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酸梅
“你混賬！”興元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混賬？”秀王把辛柚往懷中拽了拽，那抵着她的短刃就刺破夾棉衣袍，戳到柔軟的肌膚上。
疼痛令她本能皺眉。
興元帝的怒火一下子嚇了回去。
秀王的情緒卻上來了，雙目赤紅盯着興元帝：“我混賬也是你逼的！近二十年的無視我能忍，被陳熠壓上一頭我也能忍。陳熠完了，你的目光只放在辛柚身上，我還能忍。可我沒想到，要立儲了，你為了立陳佑為太子在這時候冊立皇后！你知道自從立繼后的消息傳開，我承受了多少同情和嘲笑的眼神？聽進了多少難聽的閑言？你知道的，你只是不在乎！”
“阿柚。”秀王又喊了一聲，溫聲問面容變得模糊的少女，“酸梅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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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受不全因秀王。
“不錯。”秀王語氣透出幾分自得，“錦麟衛拿着畫像四處尋人，不巧讓我認出畫像上的人正是夜入青松書局的少年。而那時固昌伯突然被杖殺，百官對他的死因各種猜測。固昌伯，青松書局，錦麟衛……這些放在一起，不難有這個推論吧？”
辛柚回答他：“從廣城往回趕的路上，秀王殿下送我吃的酸梅，味道我一直記得。”
看出秀王的瘋狂，興元帝心驚膽戰：“不管怎麼樣，你先把刀放下，朕可以當今日的事沒發生過……朕金口玉言，絕不哄你。”
“給我。”
在宮外，她“看到”秀王死於禁衛亂刀之下，以為秀王與那人起了衝突，招致殺身之禍。
禁衛手一松，長刀到了賀清宵手中。
秀王踉蹌後退，低頭看着沒入胸口的尖刀。
“殿下與章首輔、孫尚書那些人，還真是互幫互助。”
那時候，她接過溫文爾雅的青年遞給她的梅子，酸酸甜甜，生津止渴。
辛柚抬腳往後一踹，借力往左前方一撲。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則是電光石火間。
興元帝忍不住張口：“你與那些貪婪蠹蟲勾結，還不承認？”
短暫的沉默后，辛柚點頭：“是。”
他面色蒼白，小心翼翼，唯恐刺激到陷入癲狂的秀王。
辛柚已經起身站穩，轉過來看向秀王。
秀王並不等興元帝回應，眼神是毫不掩飾的惡劣：“長樂侯，你要是自砍右臂，我就放了辛柚。”
秀王突然側頭看向門口，拽着辛柚後退兩步，使後背靠着朱漆圓柱。
剛剛辛柚與賀清宵對視時輕眨左眼，提示她將要閃避的方向，而眨眼的次數則代表在心中默念的數。
“秀王殿下當真敏銳通透。”辛柚贊了一句，又問，“那說寇姑娘控制了松齡先生，也是你散佈的消息？”
身處皇權的漩渦中心，誰敢保證自己不會成為另一個秀王呢？
秀王越說越恨，抓着辛柚的手越發用力。
“我……有話要問。”辛柚再開口。
本來秀王以左手制着她胳膊，右手握着匕首。她若往右前方撲，以左手抓着她的秀王在那瞬間就會被帶着側轉身。而選擇左前方，那極短時間內秀王身體被帶動的幅度是最小的。
“好。”他向一名禁衛伸出手。
眾禁衛圍過去，看着口吐鮮血的秀王一時不知該砍還是該綁。
秀王聽了彎了彎唇角，儘管眼前少女的面容更模糊了，他卻一直看着她，聲音斷斷續續：“阿柚……我聽說你會看相……是真的嗎？”
“是不是真的，你要試過才知道，誰讓辛柚在我手中呢。”秀王涼涼笑着。
她的眼睛從來看不到有自己在的畫面，而那畫面中也無賀清宵。是他突然有了進宮的決定導致畫面與實際不同？
賀清宵的出現，令辛柚一直鎮定的心提了起來。
“呵呵呵。”秀王笑起來，滿是諷刺，“我要是在乎這條命，今日就不會進宮了。到這時你還不明白嗎，我就是要辛柚和我一起死，要你親眼看着你和辛皇后的女兒慘死在面前，也嘗嘗無能為力的滋味！”
對辛柚，秀王反而有耐心：“你問。”
有那麼一瞬間，她忍不住想，她的疏遠警惕會不會是多心，秀王真的把她當妹妹看的？
話音落，左手腕一轉，長刀砍向伸出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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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清宵定定看辛柚一眼。
“不要掩飾了。”秀王嗤笑，“你怕我看出你對辛柚的感情，就不該來。既然來了——”
“她不無辜！”秀王嘶聲怒吼，“她怎麼會無辜呢？你選擇陳佑難道沒有她的緣故？她對陳佑有恩，你為了給她一個無憂的將來，寧可選一個小娃娃，也不選我這個長子！”
賀清宵走了進來。
此時殿中鴉雀無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賀清宵身上，包括秀王。
秀王背抵着朱柱，支撐着沒有倒下。他的視線越過興元帝，落在辛柚身上。
對上秀王涼薄的眼神，賀清宵平靜道：“希望秀王殿下信守承諾。”
秀王不受控制閃了一下神。
“臣進宮有事情向陛下稟報。”
“後來傳出松齡先生是皇后的人，是秀王殿下傳出的消息？”
興元帝也反應過來了，快步走下台階，命禁衛退開。
匕首砸在金磚上發出金石撞擊聲，驚醒了眾人。
“阿柚——”秀王喊了一聲，一開口鮮血不斷湧出。
他低頭看看鋒利尖刀，抬眼與辛柚對視。
辛柚輕輕眨眼，用力咬唇。
秀王頓了頓，神色戲謔：“父皇，要不要兒子替你試一試，你的准女婿對辛柚有幾分真心？”
辛柚望着賀清宵，臉色微微一變。
興元帝起身厲喝：“把秀王拿下！”
“怎麼，做不到？”
“此話當真？”賀清宵問。
彼此的默契令她成功脫身，可此時看着這樣的秀王，辛柚只覺難受。
“不要把我和他們扯到一起。”秀王似是受到侮辱，按着辛柚的手更用力了些，“只怪辛皇后要推行新政，得罪了太多人，那些人恨不得把她挫骨揚灰。我不用做什麼，只不過傳了幾個消息，他們就迫不及待各種動作了……”
“是。阿柚難道不該感謝我，幫你下定決心走到了人前？”
那刀穿胸而過，只露刀柄在外。
卻原來是衝著她來的。
“是，是朕忽視了你的感受……可阿柚是無辜的——”
秀王看着賀清宵，抬了抬眉：“長樂侯是來找阿柚的？”
手握長刀的禁衛一時無措。
而這短短時間無論對辛柚還是賀清宵，已經足夠了。
她一步步走過去，離秀王不遠處停下。
而在賀清宵舉刀之時，等待結果的秀王耳邊突然響起兩個字：“酸梅。”
賀清宵就在她身邊，並肩而立。
“我為何要與他們勾結？他們能利用陳熠的生母淑妃、親舅舅固昌伯，毫不在意這些傻子的下場。我一個生母卑微、父親不愛的落魄皇子湊過去不是淪為傀儡？何況新政若能順利推行，國庫充盈，百姓安居，大夏江山延續更久，這對身為皇子的我來說不是好事么？再者說，為新政賣命者自有阿柚，得罪士紳者自有阿柚，呵呵呵——”
毫不猶豫落下的長刀擦着伸出的右臂而過，在那一瞬脫手甩出，如一支箭筆直刺向秀王。
辛柚看着秀王湧出嘴角的鮮血凝成血線，喉嚨發澀：“是。”
“阿柚……那謝謝你……”秀王揚起嘴角，身體靠着柱子一點點滑落下去。