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二天天氣不錯，吃了早飯他們就拿着東西去山上了。

軍區本來就在大山周圍，尤其是家屬院，整個都是依山而建的，往西邊走上差不多十來分鐘就到了山腳下。

他們過來的時間已經算早了，但有人更早，這會兒山腳下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手裏拿着工具，都是過來挖野菜的。

大山的北邊，是一片佔地面積特別廣的田地，那是部隊的莊稼地。

軍隊這麼多軍人，吃喝加在一起可是一筆大開支，只想着出去買的話，即便有國家補貼下來的錢也不夠，只能大家自己動手。

好在這裏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勞動力，尤其軍隊全是些年輕力壯的大男人，每年農忙的時候過來種地，也算是另外一種訓練了。

這會兒各位軍嫂們一邊挖野菜，一邊伸長了脖子評價哪個小兵種田的動作最利落，都沒有人注意到沈微微他們過來了。

杜小娟壓低聲音道：“嫂子，我們去那邊。”

說著，就帶着沈微微往裏面走，拐了兩個彎後來到了另一塊地方，這裏人少不說，地上的野菜還多，比外面的山坡要好多了。

“這裏真好。”沈微微笑着道，她雖然不排斥和人相處，但剛剛人太多了，吵得她頭疼。

杜小娟笑了笑：“當然，這是我和高嫂子之前發現的，那裏有棵大樹擋住，大家一般不往這邊來。”

高嫂子？

突然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沈微微還有些疑惑，只聽杜小娟的語氣就知道，她和這人的關係應該很不錯，但都這麼多天了，她也沒見過這位姓高的軍嫂，難道是回老家了？

杜小娟沒主動解釋，沈微微也沒多問，兩人把籃子一放，就開始挖野菜。

三月正是野菜生長的季節，什麼野芹菜、蕨菜正是適合採摘的時候，尤其有一種叫薺薺菜的，沈微微在後世待的那幾年聽說過，這東西營養價值高，尤其對眼睛好，她就特意多挖了一些。

杜小娟指着身後道：“那邊還有香椿和榆錢樹呢，不過早就被搶光了，咱們只能等明年了。”

雖說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菜園，但哪怕是蔬菜，這年頭也要省着點吃，所以每年這時候，大家都會一窩蜂的往山裡跑，把那些能吃的都帶回去。

榆錢和香椿本來就數量不多，沈微微過來的太晚，現在樹上什麼都沒了。

沈微微想想還挺可惜的，她喜歡吃香椿，尤其是用這個炒雞蛋，滋味簡直不要太棒，她往山裡望了望：“只有這裏才有香椿樹嗎？”

“山裡肯定還有，不過太裏面了，很危險，咱們輕易不能進去的。”杜小娟怕她亂跑，特意囑咐道。

沈微微也不逞強，她雖然會打獵，但一個人冒然進深山也是不安全的，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性命，哪能不珍惜呢。

兩人說著話，手上動作也不慢，加上還有兩個孩子，不一會兒籃子就裝滿了一大半。

沈微微站起來：“小娟，我先進去看看還有沒有毛竹筍，大福小安也來。”

大福聽完立馬就站起來了，小安有點不願意：“我都快弄完了。”

娘說了，要是他能把自己的小籃子裝滿，就有兩朵小紅花，正好夠一天兩頓飯，他就不想再多幹活了。

沈微微道：“你要是過來，我額外給你一朵。”

小安：“好的呢！”

還有這種好事！

那他鐵定不能錯過啊！

小屁股一扭就站了起來，甚至還跑到了沈微微前面，大聲道：“快點呀！”

只要能免費獲得小紅花，他就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擁有無限動力！

竹林要往裏走一段，這邊的竹筍發的早，二月中旬就起來了，每到這時候，竹林里到處都是人，竹筍作法多又好吃，大家都想多挖點回去。

杜小娟說這邊已經沒有什麼竹筍了，沈微微開始還想着自己能不能撿點漏，巡視了一圈發現是真的沒有了，只剩下了一些已經長起來，開始蛻皮的筍了。

這種筍已經不算嫩了，吃起來肯定不好吃，不過沈微微要的就是這種。

“怎麼不走了？”小安探頭問道，難道就到地方了？

他直覺沒有這麼簡單，不然娘肯定不會用一朵小紅花跟他換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微微就笑眯眯的道：“咱們來玩一個遊戲吧？”

遊戲？

小安頓時警覺了起來，雖然遊戲他天天和小夥伴們一起玩，但怎麼感覺娘說的這個“遊戲”不太一般呢？

不僅是他，就連大福也覺得有點不對勁，疑惑的看了過來。

“很簡單，你們兩一隊，我一個人一隊，比賽拔筍，規定時間內誰拔的多，誰就贏了。”沈微微道。

拔筍？

“為什麼要比這個？”小安不解。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要進行到“計劃”的第二步了。

沈微微想讓兩個孩子和好，但她也知道這兩個小傢伙一個比一個倔，只能慢慢來。

之前讓兩人互相打招呼只是第一步，就是為了讓他們習慣彼此，現在已經差不多了，就可以干點別的了。

“這樣吧，只要你們贏了，我就會答應一人一個條件。”

小安頓時來了興趣：“什麼條件都可以？不要小紅花也能吃飯可以嗎？”

他不願意喊大福哥，這實在太痛苦了！他也不想再幹活了，天天幹活太累，連出去玩的時間都沒了。

“可以。”

“那我答應！”小安想都不想就道。

一旁的大福也點了點頭：“我也答應。”

“行，不過要是你們輸了，開條件的人就是我了，而且不許反悔。”沈微微笑着道。

“絕不！我可是男子漢，絕對不會反悔的！”小安挺着胸脯道。

“成交！”沈微微心情很好，指了指另一邊，“我去那邊拔，咱們互不干擾，等二十分鐘后就匯合。”

她結婚的時候，程焰是買了一塊手錶當做聘禮的，但已經被肖菊花給偷走了，為了今天的事，她還特意去找杜小娟借了表。

沈微微給他們看了眼時間，這才拿着籃子走了。

她走後，兩個孩子擼起袖子就開始拔筍，筍皮鋒利，怕他們刮花手，沈微微還特意準備了手套，囑咐他們不能拿下來。

一開始，兩個孩子都以為拔筍很容易，手一使勁筍就下來了，但等他們真正上手后，才發現這也太難了！

已經開始蛻皮的筍，又粗又老，正常五六歲的小孩一個人都很難拔下來，更何況大福小安還營養不良，力氣要更小一點。

哪怕是咬緊了牙關，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竹筍還是屹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麼拔不下來呀！”小安生氣的跺了跺腳。

其實這個時候，不管是他還是大福都已經想到了，他們單獨一個人拔不下來，兩個人一起合作肯定是沒問題的。

但都不願意。

即便之前沈微微已經讓他們叫過彼此了，但那也是迫不得已，為了吃飯不得不低頭，現在要他們主動開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且眼前的筍這麼難拔，他們拔不動，難道娘就能拔下來了嗎？

不可能！

之前去醫院醫生都說了，她現在身體虛得很，而且昏迷了那麼久，力氣肯定比他們還小。

雖說表面上各種不合，但不愧是雙胞胎，兩個小傢伙此時的想法達到了空前的一致，頓時就不着急了。

小安覺得娘這次輸定了，肯定是空手而歸。

一想到他再也不用為了小紅花費神，小傢伙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他伸長了脖子一直盯着沈微微離開的地方，期待着她快點過來。

——

二十分鐘的時間一到，沈微微就來了，看着她兩手空空，小安差點高興的跳起來，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一個快裝滿了的筐子擺在了自己面前。

這筍挺重的，哪怕沈微微力氣大，這麼大一筐背過來，也有點累了。

“這，這是你拔的？！”看着這一大筐竹筍，大福和小安直接震驚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娘身體剛恢復，特別虛弱嗎？

這麼難拔的筍，她是怎麼□□，還拔了這麼多的？！

他們完全不敢相信，尤其是小安，甚至脫下手套揉了揉眼睛，心想這一定是幻覺！

沈微微就知道他們不會合作，也料想到了這個結局，笑着道：“看來不用數結果已經出來了。”

地上擺着四個筍，正是兩兄弟加在一起的結果。

見兩人一臉獃滯，還是不願意接受這一事實，沈微微又道：“要不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吧？咱們再比一次，這次比十分鐘，要是輸了，你們就欠我兩個條件，要是贏了，之前的就可以不作數了。”

“怎麼樣？比不比？”

“比！”

兩人被激起了鬥志，這一次要認真多了。

而且都不是硬拔了，而是會動腦子了。

小安用腳先在竹筍的根部用力踢，想着踢松之後更好拔一下。

而大福則是找來了一根粗粗的棍子當工具，打算把竹筍旁邊的土先松一松。

辦法都想的不錯，但結果還是不明顯。

眼看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最後，還是小安先開了口：“喂，我們一起吧？”

大福不做聲。

小安：……

啊啊啊程明朝你真的好壞，和娘一樣壞！

縱然心底里氣得不行，但一想到這次再輸就會欠兩個條件了，小安只能忍氣吞聲：“哥。”

忍住！

程明希你要忍住！這只是一時的屈辱，這是組織對你的考驗！

小安努力開導自己，對着大福露出了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

大福：“……”

雖然被這個弟弟蠢到了，但大福一想到娘說的話，還是點點頭，走了過來。

兩人合作，一人拿一根棍子先鬆土，等到差不多了就一起使勁掰，“啪嗒”一聲，一根竹筍應聲倒地。

看着腳邊的筍，小安還有些不敢相信。

這，這麼容易？

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難了！

“還不快點。”大福催促道。

“來了！”

速度一上來，兩人的鬥志也更加旺盛了，等到沈微微按照時間過來的時候，看到地上滿滿的竹筍，她就知道着兩兄弟終於合作了。

很好，沒繼續犟下去了。

沈微微很滿意，但還要當做不知道的樣子：“怎麼這次拔了這麼多？”

雖然合作的時候是很開心，但這會兒完成了，兩人又立馬回到了“深仇大恨”的狀態。

“不告訴你！快數數看，這次肯定是我們贏了！”小安焦急道。

他這一次一定要一雪前恥！

絕對不能再被娘拿捏住了！

他是這麼想的，然而很快，臉上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

沈微微數完，拍了拍手：“……都是十根，咱們這次算是打平了。”

“那條件呢？”

“打平了那這次比賽就作廢，只算第一次的，你們兩一人欠我一個條件。”沈微微笑着道，約定就是約定，不存在放水的可能。

好在兩個小孩別的地方問題不少，但卻特別守信，哪怕這會兒已經被打擊的無精打采了，也點點頭問道：“那你說吧，條件是什麼？”

“條件就是，從今天開始，每天早中晚你都要叫大福哥，還要給他一個擁抱。”在小安越來越驚恐的眼神里，沈微微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且不能用幹活來頂替。”

小安：！！

沈微微就看到眼前的小黑球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開口就想求情，但她這次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而是蹲下，平視着兩個孩子的眼睛，嚴肅道：

“其實你們一開始就知道，僅憑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的，必須要兩個人合作才可以，但你們卻沒有這麼做，為什麼？

因為你們不喜歡對方，但這樣不對，你們都是娘的孩子，是親兄弟，是這個世界上關係最親近的人。娘知道以前有一些誤會，讓你們關係惡化了，但誤會都是可以解開的，不然以後在生活中，遇到了像竹筍這樣的困難，爹娘又不在身邊時，你們要怎麼辦呢？”

沈微微頭一次對着孩子們說這樣的話，看着他們嚴肅又有些不解的小臉，沈微微忍住了沒去寬慰他們，而是讓他們自己想。

即便已經回來這麼多天了，但每天晚上，她都會被原劇情嚇醒，生怕一醒來，等待着自己的就是兩個孩子悲慘的結局。

所以她一定要忍住，讓他們自己想清楚，儘快的把兩小孩的品性扭過來，這樣才不會走原劇情的老路。

——

兩小孩一直到下了山，回了家之後，才從深思中回過神來。

沈微微也沒問他們想的怎麼樣了，畢竟口頭上的話不作數，真正的還是要看日後的表現。

吃完了午飯，趁着小安在睡覺的時候，她把大福單獨叫了出來：“還記不記得你欠娘一個條件？”

“記得，你也要我抱小安嗎？”大福以為他的條件也是一樣的。

但沈微微卻搖了搖頭：“不，娘是想問你，為什麼這幾天要這麼努力的幹活呢？”

不僅是昨天在菜園，今天去挖野菜時也是一樣，要不是她看着，大福的手只會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