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聽到許亭優說許源赫生日這事，方南梔第一個念頭不是關於壽星本人。
而是……他應該會來。
她一直沒忘記，在期末考前的畫室，李屹舟和她說過的話。
他說，想看一下她那副畫的成品。於是後來幾天她每天中午都有去畫室，只是，再沒有一次遇到過他。
是臨近期末，他也很忙吧。也或許他當時只是隨口一說，她太當真了。
“給源赫的禮物快拿好，了了，時間差不多了，過去吧。”
許源赫生日當天晚上，趙利雲來她房間催促。
方南梔站在自家窗檯前，已經可以看到陸陸續續有許多人進許源赫家了。
她突然有點想退縮，畢竟有那麼多人，且都是她不認識的。
【你人呢？還沒到啊，來了跟我說一聲啊】
手機震動，是許亭優給她發來了消息，那天在家門口，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
方南梔退縮的心思在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消散了許多。
畢竟許亭優邀請了她，也在等她。
而且，去了之後還能看到他不是嗎。
許源赫家構造跟她家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他們家買了兩棟，且在設計時候打通，兩家花園連成一家，還在另一幢裝了家庭ktv和電影院，活動場所很寬廣。
此時，家中幫傭阿姨來來去去，正在為他們家“大少爺”的生日宴做最後的準備。
方南梔來的時候，客廳正坐着幾個男生，許源赫跟班級同學關係都還不錯，邀請了大半的同學，除了這裏坐着的，還有很多來來去去，在兩棟別墅里穿梭。
見有人進來，客廳坐着的幾個男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了過來，發現來人不是他們班的同學。
短髮，劉海，戴眼鏡，五官不清晰，但依稀皮膚很白，不過胖胖的，總體來說，很普通。
大傢伙不認識，倒是趙柯想起人來，打了個招呼，“嗨，亭優的同桌，好久不見啊。”
這麼多人看着，還都是陌生人，方南梔有些局促，跟他點了個頭打招呼。
然後她走到了許源赫邊上，按照趙利雲囑咐的，把禮物交到他手上，小聲說了聲“生日快樂”。
許源赫對她印象還是不深，不過前兩天許亭優在家的時候說過她提高的數學成績跟這個人有很大關係。
“謝謝。”許源赫客氣道謝，接過了她手裏的袋子，補了句，“亭優在樓上，房間是最右邊那間。”
“啊……好的。”
方南梔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裏，很快往樓梯那邊去了。
待她走後，趙柯才有些好奇地問了句：“你生日還請這個同桌呢，這麼熟了啊。”
“我熟什麼，她最近跟我妹比較熟。”許源赫說，“而且她家住隔壁，我媽跟她媽關係又好，家長讓來的。”
趙柯：“啊！她就是那個讓你們接送的隔壁鄰居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許源赫：“嗯。”
“快快快，看看鄰居妹妹送的什麼。”
“別動。”
“看看怎麼了。”趙柯嘿嘿直樂，“咱們學校好多女生別提多羨慕這個鄰居了，跟你住這麼近，近水樓台啊。”
許源赫橫了他一眼：“有病吧你。”
趙柯：“前段時間茹茹看的小說就是講鄰居青梅竹馬的，我看了幾眼，好傢夥那甜的，而且劇情跟你這差不多，就是女生搬家過來，然後就這樣那樣——”
“傻逼，你這樣那樣去吧。”許源赫直接勾住他的脖子把人壓制住，趙柯樂得直咳嗽，很快和他扭打在一起。
邊上幾個男生也笑着鬧在一塊。
不過趙柯他們說歸說，都只是打趣，戲弄今天的壽星而已，不是真心覺得這個鄰居妹妹和許源赫有什麼近水樓台的故事。
畢竟這姑娘太普通，和許源赫這種男生哪會有什麼戲。
方南梔在許亭優房間和她一起待了會，大概是十多分鐘后，生日晚宴準備好了，有人通知他們下樓。
許源赫的父母招呼着同學們過去吃飯，但他們很貼心，把這些事都弄好后便出門了，說是不打擾他們玩。
家長一走，一屋子人頓時就鬧開了。
“舟哥呢，怎麼還沒到啊。”落座後有人大聲說了一句。
許源赫說：“剛才他說就快到了。”
“他家不也在這小區嗎，怎麼動作比我們還慢這麼多啊。”
“初璇也還沒到，阿赫，你生日他們還敢遲到，記小本本！下次買奶茶不給他們帶！”
許源赫心情看着很不錯，“行啊，不等他們了。”
嘴上這麼說著，但蛋糕卻沒有拿出來切，只是讓大家先吃點東西。
方南梔坐在許亭優邊上，她的另一側是許亭優的龍鳳胎弟弟許源皓，許源皓是高一（3）班的，同層樓，有時候會在走廊上遇到，但兩人也不熟。
萬分熱鬧中，方南梔安靜地坐着，偶爾跟許亭優說兩句話。
約莫過了五分鐘后，門鈴再次響了，方南梔心中微微一動，往餐廳入口方向看了過去。
果然是李屹舟來了。
這還是方南梔頭一回看到沒有穿校服的他，簡單的白色圓領衛衣，黑色休閑褲和長款黑色外套，很簡約的搭配，但他長得高，身材跟衣服架子似得，越簡單的款式越能襯得人挺拔俊朗。
方南梔那瞬間是控制不住的雀躍，僅僅只是因為看到他。
然而，這個雀躍在看到他身後走來的一人時微微一滯。
同他前後腳進來的是個女生，現在已經是寒冬，然而她大衣裏面穿的卻是短裙，薄薄的絲襪幾乎等於沒有，完全沒有遮擋住修長又纖細的腿部線條。
跟許亭優那種有些英氣的漂亮不一樣，來人是很甜美的漂亮，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笑起來的時候，臉頰隱約有酒窩。
她跟李屹舟站在一塊，那麼和諧，像畫一樣。
方南梔幾乎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了羞愧和自卑，還是前所未有的那種。
如夢初醒。
她突然驚覺，她怎麼敢的……這段時間，對他的心思怎麼敢有那些異動。
“舟哥，初璇，你們怎麼一塊來的，遲到了啊。”趙柯起身說道。
“家裏有點遲耽擱了。”李屹舟拍了下許源赫的肩，“送你的。”
看盒子是送了許源赫一雙鞋，後者接過，道了聲謝。
宋初璇也跟着上前：“我也是有事耽擱了，不過別怪我啊，我是因為坐車去拿禮物，路上堵了。”
說著，宋初璇把手上拿着的禮物盒遞給許源赫：“吶，阿赫，生日快樂。”
許源赫也同樣說了謝謝。
大家都坐下了。
這下人到齊了，許源赫讓家裏的阿姨把蛋糕推了上來。
點蠟燭，切蛋糕，一圈人有說有笑。
人聲鼎沸中，方南梔看了對面的人一眼。
李屹舟和那個叫宋初璇的女孩相鄰而坐，這會也不知道那個女生說了什麼，李屹舟閑散地靠着椅子，短促笑了一下。
那女生則是眼睛彎彎，笑得十分開心。
方南梔垂了眸，看着眼前遞過來的蛋糕。吃了一口，嘗不出甜味，只有一股酸澀的味道湧來，難以下咽。
她突然不想吃這塊蛋糕了。
晚餐在一個小時后結束，但今天的派對可沒有到此為止。
許源赫招呼大家去另外一棟玩，那裏k歌房，桌球室，還有電影院。許亭優跟他們不是同個班，吃完飯後就不過去玩了，這也解救了方南梔，讓她可以待在這邊。
此時，客廳里還擺放着好多禮物，兩人坐在禮物堆里，看着電視上的綜藝。
大概一個小時后，許源赫從隔壁過來，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喝了口水。
許亭優看綜藝正看得起勁，抽空看了他一眼：“哥，你怎麼過來了。”
許源赫支着腦袋，刷手機：“他們在唱歌，太吵了。”
“哦。”
許源赫抬眸看了眼滿客廳的禮物，起身拿了幾袋：“幫我一起拿點到書房去。”
許亭優：“你叫源皓拿。”
許源赫嘖了一聲：“他人在哪我都沒看見，快點，太多了堆這。”
說完，往樓上書房去了。
許亭優不耐煩地瞪了他的背影，這才不情不願起身。
方南梔見此自然也不好意思坐着，連忙跟着起來道：“我幫你。”
許亭優：“不用，你坐着繼續看吧。”
“沒事，我幫你吧。”
見她堅持，許亭優也不跟她客氣了，兩人一起搬了個在這最佔位置的，一個很大的箱子，裏面是樂高。
兩個人拿一個樂高也不算重，就是它面積太大了，影響視線。
兩人一人端一邊，往樓梯上挪。
“哎喲。”到底還是小看這一箱東西了，許亭優一個沒留神，腳底踩空，往邊上一扭，一屁股坐在了樓梯上。
方南梔跟她一塊的，她倒了她自然也拖不住，差點也要往邊上摔。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幾步跑上樓梯，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穩穩地站住了。
“你們兩搬這麼大的東西做什麼？”
來人竟是李屹舟，方南梔側眸看過去，只見他皺着眉頭，俯身把大盒子直接抱了起來，“你鬆手。”
這話是對她說的，方南梔頓了頓，把手鬆開。
李屹舟輕鬆把盒子捧在身前，“摔傷了？”
許亭優站起來：“沒有……都怪我哥，非讓我幫忙拿。”
李屹舟搖搖頭，把東西往上搬，那箱子太長，方南梔和許亭優只好先往上走，給他讓路。
搬到樓上后，許源赫正好從書房出來：“欸？你怎麼也來了。”
李屹舟把東西放下：“你是真行，讓她們搬這麼重的東西。”
許源赫看看邊上站着的兩個女生，又看看那個樂高盒，明白過來了：“我什麼時候讓她們搬這個了，許亭優，你不會挑點小的拿上來啊。”
許亭優瞪眼：“我是看這個這麼佔位置，先拿走啊，你還說我！”
許源赫伸手撮了下她的腦袋：“也不看自己幾斤幾兩，下樓，把小的拿上來。”
“我不拿了，你自己拿。”
許源赫才不管，非把人拉下去，“你是越長大越叛逆啊你。”
“你才叛逆！”
兩人推推搡搡下樓了，樓上突然只剩下她和李屹舟。
方南梔沒敢往他那看，匆匆忙忙地往下走。
“你們倆這麼在這邊啊，幹嘛呢？大家都找你們。”宋初璇拿着一杯飲料，出現在了客廳。
許源赫直接地很，說：“太吵了，你們玩，我耳朵休息休息。”
“什麼啊，你這個壽星不在我們玩什麼。”
李屹舟有點看熱鬧的意思，勾住了許源赫的肩：“大壽星，過去吧。”
許源赫皺眉：“那讓趙嶼不要唱歌了，太難聽了。”
宋初璇拿着飲料走在他們邊上，笑得肆意：“我也這麼跟他說的，可是他不聽啊。”
許源赫：“這傻逼……”
三人很快一起離開了，一客廳的禮物最終也還沒有往上拿。
方南梔看着他們的背影，像看着另一個世界，心裏的酸澀緩緩膨脹着，最終佔據了整個心房。
“我們繼續看綜藝，這些東西不用幫他整理。”許亭優癱在了沙發上，說完后發現方南梔沒有回應，望過去，“你看什麼呢？”
方南梔愣了下，回神：“沒……”
坐下后，她又忍不住問道：“剛才那個女孩子，也是你哥他們班的么。”
“初璇姐啊，對，他們班的，怎麼了？”
“沒怎麼。”方南梔又往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眼，很輕地笑了下，“就是覺得，很漂亮。”
來到杭城后，遇到了很多人，李屹舟、許亭優、許源赫……甚至是班級里的章嵐嵐。
也許是優質的環境和背景給予的滋潤，他們不僅僅只是外表看起來漂亮，內里感覺上都很自信，沒有畏畏縮縮，他們身上有股子無所畏懼的坦然。
今天的宋初璇也是，或許是因為她身邊站的正好是李屹舟，是那個自己看到會不自覺慌亂的人吧。
所以她同他自然地說話，漂亮又大方的模樣會在她腦子裏無限放大。
那一刻從踏入杭城以來就埋在心臟深處的自卑彷彿破了土，快速生長，纏繞，瞬間充斥在全身各處的血液里。
她忍不住想，要怎麼樣才能像宋初璇一樣……
自信，活潑，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不會有一點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