他家很多年了,好像之前負責照顧他奶奶。”
林昭被她話里頻繁出現的那個“他”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
男他還是女他?
聽起來他們應該是住在一起的,既然住在一起肯定關係不簡單。
可林昭和她認識這麼久,也沒聽說過她有除她之外,要好到可以合租的女性朋友。
既然這樣,就只能是男他了。
所以,周凜月應該是真的結婚了。
並且還是,隱婚。
名偵探林昭下巴快掉了。
周凜月看她這樣,還以為是哪裏不舒服,忙去關心她:“你怎麼了?”
林昭搖頭,沖她笑笑:“我沒事。”
不過隱婚也沒什麼,按照周凜月現在的知名度以及人氣來看,她要是真在這個節骨眼上爆出婚訊,才更加可怕。
那些男粉們不得炸鍋了。
林昭又咬了口三明治,和她講起剛才聊的事情:“聽說換了新院長,海市人。至於之前那個,說的是調職,誰知道是調了還是找借口貶了。反正是他活該,做那種齷齪事。”
周凜月聽到后,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同事秦陽過來通知她們:“新院長赴任,有個歡迎會,在清水居,下午五點。”
周凜月輕聲與他致歉:“我可能去不了。”
雖然是一個舞團的,但平時合作並不多,少數幾次也幾乎全程無交流。
這位美女首席實在是太安靜內向了,台上台下完全是兩個樣。
這會被主動開口,他竟然顯得有些受寵若驚,擺了擺手說沒事。
“誰都會有不方便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新院長那邊我去說。”
她禮貌的和他道謝:“謝謝。”
這軟乎乎的聲音,讓他彷彿被愛神丘比特扎中心臟。
秦陽在心裏慶幸因為今天有演出,所以出門的時候特意捯飭了一下。
舞蹈生很少有不好看的,身材體態好了,整個人的氣質自然就上去了。
哪怕長得不行,但至少也能被稱呼一句氣質型美女或是帥哥。
秦陽的外在形象在舞團算得上是出挑,不然也不能次次都讓他當男主了。
“對了,你周五有空嗎,有部電影要上映了,要是有空的話......”
秦陽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昭給推開了:“行了,你排練去吧,我們林妹妹哪來的時間陪你看電影。”
秦陽被她推了一踉蹌,開始和她鬥上嘴,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來有往的。
直到下午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周凜月才突然想起來。
回家吃飯的事情她忘了和秦晝說。
劇院裏的人走空了,提前半個小時出發,都去了清水居。
周凜月放下手包,拿出手機正要給秦晝打電話,對方的電話反而先一步打進來。
她按下接通,將手機放在耳邊。
男聲低冽,透過手機聽筒傳出,微微的酥麻感,分不清是因為他的聲音,還是手機輕微的震動。
“下來。”
簡短的兩個字,並非命令口吻。
她一愣:“什麼?”
最近幾天天氣不太穩定,總是晴一會陰一會的,今天上午還是大太陽,中午就下起了雨。
這會雨雖然停了,但一直颳風。
周凜月隔着手機也聽得一清二楚,風聲裹着白噪音,讓人昏昏欲睡。
偏偏最易讓人沉淪的聲音也在此刻響起。
“我到劇院了。”
停頓片刻,他特地補上一句,打消她的顧慮,“在後門,沒人看到。”
周凜月默了默,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秦晝無數不多的幾次來劇院,都是直接將車停在後門。
他也不進去,有時一等就是五個小時。
算不上有耐心的人,卻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
周凜月身上穿了件杏色的毛衣,淺色牛仔褲。
外套抱在手臂上。
今天出門的時候在阿姨的提醒下,她才拿了件外套。
阿姨說天氣不好,怕下午開始降溫。
秦晝今天是自己開車來的,看見周凜月從裏面出來,他將車鎖打開。
周凜月拉開車門坐進去,側了身子先將安全帶系好。
“你......”她猶豫的問他,“你怎麼知道今天要回家吃飯?”
他發動引擎,倒車退出這條狹窄的巷口。
分明譏誚的語氣:“還能怎麼知道,靠和你的心電感應。”
他單手轉方向盤,視線落在後視鏡上。
周凜月自知理虧,所以半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看了眼秦晝。
他今天仍舊是一身嚴謹考究的正裝,手臂上的藍寶石袖扣泛着清淡的光。
巷口卡着兩個石礅,在前面,從後視鏡里是看不到的。
他手臂搭在車窗上,探出頭往外看了眼。因為此時的動作,黑色的西裝外套微微往上提。
周凜月看見裏面的煙灰色襯衫。
平整妥帖到沒有一絲褶皺。
她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襯衫夾。
那他今天......
想着想着,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飄向了他的大腿。
不知何時已經開出了那條巷子,進入了主幹道,幾行車流逐漸合併在一起。
秦晝揚了揚眉:“你在外面也這樣?”
突如其來的問題引得她又是一愣:“什麼?”
他目視着前方,但好像耳側也長了眼睛一般。
低呵一聲,輕飄飄的語調:“看男人的□□看得這麼入迷。”
周凜月的臉色唰一下就白了。
她慌張到結巴:“你......你別亂說!”
他點頭,順着她:“是是是,你沒看。”
這番語氣一出,反而徹底坐實了她偷看別人還死不承認的嘴硬。
周凜月幾次想要反駁,可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話。
她在秦晝面前,比啞巴好不了多少。
最後只能閉嘴認栽,平白擔上這個罪名。
開在小區樓下,停車場是一片空地。
他們家有三個停車位,除了周夏橋的那輛黑色奔馳,旁邊還停了一輛雷克薩斯。
周凜月認出了那個車牌,是周凜緒的。
看來她們已經到了。
秦晝三兩下就把車停好,又去後備箱拿出提前就備好的補品和藥酒。
都是些有價無市的珍藏版。
兩隻手都提滿了,後備箱自動降下。
他從車後走出來,周凜月瞧見了,要過去幫忙接一下。
被他拒了:“不用。”
電梯是早幾年安的,周凜月走的慢吞吞,大約是過不去良心那關。
自己回趟娘家都忘了拿東西,秦晝時刻記着禮數,她反而一身輕鬆的走在前面。
幾次回頭,說我幫你提一點吧。
秦晝下巴微抬,提醒她:“按電梯。”
她應了一聲,乖乖地去將電梯按開。
今天是回她爸家,沒去她媽媽那邊。
畢竟他們離婚後,她和姐姐分別被判給了爸爸和媽媽。按理來說,這邊才是她的家。
所以回娘家也該是回這邊。
說起來還多虧了秦晝,他們一家四口難得坐在一起吃飯。
當初離婚的時候,周凜月她爸媽鬧得不是特別體面,光是爭奪撫養權的官司就打了一年之久。
不停的上訴不停的敗訴。
當時周凜月才八歲,懵懂,又逐漸開始試着去弄懂身邊未知事物的年紀。
她已經能分清是非與善惡。
可她聽完了他們的爭吵,仍舊聽不出誰對誰錯。
他們日復一日的爭吵,僅僅只是因為彼此之間的愛早被時間消磨殆盡。
八歲的周凜月接納了這條認知。
所以她覺得,愛是會消失的。
家裏難得有這麼熱鬧的時候,爸爸在裏面做飯,媽媽則在外面研究那台老式榨汁機該怎麼用。
一邊找按鍵一邊埋怨爸爸也不知道換台新的。
爸爸單手顛鍋,側了身子去拿調料:“你這種就是典型的資本主義心理。何不食肉糜。”
媽媽眉頭皺了皺,對他的摳門嗤之以鼻:“你省這點錢是能發財嗎?”
眼見一出大戰又要爆發,隨着門打開,又關攏。
周凜月的手搭在鞋柜上,一動不動。
秦晝見狀,從鞋柜上方拿出她的拖鞋放在她面前的地毯上。
然後自己換好周夏橋提前準備好的新拖鞋。
看見人來了,昔日的兩口子,如今相看兩厭的冤家都停止了剛起苗頭的戰火。
許冉沒有繼續折騰那台榨汁機了,笑容和藹地過來,接了秦晝手裏的東西:“飯還沒熟,先坐一會。”
秦晝改口改的很自然:“媽。”
許冉屬於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先坐,我去給你們倒杯茶。”
秦晝笑了笑,同她道了聲,又去廚房和周夏橋打了聲招呼。
廚房門沒有門,只用了一塊半簾遮着。
中間是只日式招財貓的圖案,上面則用中文寫了廚房兩個字。
他撩開門帘進去,因為門沿相對來說矮了點,所以他進去的同時還得將頭低下去。
是之前磕過幾次養出的習慣。
在他和周凜月還沒分手的時候,他來過她家幾次,甚至還用過這間廚房,給她做了好幾頓飯。
就是在那個時候磕碰的。
此時廚房裏的男人正關了火,將那鍋清蒸鱸魚盛進盤子裏。
見到秦晝后,他放下手裏的蒸鍋,笑容燦爛到滿臉起褶子:“我還以為你們會晚點到,早知道就早點做飯了,免得你們等。”
他笑了笑:“不着急。”
周夏橋知道他在沿海城市長大,喜歡吃些海鮮之類的,口味清淡。所以今天做的也大多都是些清淡的菜色。
周凜月被喊去幫忙弄榨汁機了,這家裏的每件東西她都了如指掌。
三兩下就給弄好。
看着機器開始運作,許冉笑容欣慰:“還是我們月寶寶聰明,不像你那個廢物老爸。”
哪怕她的一雙女兒都長大了,可許冉還和以前一樣,一口一個緒寶寶,一口一個月寶寶。
周凜緒不是能忍下來的性子,每回皺個眉,嫌棄掛在臉上。
久而久之,許冉就不這麼叫她了。
但周凜月的稱呼還沒變。
在許冉看來,不管周凜月長到幾歲,她都是她最乖的寶寶。
“對了。”
說到這個,許冉突然想起來什麼,急忙拉着她坐下,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將她檢查了一遍,“那個新聞我和你爸今天才聽說,你沒傷着哪裏吧?”
他們這個年紀,接收到的訊息本身就比別人慢了一步。
加上周凜緒刻意瞞着,誰都沒說。
不然以他們兩的咋呼性子,周凜月還沒從那件事的陰影里出去,就要先被吵死了。
周凜月的手臂被抬起來又放下,身上也都快被摸了個遍。
她說:“我沒事的,那個人只是在網上發佈了一些謠言而已。謠言澄清之後熱度也就壓下去了。”
許冉心有餘悸:“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萬幸沒有發生像之前那樣......”
話說到這裏,她及時止住。
生怕再次觸及到周凜月的痛處。
畢竟那段經歷,的確是她人生中最難熬的幾年。
秦晝在廚房幫忙,即使周夏橋一再拒絕,哪有客人幫忙的道理。
但他仍舊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抹笑:“都是一家人了,還分什麼客人。”
他籠絡人心的手段了得,更別說是討人歡心這點上。
聰明人,只要他們想,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許冉和周夏橋對他非常滿意,這種滿意不單單是指事業上。
而是作為女婿的滿意。
周凜緒不知道去哪了,半個小時后才姍姍來遲。
那會飯菜已經端上了桌,周凜月在幫忙擺碗筷。
看到周凜緒了,兩個人先是對視一眼,後者放下手裏抽了一半的煙盒。
“那個......”一向雷厲風行的事業型女強人,反倒支吾上了。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吃飯了嗎?”
正在擺碗筷的周凜月動作停了停,然後搖頭:“還沒有,正要吃。”
大約是嫌這對姐妹的話題實在過於蠢笨,許冉讓周凜緒趕緊坐下來吃飯。
那頓飯吃的還算安靜,話題全在秦晝身上。
畢竟他才是今天這頓飯的重點人物。
周凜月全程不插話,只是安靜的低頭吃自己的飯。
可是說到後面,話題不知怎的又轉回她身上來:“我們家凜月從小性子就乖,讀幼兒園的時候被同學欺負了也不說,還是後來我給她洗澡的時候看到她腰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去調了監控才知道,被同學給掐的。這孩子,就是嘴笨,太過純善了。”
一碗湯剛被盛好放到秦晝手邊,還來不及道謝,就聽見了許冉的話。
動作停下,秦晝沉默了很久,眼神放在周凜月身上。
她沒什麼反應,仍舊安靜喝着湯。
一勺一勺地慢慢舀。
許冉說這些,不過是在旁敲側擊敲打秦晝。
她也不求他一定愛她,自己好歹也算是過來人,有了經驗。
一段婚姻里,愛是最不值錢的。
因為它不可能永恆,隨時都會消失。
可能在你身材走樣的那天,也可能在你容顏老去的那天。
但是她希望,秦晝最起碼懂得心疼周凜月。
“初中的時候還被收過一段時間保護費。”一旁的周夏橋接過話茬,那個時候他和許冉已經離婚了,周凜月判給了他,每周的零花錢全被搶走了。
那會校外亂,其實也不單隻有她一個人被強制收保護費。
他們專挑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因為膽子小,又沒什麼反抗能力。
“錢被搶了,又不敢和我說,怕我擔心,每天在學校餓肚子。那段時間暴瘦到她老師都擔心她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我請假帶她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我反覆追問她才肯告訴我實情。”
家庭聚餐,好像突然變成了回顧黑歷史。
並且還是回顧周凜月一個人的黑歷史。
聽到那些愚蠢的過往,她羞愧到臉都紅了,握緊了筷子把頭低下。
許冉聽到周夏橋的那番話之後又開始和他吵了,問他是怎麼帶孩子的,老師都能發現的事情他這個當爹的還沒知沒覺。
周夏橋懟回去:“你這個當媽的就做得合格了,去醫院是我帶她去的吧,你呢,你人去哪了?”
......
這些爭吵一旦開始就很難停下。
周凜月和周凜緒早就習慣了。
只不過她擔心秦晝適應不了,於是抬頭去看他。
卻見他正好垂目,那雙不帶多少感情的眼睛,大抵是受了頭頂水晶吊燈的影響。
被盪開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身子微微朝她這邊傾斜,刻意壓低過的聲音在這片爭吵的嘈雜之中,竟然顯出了幾分說不清是心疼還是逗弄的柔情來。
“怎麼回事兒,我不在的時候,怎麼誰都能欺負你。”
初中,他還沒有在她的人生中出現。
他不太愛用十分嚴肅的語氣與她交談,所以總會顯出些許輕浮。
但周凜月聽見他這麼問,不免覺得有些眼熱鼻酸。
恰好對面二人的爭吵進行到了白熱化,饒是早就對這一切習以為常的周凜月也開始犯起了難。
正想着要不要出言勸勸,許冉猛地將手裏的筷子拍按在桌上,怒不可遏地指着周夏橋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還有臉說你照顧了她的生活起居!你當初但凡稍微用點心,你都不可能等到她快讀大學了才發現她已經早戀兩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