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許源赫確實在校門口站着，側着頭跟旁邊的人說話，看到李屹舟出來，又看了眼他身後。
看到方南梔后，覺得今晚黃女士交代的任務算完成了，於是跟旁邊的人道別，走上前大大咧咧勾住李屹舟的肩，一起走了。
方南梔在他們身後大概兩、三米的地方，這個距離她可以聽到他們說話。
他們這會在聊今天某場籃球賽，許源赫有些懊惱某個時間點某個球沒進。李屹舟單身插着兜，閑閑往前走，給他分析那個球沒進的原因。
方南梔聽不太懂這些籃球的事，只是安靜地跟着他們，在李屹舟說話的時候，偶爾抬眸。
離開學校範圍後周邊學生的身影就少了，他們拐了個彎，走進了一條行人道。
約莫十多分鐘，楓蘭雲邸就已經在眼前了。
待三人都走進小區，方南梔才確定李屹舟也住在這裏。只是這片區域很大，他的家和她的家應該隔着挺遠的距離。
分叉路口后李屹舟便和他們分開走了，許源赫也沒看方南梔一眼，反正人已經帶回來了，總不至於還需要送人到門口，他沒那閑工夫。
方南梔自然也沒這麼想，自己回了家。
趙利雲今晚正在家裏等她，見她回來便拉着問今天一天上課感覺怎麼樣，聽不聽得懂，還說許亭優和她是同班，有什麼不懂的可以請教請教人家。
方南梔只是短暫沉默幾秒便應了下來，說自己會好好跟上郡華的節奏。
趙利雲挺欣慰，又問她今天一天開不開心。
不知道為什麼，說到開心，方南梔腦子裏只出現了不久前，在她前面走着，說“一起回去”的那個背影。
清瘦又挺拔，很高。
應該比她高整整一個頭了吧，她想。
“怎麼不說話呀，不高興嗎？不適應？”趙利雲問道。
方南梔忙搖頭：“沒有沒有，挺好的，沒有不高興，我就是想着……我有點跟不上，作業都沒寫完。”
她並不想讓趙利雲操心她學校的事，再說她也確實沒什麼事。
“你剛來，一時跟不上也正常，不要太着急了。”
“嗯，我知道的。”
回房間后，方南梔又看了很久的書，總算明白了一些后，把作業補完了。
第二天一早出門，她自己去往學校，這條路不遠，走一遍絕對能記下來。
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隔壁露台上正在做伸展的黃阿姨，她喊着她等一等，說許源赫他們在吃早餐，等會帶她一起去學校。
方南梔婉拒了，胡謅了一個自己要早點去寫作業的借口。
她不敢讓他們三人中任何一個人“帶”她去學校，太招人煩了。
只是走出小區門口的時候，方南梔還是下意識往第一顆梧桐樹下看了眼。
今天那裏沒有人站着，他應該還沒從家裏出來吧。
方南梔走了幾步，意識到自己在想這個事的時候，輕皺了下眉頭。
她想這個做什麼……他在不在，又關她什麼事。
——
第一天入學是平平靜靜普普通通，第二天卻有了不一樣。
方南梔突然發現，同學們對她熱情了。
進教室門的時候，有個女生跟她打了個招呼，她愣了兩秒，才獃獃地回應了人家。
早自習還沒開始，招呼完後方南梔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剛拿出書，又有另一個女生坐到了她前面的位置。
“嗨，你好呀，我是我們班的文藝委員，我叫章嵐嵐。”女生開朗地跟她自我介紹。
女生扎着個高馬尾，飽滿的額頭露出來，周邊有些小碎發，雖然沒有許亭優漂亮，但絕對也是個清秀的小美女。
昨天被忽視了一整天的方南梔徒然有些緊張，“呃……你好。”
“你剛來對學校都不怎麼熟吧，我帶你唄。唔，要是想去小賣部買零食，喊我一起啊。”
對方很熱情，方南梔緊張感緩緩消散，轉而是切實的開心，她靦腆地笑了笑，說：“好。”
“誒對了，你認識李屹舟啊？”章嵐嵐突然問了句。
方南梔眉心輕跳了下，猶豫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認識李屹舟，應該不算的吧，只是因為許源赫媽媽的緣故，他們順道帶着她走一段回家的路而已，他可能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不熟……”最後她這麼說。
章嵐嵐卻是不相信的模樣：“昨天晚上他來教室找你呢，還說一起回去……你也是住在楓蘭？”
方南梔只得點點頭。
章嵐嵐眼睛一亮：“那你有他微信嗎？或者Q？”
“……沒有，我，真的跟他不熟。”
“是嗎，可是他來接你一起回家誒，這還能不熟啊。”
早自習的鈴聲在這時響了起來，方南梔不知道還能怎麼說。
章嵐嵐意興闌珊，回自己座位去了。
這時，許亭優睡眼朦朧，踩着鈴聲從外面進來了，眉頭皺着，一副不好惹的模樣，一坐下就趴着睡覺。
方南梔：“……”
她大概是知道，為什麼明明許亭優跟李屹舟更有“關係”，卻沒人問她要聯繫方式了。
——
高三（7）班，早自習正在朗讀英語內容相關。
而在教室的倒數第二排，黑高個趙柯又很熟練狂補作業，快速補完一張后，他往後轉，朝身後淡定靠看書的人拜了拜。
“還有物理卷子，舟哥，求求！”
李屹舟下顎往右上角那疊書示意了下，“壓書下面，自己找。”
“感恩！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許源赫在邊上看着，隨口說了句：“高三了，確定不自己寫寫？”
“寫啥？我要是能寫早兩年就認真寫了。”
李屹舟點頭，往前一靠想睡一會，語調惺忪：“確實不是讀書的料，不用為他惋惜。”
趙柯：“……我流淚了啊。”
趙柯哭唧唧地拿着試卷回去抄了，抄完后鬆了一口大氣，神清氣爽，也有力氣回頭八卦了。
看着李屹舟說：“對了，今天你們兩有沒有又護送高一那妹子來上課啊，我可聽高一那邊的人說了，昨晚你親自去人家教室門口接的人。”
趙柯也沒壓着聲，惹得邊上的同學看了過來，“誒你先別睡，說說呀，這姑娘也太大牌了吧。跟你們講，高一那邊都亂套了，消息滿天飛。到底怎麼回事啊。”
李屹舟眼睛都沒睜，看樣子是真有點困：“你問他。”
他說的是許源赫。
趙柯的視線刷得一下看了過去，許源赫攤攤手，說：“還不是我媽，晚自習還沒結束就給我發消息打電話，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接着人一塊回，不然就不讓進門，後來看威脅不住我，直接說把我錢給扣了，真是，至於嗎……”
“所以是你媽逼着你去接人的，那為什麼是他去啊。”
許源赫說起這露出一點小得意的表情：“路上打了個賭，Op輸了比賽，我賭贏了。”
Op是電競比賽的一個隊伍，昨晚晚自習的時候正好是半決賽最後一場，許源赫懶得去找方南梔，於是隨口打了個賭，說李屹舟要是輸了，替他“跑腿”。
結果李屹舟還真輸了，於是出現了他去高一那幢樓接人的情況。
原本是許源赫該去的。
——
方南梔覺得有些不真實，她的第二天格外熱鬧。
中午下課的時候有同學和她一起出校門，下午上課前，那個叫章嵐嵐的女生還給她分了小零食，坐在她邊上跟她聊了好一會。
大家突然關注她了，開始對這個新來的插班生有了好奇心。
起初方南梔很高興，但到了現在，已心知肚明，為什麼大家突然關注她。
是因為李屹舟。
因為她們的言語中，或多或中都會穿插關於李屹舟的話題。
也從她們的口中，她對李屹舟有了一點點了解，原來是個除了外表外，內里也非常非常優秀的一個人。
她有些疑惑，為什麼她們會覺得，這樣的人跟自己會有很密切的關係？
一天就在這樣虛幻的熱鬧中度過，一直到晚自習結束。
也不知道章嵐嵐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拉着她一起往校門口走的時候說：“原來你說的是真的呀，你跟李屹舟真不熟。”
方南梔驚訝於她總算相信。
章嵐嵐解釋道：“我是問高三的學姐，她說李屹舟來接你是因為跟許源赫打賭輸了，替他來接你。”
原來是這樣。
章嵐嵐見她沒說話，又道：“這事大家都很好奇，學姐還來問我你長什麼樣呢。”
方南梔有點不想繼續聽下去，因為不想知道別人是怎麼形容她的。
好在，章嵐嵐也沒繼續說這個，只是突然眨巴着眼睛問她：“那許源赫的聯繫方式你有的吧，加一個？”
這轉向猝不及防，方南梔噎了噎，“我，也沒有。”
“可我聽學姐說你們就住隔壁，父母還是好朋友呢。”章嵐嵐笑着道，“是不是怕許源赫生氣啊，我是聽說他脾氣很炸的，跟許亭優有點像……算了沒關係，不加就不加了。那下次咱們一起玩，你可以喊他出來，一起啊。”
方南梔停住了腳步，她覺得，她不能讓這種誤會持續下去。
“嵐嵐。”
“嗯？”
“我跟許源赫真的不熟……我剛搬來，還不太認識他們，昨天接送是因為我第一次上課，他媽媽交代的。”
“啊……這樣。”章嵐嵐的笑意淡了下去，鬆開了她的手，很無所謂地攤攤手，“那行吧，我走了。”
兩人已經走到校門口，要各自回家了。
方南梔察覺到她有些不高興，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有點沮喪。
但是她真的沒辦法答應，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好，因為她跟他們確實不熟……
不過好不容易交到朋友，方南梔還是格外珍惜的。
第二天來學校上課，她特意帶了爸爸方稷給她買的零食，國外某牌子的巧克力，她從前沒見過，特別好吃，她想給章嵐嵐帶一盒。
沒想到的是，她走到她書桌旁把巧克力遞過去的時候，章嵐嵐冷淡地說自己不愛吃巧克力。
她的態度跟昨天的模樣，天差地別。
方南梔又是失落又是迷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邊上的許亭優正在填英語閱讀的選擇題，撇了她一眼，說：“笨。”
方南梔愣了愣：“你，在跟我說話嗎？”
許亭優手下的筆沒停：“不然呢。”
“我怎麼了…”
“你說你怎麼了，給那人送什麼吃的，她昨天變性似得巴結你不就因為她以為你跟屹舟哥關係好。”許亭優沒好氣道，“現在這樣，大概是知道你們壓根就不認識了。章嵐嵐那貨，又花痴又蠢。”
說完后，許亭優還補了句，“你比她更蠢。”
“……”
方南梔不善言辭，內向又沉悶。
她向來沒有朋友。
章嵐嵐的事讓她難過了好一陣。
後來那段時間，她上學放學都是一個人。
獨來獨往中除了讓自己快點適應在杭城的生活外，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努力趕學校的進度上。
當然，她也沒有再遇到過李屹舟了。
不過很奇怪，有時候突然想起來，腦海里那個“帶她回家”的背影依然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